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的一个月,初恋邀请我去当婚礼的伴娘,是他和我妹妹的婚礼

玖月情感说 2024-08-05 10:23:13

死前的一个月,初恋邀请我去当婚礼的伴娘。

是他和我妹妹的婚礼。

哥哥在群里嘲讽:“你倒是大气,也不嫌弃夏鸢脏了你的婚礼。”

确实,我一个将死之人,倒没必要去给他们添晦气了。

爸爸妈妈也跟着讽刺:“还耍脾气呢,小芙都原谅你了,你作什么?”

“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他们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只能坐在轮椅上,连出去走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生命的尽头,陪伴我的只有一只小狗。

可惜它还是死在了我前面。

我无牵无挂地在除夕夜死去。

没想到,我死了,那些不爱我的人却痛哭流涕。

1

大雨磅礴的夜晚,我撑伞站在酒店门口。

初春季节,乍暖还寒。我只着薄薄的一件丝质长裙,倾斜的雨丝沾湿了长袖,冷得仿佛渗透进了骨子里。聊天界面是哥哥发来的两条信息:“小芙和朋友聚会,你去接她。”

“不要进去打扰她。照顾好她。”

我不断看着时间,已经等了三个小时了,夏芙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正当我打算不顾侍者的阻拦进去时,一个醉醺醺的女孩子眼睛通红地走了出来。

我立马迎上去,把手中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小芙,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夏芙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喃喃自语:“他凭什么拒绝我?所有人都喜欢我,他却看都不多看我一眼。”

我紧紧跟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小芙…你怎么了?”

夏芙一把打掉我手中的伞:“夏鸢,我现在的样子一定让你很得意吧?就算阿笙不喜欢我,也好过你这个不被任何人爱的可怜虫。”

心口的刺痛一闪而过,我慌忙捡起地上的伞,遮住夏芙的身体:“对不起,对不起,小芙,你别生气。”

“你怕什么,怕爸爸妈妈和哥哥骂你吗?”夏芙看着我慌张的样子,忽而笑了,她抢过我手中的伞,慢慢收起。

“窝囊废,可怜虫。”夏芙说。

只一会儿,大雨淋湿了我们的身体。

我望着夏芙雨中显得格外娇弱柔软的脸,那双湿漉漉的杏眼满是冷静与理智。

她清楚的知道我会因此经受什么。

于是我的内心一点点变得冰寒。

夏芙是家里最小的妹妹,从小身体不好,五六岁的时候三天两头住进医院。

爸爸妈妈很担心她的身体,甚至妈妈为此辞去了工作。

我和夏芙差了两岁,自有意识起,一直被灌输的思想是:

你要照顾好妹妹,要让着妹妹。

妹妹是最重要的,你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车灯照过来,我转过头,一个年轻男人从驾驶座上走下来。

他身形挺拔修长,穿着件剪裁妥帖的大衣。

黑色的伞遮住他的上半张脸,大雨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勉强看得清他白皙的线条利落的下颚。

我没由地感到一阵熟悉。

直至男人走近,我才认出他。

是程与笙,我的前男友。

他似乎瘦了些许,精致的眉目愈发凸显。

现在想起来,五年前的分别实在算不得体面。

我还记得他满怀恨意地:“夏鸢,我们最好永生不得相见。”

此刻的重逢来得让我猝不及防。

我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只见程与笙缓步走到夏芙面前,把伞移到她的头上,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温柔:“怎么在这里淋雨?”

夏芙仰着头,怔怔地:“阿笙……”

“我送你回家。”程与笙轻声道,这才把视线移到我身上。

漠然的,冰冷的。

“这位小姐是?”

