第1章
“系统,《东宫攻略》任务即将完成,我申请回到现实世界。”
姜锦月坐在东宫的铜镜前,在脑海中呼唤系统。
很快,无机质的电子音在姜锦月的脑海中响起。
【宿主,一旦回去,这里的一切就和你再无关系,包括你的丈夫和儿子,你是否确定要脱离?】
姜锦月沉默片刻:“确定。”
【收到,七天后男主登基,宿主将会脱离书中世界。】
说完系统消失,偌大宫殿内再次寂静冷清起来。
姜锦月在这个世界待了八年,现在只剩下短短七天。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泛酸。
八年光阴,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而已……
这时,陆寒舟推门而入,将她揽入怀中:“阿月!”
姜锦月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抱他,可鼻腔涌进来一股香味,那是温雨瓷身上所特有的香气。
她压下心中苦涩,将手缓缓放下:“你怎么忽然来了,不是公务繁忙不得空吗?”
一个月前,皇帝病倒,情况越来越差。
身为太子的陆寒舟不敢懈怠,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夫妻两人一个月只见了两次。
可他这么忙,却还能抽出时间去陪温雨瓷。
陆寒舟的手死死的扣住她的腰,像是要将她融进他的身体,低语仍掩不住他的激动。
“养心殿传来消息,父皇病重,怕是撑不了几天……”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待孤登基,你就是我的皇后,与我共享这天下,阿月,你开心吗?”
“当然。”姜锦月这样回答,神色却带着几分哀戚。
等陆寒舟登基,她的任务也就彻底完成了。
“这八年,我们朝夕相处,出生入死,我怎么会不为你高兴……”
姜锦月垂下眉眼,想起这八年来的所有,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她原本是一个现代的普通人,却不幸患上癌症。
或许是命不该绝,姜锦月被系统绑定,并穿到了一本看过的小说中。
原书中,陆寒舟是男二,明明有勇有谋,惊才绝艳,却因为没有男主光环功败垂成。
而姜锦月的任务,就是帮助她打败气运之子男主,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完成任务后她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并获得一副健康的身体,获得新生。
“阿月,这些年,谢谢你陪在孤身边,陪孤从无人在意到万人敬仰。”陆寒舟吻上她的额头。
曾经,姜锦月只当他是一个任务,直到陆寒舟说出那句话。
“阿月,我之所以想坐上皇位,不仅是因为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还因为你。”
“我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话从一个古人口中说出,比所有的承诺都要动人。
姜锦月终于卸下心防,停了避子汤,怀胎十月为陆寒舟生下了一个儿子。
夫妻恩爱,母慈子孝。
她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半年前,陆寒舟的表妹温雨瓷进了宫。
从那之后,一切就变了。
温雨瓷体弱多病,陆寒舟请了最好的太医为她诊治,各种珍贵药材流水一样送进她住的偏殿。
不止如此,他还放下手中的政务,日日相陪。
那时他是这么说的:“阿月,幼时我不受宠,备受欺凌,若不是雨瓷给我送的那两块桂花糕,我早已经饿死。”
“如今她家中突逢变故失去双亲,病成这样,我不能不管不顾。”
姜锦月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炖了一盅补品送去。
再后来,他和她越来越疏远。
那些美好的回忆,令人动容的誓言,都因为温雨瓷的出现,变成杀人于无形的刀……
姜锦月回神,陆寒舟已经又如一阵风般离去。
而那离去的方向,正是温雨瓷的院落。
姜锦月揉了揉眉心,问身旁宫女:“濯儿呢?这个点也该从上书房回来了。”
宫女迟疑一瞬,轻声道:“回太子妃,皇孙一回来就去了温姑娘那里。”
姜锦月一滞,唇边浮现一抹自嘲苦笑。
或许是父子连心,就连她的儿子也整日念叨着温雨瓷,说她温柔亲切,更像话本子中的娘亲。
而整日逼着他学习的姜锦月反倒成了恶人。
既如此,她便不去打扰他们“一家三口”。
这里的一切,无论她舍不舍得,她都该舍弃了!
第2章
姜锦月沉思时,贴身丫鬟明翠不满道:“自从那位来了之后,东宫天都变了……”
姜锦月神色一变,沉声提醒:“慎言!”
明翠连忙垂下头:“是!太子妃,奴婢给您传膳吧?”
姜锦月顿了顿,以往他们一家三口总是一起吃饭的,自温雨瓷来了,这种场景便越发少了。
她轻声道:“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扶我去歇息吧!”
可躺到床上,姜锦月怎么也睡不着,她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一夜,陆寒舟没回来,陆之濯也没回来。
翌日,姜锦月一早用了膳,明翠见她仍旧神色郁郁,便提议道:“太子妃,院里的海棠昨夜开了,您可要去看看?”
姜锦月心口堵的难受,点了点头。
刚可走进院子里,她便看到不远处的凉亭内,一夜未归的陆寒舟父子和温雨瓷三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这一幕刺痛了姜锦月的眼,她转身要走,温雨瓷却突然看向她的方向出声喊道:“太子妃!”
陆寒舟父子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姜锦月脚步一顿,走上前去。
温雨瓷起身行礼:“雨瓷见过太子妃。”
她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咳嗽了两声,姜锦月便看见陆寒舟皱了皱眉,眼神露出心疼。
那眼神像是刀子,刺得姜锦月心尖一疼:“你身体不好便无需行礼,坐下吧!”
