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 滚 ”
剥玉蜀黍
陈庆说,“到时候你要扣他一百块钱的手续费,并且人家还得买你一块手表,这下你懂了吧?”
“那他到时候要是不买这剩下的一块呢?”
“我说表姐,这事应该难不倒你吧?”
表姐听了陈庆的话,笑了笑,说:“那行。只是这一块表一万,也太贵了,怕人家不相信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事成之后,我再来把这块表买走。”
表姐听了,也挺高兴。原本还担心这两块表卖不出去了,结果陈庆一个人就解决了。
陈庆和钟一帆带上手表和发票,就去了汴城宾馆。
找到了韩道的司机后,陈庆递给了他一条好烟,说:“我们给韩区长家带点土特产,麻烦你带我们去他们家一趟。”
由于韩道已经交代过了,司机也就带着他们去了。
到了韩道的家,司机给韩道的老婆介绍了一下钟一帆和陈庆,就走了。
由于韩道和赵振山他们的年龄都不是很大,刚过三十,而且官职还不小,所以他们的老婆条件都还不错。是他们区文化局的,还是个小科长。据说在大学的时候学的还是舞蹈专业。
把酒和茶放下后,陈庆就说:“我们钟乡长和韩区长是老朋友了,这次我们来就是看下嫂子,也没带什么东西,就带了一点土特产。另外还有块手表,就在咱们百货大楼买的。”说着他就把手表递给了韩道的老婆。
她拿着手表看了看,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收据,好家伙,一万块钱。
于是,她连忙把手表递向了陈庆,说:“哎呀,你们太客气了,这么贵我们可不敢要。”
“唉,嫂子你这是什么话,你要是看不上,就去退掉,这事韩区长知道的。”钟一帆连忙站起身来阻拦道。
韩道的老婆又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收下了。
出了韩道家的门,天已经很晚了,陈庆就说:“钟哥,咱今晚就住下吧。明天回去,后天再来。”
此时的钟一帆已经彻底对陈庆有信心了。
韩道晚上回到家后,他老婆就把今天晚上的事跟他说了一下。韩道听完就明白了钟一帆他们的意思,于是就吩咐老婆说:“你明天就去百货大楼把表给退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韩道的老婆就去了百货大楼。当看到她拿出那块手表时,陈庆的表姐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韩道的老婆说:“这块手表我们觉得不太好用,你看能不能把它退了。”
陈庆的表姐说:“可以,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好不容易卖掉一块赚了点钱,不能说退就退。要不这样吧,我扣你们一百元手续费,另外你再买一块其他便宜的手表,让我们也稍微赚个,剩下的钱我们就全部都退给你。”
“那好吧。”
还没等韩道的老婆挑手表,陈庆的表姐就把剩下的那块一模一样的瑞士表拿了出来,说:“要不您就买这块吧,这块手表和你手里拿的那块一模一样,可这块是走私的,只要八百块。但是一般人也都看不出来,挺合适的。”
韩道的老婆也没多想,就满口答应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一切应该都是安排好的。
然后她就拿着那块手表和九千一百元的现金回家了。
回到家后,韩道看着老婆手里拿的九千多块钱,还有那块手表,心里面不禁佩服钟一帆他们的细心谨慎,这一切安排的都是天衣无缝。他知道和他们这种人合作是不会出事的,就算是出事了,那也是这块手表的事,手表我就放着,要是真出了事也就是这块“走私”手表,价值八百元。
第三天,钟一帆和陈庆又来到了韩道的办公室。
当说到承包路面的时候,韩道当下拍板,说:“有四条小街,宽都是四米,长也都在一千到一千五百米左右,价格问题就按那几条大路招标定的价格来。如果你们的质量好,那么后续还有两个休闲广场、七八条小胡同,到时候都让你们做。”
“那就多谢韩区长了。”
“谢什么啊,我和你老师关系在那嘛!那行,咱们就先这样,你们提前做做准备工作,等明年春季开工的时候,我再通知你们。”
“那行,我们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您工作了。”
而钟一帆这次请假,也就是准备去施工。施工前还得做好多的工作,设备啊,人员啊,材料啊等等。所幸陈庆认识不少熟人,所以也不至于太麻烦。