我呼吸一顿。

雨幕重重,仅仅一步之遥,却宛若隔着无法横跨的天堑。

雨水顺着我的额头流到了我的眼睛里,我的嘴巴张了张。

夏芙反应过来:“哦,是我的姐姐。”

2

“之前没听说过。”程与笙淡淡道。

“她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和她的未婚夫一起,最近才回国。”夏芙解释。

“嗯。”程与笙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我们走吧,你淋了雨,担心受寒。”程与笙半拥住夏芙,“至于这位小姐…”

“你的未婚夫应该很快会来接你了。”

他像是嗤笑了一声,带着丝轻蔑不屑。

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这几年的记忆我都很模糊,像是存在着什么屏障。

唯一记得清楚的是五年前,程与笙跪在我面前,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枚钻戒,牵起我的手恳求:“鸢鸢,求求你不要分手。我会让你过上喜欢的生活,会让你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我爱你,鸢鸢,我这辈子只会爱你。”

他的眼睛都红透了,一滴滴泪水坠落,很可怜。

而我,我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笑着说:“爱有什么用?我一个豪门大小姐,最不缺的除了钱就是爱。跟你玩玩而已,当真就没意思了。”

我把一沓照片甩在程与笙脸上:“我有未婚夫,我们上床了,订婚了。这么多年,认真的只有你一个人。”

雪白的照片飞呀飞,程与笙捡起一张,捏着照片的手指骨节泛白。

他毫不犹豫地摔门而去,我也坐上了飞往异国的航班。

我爱程与笙吗?或许爱过,但是我更爱我的未婚夫傅川。

傅川有钱有权,温柔体贴,完全是我的理想型。

而程与笙家境贫寒,除了爱我,一无是处。

我和程与笙早已经是过去式。可为什么现在我的心会那么痛。

程与笙与夏芙并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

夏芙拽下披着的外套,丢到我身上:“姐姐,有点脏了,还给你。”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然后看着程与笙脱下身上的大衣,小心翼翼地裹住夏芙的身体。

像对待一个珍宝。

程与笙护着夏芙让她坐上了副驾驶。

我攥紧外套,低下头。

汽车发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车轮驶过,溅起小小的水花。

雪白的裙角沾上泥点,我抬头看着缓缓远去的车辆。

冰冷的液体滑过脸颊,说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滴。

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程与笙。

3

我打车回了家。

别墅里灯火通明,我走进客厅,夏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妈妈拿着一碗姜汤,慢慢吹冷了喂到夏芙嘴边,心疼道:“怎么一个不注意,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夏芙环住妈妈的腰撒娇:“哎呀,我没事的,妈妈别担心。”

哥哥拿着一条毛巾,轻轻擦着夏芙的头发,动作细致温柔。

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抬眼看了一下我,又无动于衷地低下头。

我轻轻关上门,打算绕过他们。

“真脏。”夏芙突然道。

一瞬间,屋里所有人的视线落到我身上,我慌忙低下头。

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地上无可避免沾染了一些水渍。

“对不起。”

我拿起拖把把地拖干净,逃也似的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一片昏暗,窗帘拉的严丝合缝,我没有开灯,靠着床坐在地板上。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

明明早就应该习惯,也怪不了他们任何一个人,毕竟追根溯源,我算是这个家庭的外来者。

七岁那一年我被爸爸妈妈送到了外婆家,他们忙着照顾病弱的妹妹,又正值事业的上升期,自顾不暇。

直到十七岁我才被接回来。我缺席了他们的生活整整十年,所以后来不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融入。

那些拙劣的讨好的技巧被他们一眼看穿。

我学着做饭,打工攒钱买礼物,参加各种竞赛,落到他们眼里却成了心怀嫉妒,故意争宠。

哥哥对我说:“你不要白费这些心思,没有人会在意的。”

确实如他所说,我亲眼看见他把我送给他的腕表扔进了垃圾桶。

而夏芙,她有专门的一个房间,用来放家人们送给她的礼物。

我如珠似宝,爱护珍重的,被弃之如履。

而夏芙轻而易举便能拥有我渴求不到的。

我实在不愿意死心。我不相信,明明我和夏芙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哥哥的妹妹,怎么就会差别那么大呢?