她这话一出,陆寒舟瞬间缓和了神色:“雨瓷,孤说过太子妃不喜欢这些虚礼,都是一家人,别那么客套。”
姜锦月闻言,心里有一瞬的讽刺。
他们是哪门子的一家人呢?
这想法刚落下,她又看见自己的儿子陆之濯掏出一块玉佩递给温雨瓷:“姑姑,这是我亲手雕刻的,用的是暖玉,对姑姑你的身体好。”
温雨瓷一脸惊喜:“濯儿,谢谢你,你有心了。”
她刚要伸手,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动作一顿,随即看向姜锦月柔柔一笑。
“不过皇孙亲手做的,太贵重了,还是送给太子妃吧。”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陆寒舟温声道:“阿月身为太子妃,要什么好东西没有,“这是濯儿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陆之濯也拉着她的手附和:“是啊姑姑,母亲不缺这些东西。”
姜锦月看着眼前三人其乐融融的景象,蓦地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心像是一只大手攥住,有些喘不上气。
就连她过生辰,自己的儿子都没送给她过这么用心的东西。
就因为温雨瓷天生体弱,陆寒舟护着她,就连她的十月怀胎儿子也说要保护她。
可一到姜锦月这里就只有:“她不需要,她什么都不缺……”
陆之濯被陆寒舟培养的小小年纪心思深沉,半点不像普通小孩。
别人都他聪慧,将来必定能成大事。
陆之濯面对她这个母亲时,也很少会吐露自己真实的心思。
可此时,他却对着别人撒娇耍滑,展露出孩童调皮的天性。
真可笑啊。
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心都在旁人身上。
又何曾有人记得,她来到这里也是孤身一人。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可终究无法做到。
心底的疼让她无法忍受,偏偏这时,耳边突然响起突兀又熟悉的稚嫩声音:“母亲怎么还在此地?她总是如此沉闷古板,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姜锦月一愣,看向陆之濯,发现他并没有说话。
下一瞬,说话声再次出现,却又变成了陆寒舟的声音。
“阿月在的地方,雨瓷终究还是拘谨了些。”
“唉,看来还是得尽早给雨瓷一个正式身份,待孤登基后,便封她为妃为她移宫吧!”
姜锦月心头狠狠一颤,可凝神看去,这父子二人,分明都没有张口。
就在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时,系统的声音在心中响起。
【宿主离开倒计时6天,系统自动开启新功能,听见最亲密之人的心声。】
第3章
听见最亲密之人的心声?所以刚才都是陆寒舟和陆之濯的心里话?
想明白这点的姜锦月心脏骤然撕裂一般,眼睛也泛上雾气。
她眨了眨眼,将泪意与痛意都强逼回去,用手撑着桌子站起身。
“殿下,臣妾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陆寒舟见状,慌忙起身担忧地将她搂入怀中:“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他说着冲亭子外伺候的宫人喊道:“快,宣太医。”
他眼里的焦急几乎要溢出,好像这么多年来的爱意从未变过。
可姜锦月却听见他的心里在叹气:“阿月真是变了,竟也学会用装病的法子来争宠了。”
她痛彻心扉,可陆寒舟却认为这不过是她争宠的手段。
姜锦月下意识推开他想要自己离开。
刚走出一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一绊,随即一个踉跄往旁边的柱子撞去。
下一秒,剧痛传来,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姜锦月再次醒过来,已经回到了东宫的寝殿。
头疼像是要炸开一般,她抬手摸去,却只摸到了厚厚的纱布。
努力回想起昏倒之前发生的事,她终于想起,在她要离开前,是旁边的温雨瓷伸出脚绊了她一下。
不然她再如何失神,都不至于如此狼狈。
她用力攥了下被子,旁边传来稚嫩又沉稳的声音:“母亲,您醒了。”
姜锦月往旁边看去,只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椅子上,是陆之濯。
陆寒舟不见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姜锦月看着陆之濯,心底涌上酸涩。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种时候,竟只有他陪在自己身边。
她动了动干涩地唇,哑声唤道:“濯儿!你……”
然而陆之濯却皱眉打断他:“母亲,我以为您是知晓分寸的,没想到您和皇爷爷后宫那些妃嫔一样,为了争夺父亲宠爱不择手段。”
姜锦月一愣,强忍痛意愕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之濯还不及她腰间高,小小的脸上却满是严肃。
“我知道你不满父亲对雨瓷姑姑好,可再好也动摇不了你正宫的位置。”
“父亲以后登基,避免不了三宫六院,宠幸别的妃子,母亲身为皇后,要有一国之母的气度,心胸也应该宽广些才对。”
姜锦月喉间涌上腥甜。
古代的医疗技术不好,她生陆之濯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最后凭着意志的才挺了过来。
可这个自己耗尽血肉才生出的人,却毫不犹豫将尖刀刺向自己。
她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你留在这里等我醒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
陆之濯道:“雨瓷姑姑昨日见血,被吓得做了一夜噩梦,父亲陪她去了,我当儿子的,自然是要尽孝。”
姜锦月神色嘲讽,明明是温雨瓷害她受伤,如今却成了她的不是。
她以往怎么没看出,这个柔弱的表妹还有这种心机手段。
耳畔,陆之濯的心声响起:“若非父亲强逼我留在这里,我早就离开了。”
“这女人逼我读书的时候一副精明强干模样,怎么到自己却用上如此愚蠢的手段……”
姜锦月浑身一僵,再也听不下去。
她颤抖着抬起手:“陆之濯,你给我出去。”
陆之濯不解她为何突然变了脸色。
那双跟他父亲如出一辙的眼眸变换半晌,他还是抿着唇离开。
他刚一走,姜锦月猛地一口血喷洒而出,落在被子上像是点点红梅,触目惊心。
进来的明翠脸色大变:“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奴婢这就叫太医……”
姜锦月拦住她:“无妨,不过是气急攻心罢了。”
她眼中涌出无尽疲惫:“将这被子悄悄换了,不要惊动旁人。”
距离她离开只有五天了,这副身子看与不看太医又有什么差别。
想罢,她又吩咐:“明翠,我有些冷,给我燃个火盆。”
很快,一个燃着火苗的火盆被放到姜锦月床边。
姜锦月抱着从梳妆台拿过来的檀木匣子,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泛黄的书信。
这都是当初陆寒舟追求她时,给她写的情信,以及她的画像。
她拿在手上看了半晌,随即抬手一扬,那些书信便洋洋洒洒落在了火盆里。
火苗舔舐而上,她漆黑眼眸里却倒映不出半分光。
直到门口传来陆寒舟惊惶失措的声音:“阿月,你在烧什么?”