施工这件事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的,而钟一帆作为一个副乡长,乡里还有一摊子事等他去忙,所以他也只能请十天左右的假,和陈庆一起把施工前的工作做好,剩下的具体事就可以由陈庆盯着了,自己有时间了抽空来看一下就行。而陈庆请假,钟一帆说了就算,所以陈庆倒是可以长期呆在这儿。这件事除了王赐剑,乡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和陈庆到了汴城之后,二人便先到银行贷了款,由于还是“关系加送礼”这种模式,所以贷款也没费太大的周折。
然后二人又找了一家粉末站,其实也就是水泥厂。当时的汴城也就这一家,所以他们也没得选。商量之后,就签了协议,先付50%,工程完成后再付30%,等到道路开通后三个月,若没有质量问题再付剩下的20%。
他们又找了一支施工队,这支施工队还是陈庆的父亲帮忙找的,施工队员人品都还不错。
这几件事处理完,也都十几天了。于是钟一帆就先回顺河,剩下陈庆一个人在汴城负责监督。
可钟一帆没有想到,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乡里居然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事,顺河乡的乡长人选确定了,而且已经上任,而这个乡长就是和钟一帆一直有点隔阂的董衡衡;第二件事,常仕豪的那个站因为计划生育提成分配不公,工作人员闹事,而且还闹到了县纪检委,以至于县纪检委派了工作组到顺河乡;第三件事,吕增被董衡衡赶出了顺河乡,退回到县计生办工作。
也就是十几天的时间,竟然“成就”这么多的大事。
常仕豪的事情倒还好,钟一帆早就知道以常仕豪那种智商,早晚是要出事的,所以他也没感到多大的稀奇。
但是董衡衡当乡长这件事,着实让钟一帆意想不到,毕竟董衡衡才当副书记一年的时间,理论上不可能这么快。虽说目前只是代乡长,不过接下来那也就是开个乡人大会,大家举举手的事。
而吕增的这件事就无语了,虽说最后是董衡衡促成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要怨他自己。
钟一帆走的第二天,新店市计生委就派了调研组,下去各县调查计划生育工作,每个县都是抽查一个乡,可池丘县一共二十五个乡镇,恰好就抽到了顺河乡。
这下张颜萍和吕增就紧张了,毕竟调研组一行十几人,每天都要好吃好喝,而且任何地方的计划生育工作肯定都会有问题,要是到时候他们抓着不放,那你就还得舍得上“前”(钱)。
于是吕增私下里发牢骚,说:这倒霉事怎么就让咱给摊上了,肯定是那个新来的乡长带来的晦气,真是个丧门星。
其实,背地里说领导两句坏话,属于很常见的情况,俗话说,百姓背后还骂皇上呢!
就算吕增这件事不对,可那也没多大的原则性问题。但总有那么一些翻嘴戳事之徒,就把这话学给了董衡衡,并且还添油加醋。
董衡衡心眼儿本来就小,再加上吕增还是钟一帆的人,那就更对他恨之入骨了。可你要因为这件事处分吕增,那也太不讲理了,毕竟你没有证据。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拿吕增怎么样。
而市里派调研组来调研顺河乡的计划生育工作,乡里得派人去县里接啊。于是张平和董衡衡就带着张颜萍、吕增去了县里,并将调研组安排在了宏兴大酒店。
那时候,县里稍微像样一点的酒店一般都有坐台小姐,说起坐台小姐,在池丘县也算是个新生事物。她们和服务员不同,后者是站着给客人们上菜倒酒的,而前者则是坐着陪吃陪喝的,甚至还有另外一陪简称“三陪”。
关于坐台小姐,还有一个段子。说父子二人一同去酒店吃饭,儿子走前面,一坐台小姐见熟客来了,上前一个拥抱,说:“你个死鬼几天不来,想死我了。”儿子赶快使眼色,意思是后边跟的是我爹,快松手。可坐台小姐理解的是让伺候领导,赶紧又抱住了父亲,说:“你个死鬼,想死我了!”
一般情况下,给领导叫坐台小姐那都是领导私自来的时候,或者是请领导办事的时候。可吕增今天不知怎么的就犯了糊涂,他对老板说:“让你们大厅里坐着的那四个坐台小姐,全部都去包间里,今天我们全包了。”
然后吕增便指着那四个漂亮的坐台小姐,说:“一号二号三号四号雅间都是我定的,你们一人去一个房间,把人都给我伺候好了。”说完,有三个坐台小姐站了起来,可有一个却一动不动。
吕增大急,喝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你是怕我不给你钱还是怎么的?”
可想不到那个女人突然站了起来,照吕增脸上就是一记耳光。
吕增还没反应过来,这时走过来一位市计生委的领导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打他?”
那个年轻女人一脸愤怒地说道:“你问他!”