4

或许是有点感冒了,也或许是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头晕脑胀,胃部还隐隐阵痛。

我伸手从床头柜摸到一个小药瓶,倒了两片药。

紧闭的房门被敲响,我撑着身体开了门。

是哥哥。

他提着保温壶:“拿去喝了。”

眼睛一下子有些酸涩,我忍住想掉眼泪的冲动,赶忙接过去,正想道谢,便听见哥哥淡淡道:“这是你想要的吗?”

我的动作顿住了。

“怎么多年你一点也没变。自私自利,嫉妒心强,爱耍小手段。”

“你把夏芙和你自己搞成这样,不就是想试探我们的态度?”

“你想利用五年前因为那件事我们对你产生的歉疚之心。”

“可你高估了你在爸爸妈妈,和我心中的份量。”

周围的一切仿佛一瞬间离我远去,我像突然掉进了黑暗的罅隙。

五年前,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十指传来被碾碎般的疼痛。

记忆模糊翻涌,我怎么捕捉,都捕捉不到任何东西。

忽而间我失去了力气,保温杯重重砸在地上。

哥哥后退一步,轻笑:“你的演技,愈发精湛了。”

“这是小芙喝剩下的,你爱喝不喝。”

我茫茫然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

双手使不上力气,我坐在地上拧了好久好久才拧开保温杯的盖子。

里面盛着的姜汤已然温凉。

我不合时宜想起被送到外婆家后,十年漫长光阴里,妈妈唯一来看过我的那一次。

她给我带了很多漂亮的新衣服,去超市给我买了一大盒草莓。

妈妈离开后,我舍不得吃那盒草莓,因为是妈妈买的,所以我一天才吃两颗。

后来我知道,那些漂亮衣服都是妹妹不喜欢的,而那盒草莓,我才吃了一半,剩下的就全都烂掉了。

我迷迷蒙蒙地睡去,直到天亮,才去洗了澡,换掉了衣服。

一楼传来袅袅的乐声,我从楼梯上往下看去。一身白色西装的傅川坐在沙发上,姿态懒散,眸中含笑地望着穿着白裙,正拉着小提琴的夏芙。

很和谐的画面。

我看着那把小提琴,头又开始阵痛。

“鸢鸢。”傅川看见我,喊了一声。

我坐到他身边,傅川搂住我的腰,声音带着笑意:“都说了,今天要去看婚纱,你差点睡过头。”

“不好意思。”我低声道,却被自己沙哑的嗓音惊了一下。

傅川这才注意到我苍白的神色,他伸手探向我的额头:“鸢鸢,你没事吧?”

我条件反射般地偏头,身体僵硬住了:“我没事。”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我克制住想吐的欲望,笑着说:“我们走吧。”

傅川一怔,失笑:“鸢鸢是迫不及待了。”

夏芙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小提琴,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语调诡异:“姐姐和傅川哥很恩爱嘛。”

5

我和傅川去了婚纱店。

洁白的婚纱琳琅满目,我身体实在难受,便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随便挑了一件,换好出去,傅川垂着眸子看着手机,头也不抬。

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才放下手机,弯起眸子,笑着夸赞:“很好看。”

他带着我走到镜子面前,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条白色的丝带,大约三指的宽度。

我从镜子里对上他含情脉脉的双眼,他容貌清俊,此刻注视着我的眼神仿佛是面对无法触及的爱人。

傅川抬手,用白色绸带覆住了我的双眼。

我正想问他要做什么,便听见他温柔道:“你这样,和小芙就几乎一模一样了。”

“小芙穿婚纱的样子,很漂亮。”

我一动不动,傅川温热的吐息在我的耳畔。

我和夏芙长得有六七分相似,唯一差别巨大的就是那双眼睛。

我知道他喜欢夏芙。

傅川和夏芙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少年人的爱意炙热得仿佛要昭告天下,自我第一次看见傅川望向夏芙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深爱夏芙。