第4章
姜锦月抬眸看了一眼,想起晕倒前他的心里话,心脏也像是被这火灼烧一般疼。
她垂下眼眸,将跟书信放在一起的画像也扔了进去。
陆寒舟见状急急上前:“这不是孤画的第一次相见时的你吗?”
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捞画卷,那火势却渐大,一瞬间就将他的指尖烧出几个燎泡。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画燃成灰烬。
再看向姜锦月,他神色懊恼心疼又有些不悦:“你这是在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烧这些,那都是属于我们俩的回忆。”
“回忆?”姜锦月心头苦涩不已,嘴角却勾起,“殿下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当然记得。”陆寒舟上前拥住她。
姜锦月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那样安静地躺在他的怀中。
“你一身红衣,撑着一把红色的伞,在雪中朝孤走来,就如神女一般出现在孤的生命里。”
陆寒舟眼神怀念,声音也温柔下来。
“近来父皇病重,孤知道忽略了你,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他瞥了一眼只剩残渣的画,搂着姜锦月的手变紧:“烧便烧了吧,以后孤再给你画就是。”
姜锦月闭上眼,一滴晶莹眼泪从颊边滑落。
他们真的还有以后吗?
这一晚,陆寒舟一直陪在姜锦月身边,一起用了晚膳,又亲手喂她喝了药。
直到总管内侍来催促他才赶去皇帝的紫宸殿侍疾。
姜锦月恢复了些许力气,坐到窗边,又看见院中亲手陆寒舟当年为她搭的秋千。
在秋千旁边,还有一只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小木马。
那是在她怀孕时,她指导陆寒舟为腹中孩儿做的,她自己上的颜料。
几年过去,小木马早已褪色,可她仍旧清晰记得两人对这个孩子是如何期盼。
她想到此,问明翠:“濯儿用过膳了吗?”
无论如何,到底是她的孩子,她今日说的话还是重了些。
就要离开了,她还是有许多想要嘱咐他的。
明翠犹豫一瞬:“太子殿下一过来陪您,皇孙便去了温姑娘那里。”
姜锦月攥紧手中丝帕,嘴角勾勒出嘲讽笑意。
这父子二人,还真是雨露均沾,谁也不冷落啊!
她闭了闭眼,轻声道:“将院子里的秋千和小木马……都拆了吧!”
姜锦月原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平静地等待着最后的时日过去。
翌日,她正在指挥着身边的几个宫女,将所有有关于她的东西一点点收拾出来。
她打算清除自己留在这世界的所有痕迹。
可刚整理了没一会儿,东宫的内侍总管来求见。
一进来,总管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太子妃,今日一早,雨落殿的温姑娘突然晕了过去。”
姜锦月正拿着陆寒舟送她的玉镯,闻言神色淡淡。
“晕倒了便去请太医,来找本宫做什么?”
“已经请过太医了。”总管满头是汗,小心觑了一眼她的神色,“太医,太医说温姑娘……有喜了。”
话落,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姜锦月手中的玉镯碎裂在地。
一个未婚的姑娘住进东宫半年,却怀了身孕,孩子的父亲是谁不言而喻。
她的手微微发颤,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进全身的骨头缝里。
好半晌,她才道:“这事不可声张,先起来随本宫去看看。”
皇帝病重时期,太子却在东宫与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欢好还弄出了孩子。
若是传出,还不知让人如何口诛笔伐。
到底夫妻一场,她临走之前,便再帮他一次。
可等她去到温雨瓷住的偏殿,还未进去,便发现陆寒舟早已先到了。
温雨瓷梨花带雨:“表哥,此事一出,太子妃那边该如何?雨瓷又该如何自处。”
陆寒舟将她护在怀中轻声哄着:“雨瓷莫怕,你只管好好养胎,其他的一切,孤自会处理。”
“放心,孤很快会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温雨瓷娇羞道:“太医说这孩子已经一月有余,想来是白露那天,表哥一夜要了雨瓷九次怀上的。”
姜锦月脚步顿在门口,精心修护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瞬间涌出。
一月之前的白露,是她的生辰。
她独自在东宫等了陆寒舟一夜。
第5章
姜锦月还记得,那一天她兴致勃勃亲自下厨做了许多陆寒舟爱吃的菜。
可她等到所有的菜都凉透,也没等到人。
最后只等来一个宫人:“太子妃,殿下说温姑娘寒症复发,十分凶险,他得守着。”
她听完,什么也没说,只平静地吩咐明翠将所有的菜都倒掉。
她在等他的时候,他却在颠鸾倒凤,一夜九次!