吕增此时也是一脸愤怒,本来想叫个坐台小姐,没想到还被坐台小姐给打了,就说:“她是我花钱请的坐台小姐,本来想让她……,可是她……”
没等吕增说完,那位市领导就打断他说:“你胡闹!这是市计生委的科长。”
吕增这下傻了。这时候池丘县的县计生办主任,还有张平和董衡衡等人也都从雅间里出来了。
市计生委的领导问张平:“这是谁。”
张平也感到很不好意思,说:“这是县计生办派到我们乡的专干。”
领导听了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是一个系统的,而且吕增也是为了领导好,只不过他在不合适的时间做了本该合适的事,况且还挨了一个耳光,再说他带来的这位科长描眉画眼的,也真容易引起误会。所以,也不怎么深究了。
可旁边的董衡衡的想法就不一样了,这次他好不容易抓到了机会,他处理的倒是挺果断,也没和张平商量,就直接对县计生委主任说:“主任,这吕增是你们的人,从现在起,我们不要了。”
这下好了,市里的领导都在,县计生办主任和张平都不好说什么,这事就这么着了。
吕增因为自己一个不经意的错误,被董衡衡抓到了,从此就结束了自己在顺河乡的生涯。
董衡衡见到钟一帆回来了,很是热情,虽然两人经常见面,但董衡衡还是给人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这也使得钟一帆一时感到亲切。虽然从前两个人隔阂不小,但毕竟那是过去,现在都分别结了婚,各有家室了。
董衡衡的老婆比他小五六岁,虽然没上过大学,长得也不怎么样,可她却是新店市某局局长的女儿,原籍也是池丘人。想起这桩婚姻,董衡衡心里就五味俱陈,当时百姓间不都流传着一串话嘛:“有文凭的没水平,有学历的没能力;有职称的不称职,称职的没有职称;女的好看的都是领导的儿媳妇,女的难看的都是领导的闺女;男的有文凭的都是领导的女婿,男的没文凭的都是领导的儿子。”这董衡衡借了老丈人的光,政治上的进步是快了不少,但娶回家的妻子不仅相貌、能力一般,而且大小姐毛病还一样都不少,在家里专横跋扈,出得门来也是趾高气扬,弄得董衡衡打心眼儿里厌烦,时时想躲。他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单位,懒得回家,正好还落得个敬业的美名。但董衡衡内心清楚:敬业个鸟!如果我董衡衡娶回家的是日思夜盼的王赐剑,这业谁爱敬谁敬去吧。董衡衡想到了自己的仕途,基本上还是顺的,前几年沾了他那副县级亲戚的光,毕业就到了县政府办,一下乡就是副书记。可是年龄不饶人,那亲戚到站退了,靠山没了。为了再找一个靠山,就娶了现在这位身高一米五,腰围二尺八的“官二代”为妻。
董衡衡结婚的时候,钟一帆也去了。当时他就纳闷,董衡衡在池丘县怎么说也是个美男子,而且还有文凭,出手就是个副书记,怎么找了这样一个要貌没貌、要才没才的人呢?
可现在他明白了。
回到家后,他就和王赐剑开玩笑说:“我现在不想要你了,我也想找了大官的女儿,就像董衡衡那样,再丑也行。”
“行,啥时候找好了,我让位。”王赐剑打趣地说。
再说常仕豪这件事,县纪委派来的调查组,纪委副书记亲自带队,而这个副书记刚好是董衡衡的表哥。他们一来就是雷厉风行,明确表示,计划生育提成款虽然是乡党委政府班子商量后的共同决议,也是历届传承下来的,但这依然是违纪。由于涉及面太广,就做出如下两项简单的处理:
第一、本次计划生育的提成款任何人不得领取。
第二、乡党委政府主要负责人张平和董衡衡二位同志要写出深刻检查。
虽然董衡衡这刚到任,计划生育的事情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官场就是这样,只要你是领导,那你就得负责。其实董衡衡也不在乎,毕竟这些事以后说起来,对自己的政绩和前途也没什么影响。
但是张平就有点不太乐意,毕竟每个乡都是这种现状,而且这还是历届延续下来的政策。现在人人又都是向“前”(钱)看,这没了奖金以后计划生育工作怎么做?其他工作又怎么做?乡里所有的工作任务还怎么开展?
于是张平就找到董衡衡,说:“带队的副书记是你表哥,你给他说一下,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检查咱们该写还是写,而且保证深刻,可奖金不发绝对不行啊,要不然以后工作就没法开展了。”
虽说董衡衡口头上答应了,但他心里可不以为然,毕竟这次奖金发不发与他无关,就是全乡干部都有意见,也是对张平有意见,他只要保证下一次奖金能够发放就可以了,至于这一次就是要发那也得等一段时间,他得让全乡的干部都知道,没他董衡衡这钱他们就拿不了。
他心里很清楚,其实他来顺河乡,张平并不是很欢迎,而且来之前,还有一个副书记和副乡长为了这个位置抢破了头,所以他们对于自己的到来,都不欢迎,甚至是忌恨。
另外还有钟一帆两口子,他和钟一帆本来就不对脾气,班子成员在以后的工作中都很重要,可是现在班子成员一共就七个人,书记不欢迎,海副书记对谁都一样,陈志泽和常仕豪都忌恨自己,而钟一帆和王赐剑也不怎么待见自己,这下自己在班子成员中还有什么发言权?
况且这刚上任没几天,就听到了村民之间有关他的风言风语,说什么十品小官、九万买进、八面威风、七(妻)妾成群、六亲不认、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三年换届、二话不说、一心捞钱。想起这件事,他就怨恨自己的丑老婆。还是刚来顺河乡的第一天,老婆晚上就过来了,夜里两人发生了口角,老婆说自己的娘家爹已经把乡长的事说好了,你还再花九万块的冤枉钱,看什么时候才能捞回来。不料,乡里几个年轻人本来是想偷听年轻乡长夫妇的床上趣事,却把这九万元买官之事听走了。等董衡衡察觉窗外有动静时,为时已晚,这才有了前面的“十字歌”。不知道创作这“十字歌”的作者是谁,但常仕豪那种智商是想不出来的,钟一帆和王赐剑不会干这种龌龊事,所以他就猜出来,这样恶毒的十字歌肯定是出自陈志泽之口。
捡稻穗
__________未完待续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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