同样,我也很了解傅川对我的不喜。

刚回家的那两年,傅川明里暗里地讽刺我惺惺作态,从不吝啬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丢面子。

他说:“你不管做什么的比不过小芙。”

我很识趣,从来不会打扰夏芙和傅川的独处。

直到后来,傅川或许觉得这些幼稚的手段挺没劲儿的,便也不刁难我,我们勉强维持了表面上的和平。

但命运就是奇妙到有些荒谬,我和傅川兜兜转转走到了一起,而夏芙竟然喜欢上了程与笙。

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傅川对我确实有了几分真情,但若是比起夏芙,我便显得无足轻重了。

我微微叹气,内心酸涩。

眼泪一点点沁出,冰冷的指尖按在我颊侧的泪水上,顿了顿。

身边寂静无声,好半晌,我扯下丝带,傅川早已不知所踪。

我走到更衣室打算换下衣服,刚扯下拉链,背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夏鸢,你当初就是为了这种货色和我提分手。”

我动作僵住了,难堪地转过头。

程与笙的眉眼在更衣室冷白的光下显得不近人情,他嘴唇紧抿,深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长得帅,有钱,跟我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的?”

程与笙失笑:“他爱你吗?”

我回答:“这不重要,我爱他就足够了。”

我避开程与笙的视线。

他久久无言,半晌才讽刺似的笑出声:“你爱的是钱和权。”

“现在我也有钱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来爱我?”

我惊愕地看向他,程与笙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和他相识多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骨子里是个极其骄傲的人。

6

程与笙忽而笑了。

“夏鸢,你不会以为我真的那么贱,直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吧。”

“你这么脏,配得上我吗?”

心脏缓慢坠落,浑身血液凉透,那个【脏】字在我的脑海里回响,一点点占据我全部的思绪。

刻意被遗忘的记忆卷土重来,混乱的画面中我看见了傅川的脸。

我的眼睛瞪大了,使劲推了程与笙一下:“你滚。”

程与笙走后,混乱的思维才渐渐变得清晰。

我和程与笙相遇于末时。携手走过整个大学生涯。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不爱他了?

我怎么会转而和傅川在一起。

我又为什么出国…

还有傅川,他一直喜欢夏芙,又怎么会丢下夏芙和我一起在异国他乡度过整整五年光阴。

我一下一下深呼吸着,还未深想下去,胃部便如同被搅碎般疼痛。

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我换下婚纱,转头去了医院。

等做完一系列的检查,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渐浓。

傅川竟然就在客厅,和夏芙坐在一起。

看到我回来,他满是歉意地一笑,接着说道:“鸢鸢,我们的婚约取消吧。”

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牵起夏芙的手,很是认真:“五年的相处时间,我发现自己只是把你当成妹妹看待,我不能欺骗自己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这样对你也不公平。”

哥哥望着夏芙和傅川交握的手,神情竟然很是难看:“五年前的事本来就是你对不起夏鸢,现在都要谈婚论嫁了,你才发现自己的心意,你把阿芙置于何地?”

“所以说,我现在正在追求阿芙。”傅川顿了顿,“五年前我喝醉了,错把鸢鸢当作阿芙,这五年的陪伴也算是我在补偿夏鸢了。”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便盯着夏芙:“你不是喜欢程与笙吗?”