原来,竟是这么个寒症复发。
姜锦月想笑,勾起嘴角的瞬间,眼泪却落了下来。
她悄无声息转身,对一旁的内侍总管低声道:“记住,你今天什么都没有禀报过本宫。”
回到主殿,她继续收拾东西,突然她看到了自己当年跟陆寒舟成婚时穿的喜服。
那是京城最好的绣娘熬了三个月缝制的。
上面的金线缝制的龙凤图案寓意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当夜的誓言又响在耳畔:“阿月,我此生若有负于你,定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深情不堪许!
她一个现代人,怎么就信了呢?
姜锦月垂下眼眸,将衣服拿给明翠:“一把火,全都烧了吧!”
明翠惊得跪下来:“太子妃,这……这可是您跟太子殿下的婚服,如何使得?”
姜锦月笑了笑,眼底映出一片赤红:“人心都不在了,留着又有何用。”
明翠跪在姜锦月身侧,哽咽道:“太子妃,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姜锦月握住她的手:“明翠,从我入东宫起你就一直伺候我,如今也二十五了。”
明翠一愣:“是!”
姜锦月道:“我记得你还有家人等着你,带着我这些年赏你的东西,出宫去吧!”
“出去以后,嫁人也好,自己过也好,总能活出一片天的。”
明翠哭着摇头:“奴婢不走,奴婢要陪着太子妃。”
姜锦月看向那高高的宫墙,从这里看去,只能望见小小的一片天。
她声音苍凉:“不用担心我,我终究……也是要走的。”
陆寒舟从外面走进来,神色紧张:“走,你要去哪里?”
“阿月你可是听闻了什么?”
姜锦月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笑了笑反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您不是许诺过,以后一切尘埃落定,便带臣妾游历大好河山吗?”
陆寒舟眼神躲闪一瞬,又凑上前握住她的手:“当然,不过也要等到濯儿长大的。”
同一刻,他的心声响起:“阿月怎么越来越不懂事,这样散漫没有规矩的性子,当真能当皇后替朕管理好后宫吗?”
姜锦月神色不变,心脏却像是破了个大洞,传来绵延不绝的疼痛。
她当初为帮陆寒舟,受伤中毒,怀孕之时还要四处奔波……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新人换旧人,她也成了没有规矩。
没关系,等她走了,陆寒舟就不用如此为难了。
她抽出自己的手,藏住眼底的讥讽,转移话题:“明翠这丫头这些年尽心尽力伺候我,如今也该回到父母身边好好尽孝。”
“殿下可否给她一道懿旨,护她以后一生无忧?”
只剩四天,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这是她最后能为身边之人做的了。
一个小宫女,陆寒舟自然不放在心上,颔首道:“阿月都开口了,孤自然不会拒绝。”
心神松懈,他目光落在婚服上:“怎么将这个也翻出来了?”
姜锦月随口扯了个谎:“放在箱子里久了受潮,臣妾心疼,拿出来晾晒一番。”
陆寒舟笑道:“不必如此小心,待你当上皇后,这天底下的奇珍异宝,孤都给你搜罗过来。”
然而他心里又是另一番说辞:“到时候阿月即便知道雨瓷有孕也无妨,又有那个女人能放弃皇后之位的诱惑。”
姜锦月将他那些话一字不落听入耳中,麻木得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当初那个少年终究还是忘却了真心,以为权利能换来一切。
又聊了几句,陆寒舟起身离开。
姜锦月将他送到门口,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轻声呢喃。
“陆寒舟,我不要皇后之位,也不要你了!”
第6章
突然,姜锦月的手被人紧紧攥住。
“母亲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她低头看去,正是从上书房回来的陆之濯。
“你必须是皇后,我也注定是下一任太子。”他稚嫩的脸上满是冷凝,“以后这话,可莫让父亲听见。”
不知何时,这孩子早就变成了姜锦月全然陌生的样子。
姜锦月心脏悸痛起来:“以你的手段,想必谁是皇后,都不影响你的地位。”
这父子俩一脉相承。
那天,她听见了陆之濯的心声。
他会对温雨瓷那样亲热,不过是在讨好陆寒舟罢了。
而自己作为他的母亲,无论他怎么做,都不肯可能会抛弃他,所以不必耗费心思。
陆之濯脸色微变,看她半晌,冷漠转身:“真不明白,我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母亲,还不如温雨瓷的手段。”
姜锦月扯了扯唇,笑意带着无尽苦涩:“是啊!”
当初她执意留下,系统说她六亲缘薄,她不信。
原来从一开始,便是她错了。
其后两日,各种补品如流水一般送入温雨瓷所住的偏殿,陆寒舟父子也是一有空就往那边跑。
明翠也被送出宫,衬得姜锦月身边越发冷清。
不过她没有在意,她在忙着清除所有跟自己有关的痕迹。
直到这日,她来到陆寒舟的书房找自己以前的手信和留下的字画。
打开一个匣子,却看见许多从未见过的画轴。
她没有多想,顺手便将其中一个展开,看清那上面内容的瞬间,她骤然僵在原地。
那上面竟是陆寒舟和温雨瓷欢好时的……春宫图!
在右下角,还有陆寒舟的印信落款,显然是他亲自画的。
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心在心头升起。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姜锦月来不及将画轴收起,便撞上了温雨瓷。
看见姜锦月手中的画,她愣了一瞬,突然捂唇笑道:“太子妃是独守空房太久了吗?偷窥我与殿下的私密情事,是想学习不成。”
“也是,殿下也说你在床笫之间无趣得很,不及我风情万一。”
她已有了孩子傍身,陆寒舟父子又不在,自然不必再伪装成那柔弱模样。
姜锦月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涌刺痛的情绪压下,淡淡道:“那以后便劳烦你多辛苦些。”
温雨瓷闻言,神色有一瞬茫然,随即又变得挑衅起来:“莫要现在就以正宫皇后的姿态教训我,那位置以后是谁的还说不定。”
姜锦月没有回答,又将那画轴卷好放回原处:“你说得对。”
“殿下登基,各家大臣都会送秀女入宫,届时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各凭本事。”
而温雨瓷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又能斗得过谁呢?
温雨瓷神色一变,刚要说话,门口传来陆寒舟的声音。
“阿月,雨瓷,你们怎么会都在此处?”
他显然没有听见两个女人的对话。
温雨瓷率先抢话:“殿下,我待着觉得无趣,便想来这里拿些书去打发时间,一进来就看见太子妃不知在翻些什么。”
姜锦月看她一眼,没说话。
陆寒舟却不以为意:“这么多年,我的书房一向是阿月整理的。”
话落,他忽然想到什么:“阿月,你这几日身体不好,怎么还来书房?”
多年夫妻,姜锦月又怎么会不了解他。
不用听他的心声都知道,是怕自己看见那些不堪画作。
距离离开只有两天,她不介意装傻到最后。
心中抽痛,她脸上却勾起笑:“臣妾想来寻之前跟殿下往来的手信,刚进来便撞上了温姑娘。”
陆寒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既如此,雨瓷便先回去吧,想看什么书,一会儿孤叫人给你送去。”
温雨瓷眼中闪过嫉妒。
姜锦月轻声道:“温姑娘身子弱,还是我与殿下一起将她送回去吧!”
将温雨瓷送回偏殿,许是心虚,陆寒舟没有说要留下来。
反而是跟姜锦月回到了寝宫。
用过膳后,一直到夜深,陆寒舟都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甚至还换了亵衣。
姜锦月正要说些什么,陆寒舟温热身躯便覆上她。
“阿月,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同眠了!”
第7章
他刚说出口,腿便挤进了姜锦月的腿间。
两人肌肤紧紧相贴,姜锦月下意识想要抬手推开。
却被陆寒舟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头顶,粗暴又亲密的姿势,却令姜锦月脑子里一下闪过了白天画上看见的动作。
无法自控的,她的眼泪就这样从眼角滑落。
正在急切吻她嘴唇脸颊的陆寒舟感受口中的咸涩,动作一顿。
抬眼看去,便见姜锦月满脸是泪。
他动作一顿,心里升起慌乱:“阿月,怎么了?”
姜锦月盯着他的眼睛静静看了半晌,哑声吐出一个字:“疼!”
陆寒舟手蓦地一松,眼里满是心疼:“那我温柔点。”
他说完,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动作珍惜无比。
姜锦月没有躲,将眼眸闭上,身躯却在微微发抖。
就在陆寒舟即将进去时,殿门外响起内侍的通禀。
“太子殿下,温姑娘刚刚急症突发,高烧不退……”
陆寒舟一顿,眼眸暗了又暗,还是倏然起身,急匆匆披上衣服。
“阿月,我去看一眼,你等我回来。”
说完他如一阵风般离开,带走所有的温度。
姜锦月看向空空荡荡的殿内,属于她的痕迹早已一点点消失,可陆寒舟却似乎毫无察觉。
他今日来这里,或许只是因为温雨瓷现在有了身孕,不能再与他那般放肆吧。
姜锦月抬手捂住心脏处,声音发颤:“陆寒舟,我心口疼。”
可早已不会再有任何回应。
下一秒,姜锦月叫出了系统:“系统,我能不能申请提前离开?”
【宿主,很抱歉,只有判定任务成功你才能回到原世界。】
“我知道了。”
还有最后一天。
这一夜,陆寒舟一夜未归。
翌日,姜锦月用完早膳,去看了陆之濯。
自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后,陆之濯再也没叫过她母亲。
陆之濯正要去上书房,姜锦月轻声道:“天气冷了,多添点衣服吧!”
她又拿出一个玉佩,挂在了陆之濯腰间。
“这东西,你千万留好了。”
那是她与陆寒舟的定情玉佩,陆寒舟曾说过,只要她拿出这个玉佩,无论她想要什么承诺都可以给她实现。
就当她最后赌一次,陆寒舟对她的情谊。
陆之濯小脸上闪过一抹严肃,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唇,沉默地向外走去。
姜锦月远远看着他,就见他随手将那玉佩扯了下来,扔给一旁的小太监。
“赏你了。”
姜锦月没有阻止,只是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笑。
自此,今生母子缘尽。
她回到自己的宫中,又找出当初刚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穿的红衣。
镜中的她,眼角已经有些岁月侵蚀的细纹。
她展颜一笑,如一朵即将衰败的花,早已没有当初的风华。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陆寒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月,不好了,父皇病重,陆宸拓起兵逼宫,正带着大队人马往宫中而来……”
突然,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阿月,你……你怎么突然打扮成这样?”