程与笙的公司这几年风头正盛,和夏家也有项目上的往来,夏芙便是在一次酒会上对程与笙一见钟情。

也不知道他们进展到哪种程度了,按上次我所目睹的,程与笙很是照顾夏芙,大概也是彼此心悦吧。

夏芙挑了挑眉:“姐姐,我总觉得你似乎很在意阿笙。”

“我想起来了,你五年前是不是有一个不见光的小男友…嗯,你们为什么分手来着…”

我面色寸寸惨败,还没有等夏芙说完便上了楼,把自己反锁在房间。

我想起来了。

那个迷醉的夜晚,喝得醉醺醺的傅川。

他亲吻着我的身体,嘴里却呢喃夏芙的名字。

推门而入的夏芙撞见了一切,她尖叫着,引来了爸爸妈妈和哥哥。

他们像是看着一件残次品。厌恶,失望,鄙夷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没有人听我的解释。

哥哥说:“你真是疯了,一定要抢走小芙所有在意的东西吗?”

爸爸妈妈红着眼质问:“这十年,没有人教过你礼义廉耻?”

夏芙哭的比我还无助,傅川心疼地看着他,开始解释。

即使错不在我,血淋淋的事实也摆在面前。

彼时,我原本和程与笙约定好一起出国。我得到了国外知名音乐学院的邀请函,而程与笙要出国念商科。

一夕之间,美好的爱恋就此破碎。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我浑浑噩噩了好几天,打算在小提琴比赛之后和程与笙坦白一切。

但比赛那天,我却被反锁在家。

哥哥发来了一条信息:“你已经抢走了夏芙足够多的东西,好好反思一下吧。”

我不明白,夏芙拥有那么多,为什么他们却如此忌惮一无所有的我会伤害夏芙。

我用力拍着门,哭泣哀求。

没有人理我。

但我没有死心,直接从三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没有人爱我,我认了。但小提琴是我从小到大为数不多能把握的东西。

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

我在距离音乐馆仅仅一条街的地方,遭遇了车祸。

好巧不巧,车轮碾碎了我的手指。

我在暗无天日的梦魇中沉沦,直到苏醒,我惊觉我这一生再也不能拿起小提琴。

第一次,我在父母和哥哥脸上看到了愧疚的神情。

他们开始嘘寒问暖,向我倾泻着如今的我已经不再需要的关心爱护,用来弥补对我造成的伤害。

我却始终郁郁寡欢。

夏芙忍不住出手了。

她央求傅川带我出国。

也许是那一夜后对我产生的微妙的怜悯之情,也许是傅川实在不忍心看自己的青梅难过。

他递给我一沓照片,是那一夜我和他的床照:“夏鸢,现在的你只会拖累程与笙。和我一起出国,离开这里,我不把这些照片寄给程与笙。”

我顺理成章找到了程与笙,和他分了手。

那时的我已然心存死志。

我从桥上一跃而下,坠入了江水里。

醒来后,我彻底忘却了那些让我痛苦的回忆。

可我无法忘记程与笙,于是记忆替我美化,给了他一个不被删除的理由。

尘封的痛苦记忆一朝被唤醒。

这段时间的种种又在我脑海里重现。

因为我失忆,他们就能心安理得。时间冲刷了浅薄的愧怍,偏袒夏芙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

我轻轻笑出声。

血淋淋的胳膊上是一刀又一刀的划痕。

我收拾了东西,推开房门。

面无表情地略过了客厅的一众人。

哥哥冲上来拽住我:“夏鸢,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甩开了他的手:“别碰我,恶心。”

8

我的目光扫过客厅里的一众人,最后定格在夏芙看好戏似的神情上。

夏芙对我的敌意似乎与生俱来。

她很害怕我会分走原本属于她的目光。

即便我一直很关心她,对她好,她也将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我把她当初自己的亲妹妹,她将我视为水火不容的仇敌。

我放下行李箱,走到夏芙面前,狠狠地扇了她两巴掌。

夏芙瞳孔倏然扩大了,她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我笑了笑:“还你的。”

“我都记起来了。你让傅川带我出国,把我当傻子一样戏弄,不就是怕我抢走你的位置吗?”

“我不要这个家了。你可以安心了。”

我一甩房门,不再理会后面传来的难听的唾骂声,直接走了出去。

电话的界面久久停留在程与笙这一栏。

我纠结了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想了想,我选择发送了一条短信。

“你这几年过的还好吗?”