姜锦月眼中没有丝毫惊慌。
陆宸拓正是原书男主三皇子,他有气运护身,又是陛下最喜爱的儿子。
当初陆寒舟上位后,他成了一个闲散王爷,此刻出来添乱并不意外。
姜锦月将头发高高扎起,束成一个利落的马尾。
“殿下,我们兵分两路,你去召集禁军平乱,我去城外大营调兵。”
两人当初并肩作战,腥风血雨里一路行来,早已默契十足。
陆寒舟沉默一瞬,咬牙道:“好,你多加小心。”
姜锦月点点头,转身快步往外走。
陆寒舟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涌上不安,有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惧感。
他下意识的开口:“阿月!”
姜锦月脚步似乎顿了顿,下一瞬,却又毫不迟疑地加快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
第8章
陆寒舟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直到一旁的侍卫统领开口:“太子殿下,我们现在如何?”
陆寒舟这才沉声道:“安排一队人马保护好皇孙跟雨瓷,不得有失。”
他眼眸凌厉地看向远方:“其他人等,随本宫勤王护驾!击杀反贼陆宸拓!”
众人恭声领命:“是。”
……
姜锦月带着援军赶到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宫墙内早已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满地尸体中,陆寒舟站在前方,奋力的挥剑斩杀叛军。
他的手臂和胸口都已经受了伤。
刺鼻血腥味传来姜锦月心口一紧,拿着剑带着身后的人冲了上去与他站在一处。
看见她,陆寒舟只觉得空落落的心终于被填满。
“阿月,你快退后,护好自己。”
因为姜锦月带来的援军,叛军很快被清理。
就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温雨瓷带着哭腔的声音:“表哥……”
陆寒舟和姜锦月看过去,只见温雨瓷不知何时被三皇子陆宸拓挟持。
陆寒舟神色骤变:“放了她,我饶你不死!”
陆宸拓脸上染血,却露出恍然大悟的笑:“陆寒舟,传言居然是真的。”6
“你最爱的人原来不是姜锦月,而是你这个孤儿表妹。”
陆寒舟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姜锦月。
可姜锦月没有给他眼神,只是平静地冲笑容癫狂的男人道:“陆宸拓,你不会真蠢到想拿一个女人换江山?”
陆宸拓扯唇:“我知我今日必死无疑,但死之前,能拉陆寒舟最心爱的女人陪葬也不错。”
话落,陆宸拓已经抬起剑即将刺入温雨瓷的喉咙。
陆寒舟再也忍不住冲了上去。
可对面的陆宸拓嘴角却闪过一丝诡异笑意,一把将温雨瓷往他的方向推来。
陆寒舟脚步被阻,慌忙将人接住。
此时,一只冷箭倏然窜出,直奔陆寒舟后背心脏而去。
姜锦月心中大骇,要是陆寒舟在这个时候死了,那么她也要跟着完蛋!
她来不及思考便扑上去,以身体挡下了那一箭。
利箭刺破皮肉的声音传入陆寒舟耳中。
这一刻,周遭的所有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他僵硬的转过身,只见沾着血的长箭从姜锦月的胸口刺出,鲜血汩汩往外流。
那长箭像是也刺进了他的心里。
“阿月!”他眼眸赤红,慌忙松开温雨瓷,想要去抱姜锦月。
姜锦月以手中长剑撑地,口中涌出鲜血。
明明心脏被洞穿,她却诡异地察觉不到疼痛。
或许,早就痛到麻木了!
她抬眸冲陆寒舟道:“别过来。”
陆寒舟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却在一步之遥时定住原地。
他已经无法思考,只能凭借本能,而听姜锦月的话,便是他的本能。
终于,不远处响起撞钟声。
尖利悲泣声音传出大殿:“陛下殡天!”
姜锦月看向对面仍未回神的男人,他脸上毫无血色,眼中有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慌。
“陆寒舟!”
自这个人成为太子以后,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叫过这个名字。
陆寒舟的声音都在发颤:“我在!”
姜锦月扯出一抹笑,每一个字都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恭喜你……得偿所愿!”
话落,周围所有人都整齐跪下,呼声震天。
“恭请新皇登基,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锦月重重倒下去的瞬间,耳畔清晰的电子音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正在返回现实世界。】
第9章
静谧黑夜,勾勒一轮弯月。
遥远的天际,已经开始渐渐泛起了白,天快亮了。
唯有陆寒舟双目赤红,他怀中的姜锦月紧闭着双眼,早就没了生息。
她一身红衣来,又一身红衣走,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柔的把姜锦月脸上脏污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
那样细致,好似她只是睡着,生怕惊扰她一般。
直到陆宸拓被两个将士擒住双臂,逼跪在陆寒舟面前。
禁军首领上前:“反贼已伏法,请陛下处置。”
陆宸拓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再没了刚才高高在上的模样。
陆宸拓死死盯着他,恨声道:“四年前,你和姜锦月设计陷害,把本王逼上绝路,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废物。”
“没想到本王卧薪尝胆四年,竟还是败了!”
他看向姜锦月的尸体:“不过陆寒舟,你不过也是个靠女人的废物罢了,要不是姜锦月,你如何跟我斗?”
“当年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事到如今,本王认了,给本王一个痛快!”
说罢,他仰头大笑,泪水从眼眶涌出。7
陆宸拓是先帝与皇后所生之子,身份尊贵,又深得先帝宠爱。
锦衣玉食长大,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都能轻易得到。
他一度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早把皇位视为囊中之物。
陆寒舟有勇有谋又如何,父皇不还是照样偏袒他。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安稳的登上皇位。
姜锦月突然出现,然后一切就变了。
眼看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他终于慌了。
为了夺权上位,他不择手段,就连从小疼爱他的母后也可以毫不留情的利用
可到头来他还是一无所有,甚至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母后的家族以勾结外敌之罪论处,母后无颜独活,含泪自尽。
父皇也不再宠爱他,甚至……忌惮他。
最终,他咬牙忍受屈辱,装傻充楞,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废物王爷。
这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
陆宸拓带着满腔恨意卷土重来,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得到,但……
陆宸拓的目光落在缓缓落在死去的姜锦月身上,笑意越发畅快:“不过没想到黄泉路还能有人作陪,也不枉本王苦心谋划的这一切……”
“与姜锦月这女人一起死,本王不亏!来世,说不得便是我先与她相遇……”
话音还未落下,长剑出鞘,折射出冷冽的寒光。
霎那间,陆宸拓脖子上多了道致命的伤口,鲜血直流。
陆寒舟提着正在滴血的剑,声音冰冷:“给他留口气,丢到城外的乱葬岗。”
“死后再请大师做法,永远将他灵魂镇压在那里!”
乱葬岗尸横遍野,恶臭熏天,常年有野狗秃鹫啃食遗骸。
陆宸拓瞪大双眼,眼底透出一丝恐慌:“不……”
他再怎么说也是皇子,陆寒舟怎可这样对他?!
剑‘哐当’一声被丢弃在地上,陆寒舟打横抱起姜锦月的尸体,一步步往东宫走去,脚步及其沉重。
身后,瘫软在地的温雨瓷不停唤着:“表哥,表哥……”
可他像是听不见一般,兀自往前走着。
他的灵魂也像是随着姜锦月一起离开了……
第10章
到达东宫,寝殿内没有半分变化。
可是,却比从前空荡了许多。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们就已经天人两隔。
陆寒舟把她放在干净的床榻上,目光落至地上残留的剩下的半封书信上。
是那次未曾烧完的,已经残缺不全,却不知道为何出现在了地上。
【阿月,近来可好?南边瘟疫现在已经得到控制,等院中桃树开花之时,亦是我之归期。】
五年前,南方各地百姓染上瘟疫,民不聊生。
他奉旨前去治灾,与姜锦月分隔两地,时隔三个月。
那是第一次,他跟姜锦月分开那么久。
两人一起出生入死,陆寒舟早已习惯她在身旁与他一起出谋划策,哪怕只是短暂的分开一天,都想迫不及待的回到对方身边。
那三个月里,他们无法见面,书信恨不得每天一封,传达对彼此的思念。
这封信的时间久远到陆寒舟都记不清了,没想到却被姜锦月如此珍藏着。
可上面的烧灼的痕迹分明提醒他,在这之前,她原本是打算全部烧掉的。
为什么要烧掉?
陆寒舟不知道,只是眼中一片茫然。
这时,殿外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3
“母亲——”
陆之濯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环顾四周,在床榻上发现了他的母亲。
姜锦月双眼紧闭,面色苍白无一丝血色,胸口的大洞不再往外渗血,体温冰冷的不似活人。
耳边蓦然响起宫女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好了!太子妃娘娘被叛军一箭刺杀了……”
他没有母亲了……
之前的那些记忆涌上,陆之濯一瞬间从头凉到脚。
他只是想让母亲自立起来,不然以后成为皇后又如何自处。
他以为母亲会永远陪着他。
下一瞬他眼前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
追着他过来的温雨瓷见状大声惊呼:“来人啊,快传太医!”
……
永安二十四年,皇帝病逝。
太子陆寒舟即刻登基,追封亡妻姜氏为宁德皇后,安葬于皇陵。
陆寒舟登基仅仅一个月,就将朝中大小官员查了个遍。
但凡是那些贪污腐败、擅用职权的官员全都被他狠狠处置了一番。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整日担惊受怕。
生怕明日这灭顶之灾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也有一些清正廉洁的官员,不但不怕,还十分支持陆寒舟肃正朝廷的行动。
自从先帝一病不起后,朝廷暗流涌动,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
如今新帝登基,也是该好好肃清肃清这股不正之风!
对于有些犯了错,但情节较轻的官员。
陆寒舟并未赶尽杀绝,而是选择杀鸡儆猴,敲打敲打。
一个月下来,朝野上下都打心里惧怕这位帝王。
陆寒舟自打登基以来,不分昼夜,每日都用堆积如山的政务来麻痹自己。
一日都不曾休息。
起初朝中某些大臣还喜闻乐见,后来纷纷上书劝谏。
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不久又要拥立新帝了。
陆寒舟对此恍若未闻,直到病的爬不起来才肯罢休。
朝中大臣纷纷松了口气。
但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他们那位勤勉的新帝又从床上爬起来处理政务了。
第11章
养心殿内。
陆寒舟端坐于桌案前,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奏折。
喉咙突然一阵瘙痒,他没忍住咳了几声。
只是没想到这一咳,险些将心肺都一同给咳了出来。
大太监赶紧上前给他后背顺气,眼神示意殿内侍奉的宫女倒茶。
陆寒舟积劳成疾,身形日渐消瘦。
止了咳嗽后,脑袋一阵眩晕。
缓了许久才终于缓过来,接过大太监手里的茶,喝了一口。
随后拿起桌上看了一半的奏折继续看了起来。
大太监担忧地望着他,轻声劝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的龙体还未完全康复,不如早些下去歇息。”
“这些奏折放到明日再看也不迟啊。”
陆寒舟闻言一顿,转头朝窗户看去。
此时月亮已经高高挂起。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那么快就又到了这无边寂寥的黑夜。
陆寒舟垂下眸:“无碍,你先下去吧。”
大太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0
这几日,朝中大臣相继来了好几批都没能劝住陛下安心养病。
话都说尽了,依旧无可奈何。
如今恐怕也只有那位才能真正劝住他,只可惜……
大太监轻轻摇头,无声叹息。
这时,一位太监低眉顺眼走进来:“陛下,华安郡主求见。”
“传。”
太监拱手退下。
片刻,温雨瓷跟着太监缓缓步入殿内。
温雨瓷若是一直以表妹的身份居住在宫里,时间久了朝廷那边定会有不满。
所以陆寒舟特地将她封为华安郡主,好让她安心待在宫里,亦能保她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她走上前,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起身吧。”
温雨瓷接过宫女手中的托盘,走到他身边,将莲子羹端出来放到离他手不远的地方。
“这是我亲手做的莲子羹,陛下尝尝吧。”
莲子羹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陆寒舟却是头也未抬,即便满身疲惫,依旧专注着看手里的奏折。
“先放在这吧,朕还不饿。”
不饿吗?
自从姜锦月死后,他就不曾好好用过膳,好不容易睡着也总是在半夜惊醒。
只能整日用政务将自己困在桌案前,尽量不让脑袋放空,才勉强能减轻一些痛苦。
这些,温雨瓷自然是看在眼里。
她咬了咬唇,道:“陛下日夜为国事操劳,记挂百姓,乃国之大幸,但也要顾及龙体,莫要将身体累垮了。”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郡主若是无事便离开吧。”
说着,陆寒舟又压着嗓子咳了几声。
见他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温雨瓷自然不可能轻易离开。
这一个月,陆寒舟就不曾来看过她。
就连她说怀孕没有胃口,也只是传了太医来替她诊治,另外往她宫里送了些珍贵的补品。
相比一个月以前,实在是天差地别。
温雨瓷派人前去打探,得到的消息也都是他整日忙于政务,无心其他。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如今这种糟蹋身体的做法分明是因为姜锦月。
姜锦月死的突然,陛下一时接受不了,她明白也能理解。
第12章
毕竟是姜锦月陪着他一路出生入死,从一无所有登上了现在这个位置。
温雨瓷当初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事迹后,心底既佩服又感到妒忌。
她经常想,为什么陪着陆寒舟出生入死的那个人不能是自己?
又为什么体弱多病的是自己?
为什么家中遭遇变故,父母双双离世的那个人也是自己?
那时的她虽然绝望,但好在还有温柔对她的陆寒舟。
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难道真要为了姜锦月一辈子这下去吗?
以温雨瓷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的。
她小时候偷偷在宫里给他送过几次食物,陆寒舟可是都记了一辈子。
又更何况是跟他朝夕相处八年的姜锦月呢。
温雨瓷从前十分庆幸陆寒舟念旧情的性格,现在却又痛恨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郡主身体不好,快些回宫歇息吧。”
见她站在原地不动,陆寒舟又催促了一遍。
秋季天凉,莲子羹在桌上放了一会儿已经有些变冷了。
大太监早已带着殿内侍奉的宫人如数退了出去。
温雨瓷垂下眸:“雨瓷身体不好,从小便十分羡慕那些身体强壮,可以随意追逐打闹的人,没想到陛下拥有雨瓷渴望的东西,却如此糟蹋。”2
陆寒舟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哑:“你的心意朕领了,但朕实没什么胃口,你先回去吧。”
一开口两三句话都是想要赶她走。
温雨瓷苦笑:“我知陛下心里难过,可难道真要因为一个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姜锦月她能给的,雨瓷同样也能给,甚至给的更多!”
陆寒舟手一顿,抬头看向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陛下还不明白吗?雨瓷想成为陛下的妃子。”
“更何况,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陆寒舟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心情复杂。
温雨瓷见他不说话,鼓起勇气伸出手想去抱他。
下一秒,陆寒舟猛地站起身,带起一阵不小的动静。
温雨瓷浑身一僵,伸出去的手顿在空中。
陆寒舟背对着她,看不到此刻的神色。
“雨瓷,我的确说过要纳你为妃,但不是现在。”
温雨瓷羞愧难当,手指蜷缩了几下,慢慢收回顿在空中的手:“为什么?”
之前他对她那么好,好到让她以为,陆寒舟心里对她藏着几分真情。
陆寒舟蹙眉,声音冷硬:“皇后她刚刚才离开人世,现在不是时候。”
温雨瓷自嘲一笑。
还是因为姜锦月……
半响,她擦去眼角的泪,忍住哽咽:“雨瓷告退。”
温雨瓷走后,陆寒舟始终静不下心。
手中的奏折放下又拿起,最后沉沉叹了口气。
陆寒舟实在想不通,温雨瓷为何会起这样的心思,他明明只是把她当成表妹啊。
温雨瓷从养心殿出来,努力平复心情。
“姑姑。”
陆之濯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冒了出来,站到她面前。
温雨瓷吓了一跳,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笑容。
“濯儿这么在这?吓姑姑一跳。”
陆之濯没说话,定定的看着她。
温雨瓷被这个陌生的眼神看的有些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