对面竟然回复的很快。

“拜你所赐,过得还不错。”

我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

我和程与笙高中同班,对他的情况倒是有几分了解,他家境贫寒,常常要一边坚持学业,一边打好几份工。

即便如此,他的成绩依然名列前茅。

而那时候的我已经被接回了江家,虽然不被重视,但好歹吃穿不愁。

我们的生活原本没有交集,直到考上同一所大学,才慢慢熟起来。

他从当年的一无所有,到现在人人都要唤一声程总,也是走了很久的路。

“叮咚”一声,程与笙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怎么?被退婚了,所以想起来我这个老相好了。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作呕。”

我没有回复程与笙。

这是我欠他的,不怪他误解我。

医院的报告已经出来了,是胃癌晚期。

医生面色沉重,欲言又止:“好好治疗,是有很大的希望的。”

我这一生荒诞如喜剧,二十余年都困囿于不被爱的囚笼。

当我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命运陡转直下。

我把报告拍了照片,发到了家里的群聊。

过了好久,才有夏芙发的一句:“姐姐,没必要p图吸引大家关注的。”

哥哥:“这技术很厉害,不过你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爸爸妈妈也没有做声。

我原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这种事情伤心了。

可心脏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同意仍然不断提醒着我。

你还是在意的。就像他们偏袒夏芙成了本能,你索求别人的爱也成了本能。

我彻底死心,退出了群聊。

9

我在外面租了公寓,闲暇的时候便在网上接一点英语翻译的活。

胃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常常呕血。

某一天,程与笙突然找到我,他说:“夏鸢,我们好好谈谈吧。”

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也想把事情都说个清楚。

顺着程与笙给的地址,我找到了他的家。

很熟悉的地址,连门锁密码都没有改,房子的布局和几年前一模一样。

那种微不可查的希冀又重新冒了出来。

或许,程与笙并没有那么恨我吧。

我不指望破镜重圆,也不想耽误他,只要和他说清楚就没有遗憾了。

我带着微笑坐在沙发上,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却迟迟没有开门的声音。

我忍不住给程与笙打了一个电话。

对面声音嘈杂,似乎有乐声。程与笙平静的声音传过来:“在忙,你等一会儿。”

落日西沉,天色一点点昏暗下来。

时针直直的指向了“9”。

门终于开了,我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程与笙面色薄红,被夏芙搀扶着。

他的西装微微凌乱,衬衫解开了两枚扣子,上面还印着口红的痕迹。

夏芙看见我,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露出了然的神情:“姐姐,你离家出走,谎称绝症,就是为了这样的目的啊。”

她面有愤懑之情:“可阿笙不是工具人,你做这些事情,能不能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我又做了什么事情?

我淡淡笑着,看向程与笙:“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好好谈谈。”

程与笙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高高在上的,像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有什么好谈的?夏鸢,你真是下贱。”

“呼之即来,招之即去。当年我怎么会看上你?”

恍然间,最后一根拽着我的丝线好像断掉了。

程与笙的脸慢慢模糊。

我心脏疼得似乎被一只手攥紧着。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10

我离开了这座城市。

在死前我想好好看一看山川湖海。

我知道胃癌晚期治好的可能性很小,也不想再浪费剩下的钱。

于是,我购买了火车最便宜的座位,无时无刻不在去远方的路上。

看的东西多了,我也就彻底释怀。

小半年过去,空气中也渐渐有了凉意。

哥哥倒是偶尔会发个信息:“当年的事情也怪不得小芙,你要赌气到什么时候?”

“我们确实有错,但是你设身处地想想,小芙毕竟和我们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我和爸爸妈妈会偏袒她也很正常。”

“妈妈挺想你的,你回来的话,就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好可笑,他们伤害的是我,痛的也是我,却要我轻描淡写揭过这些伤害。

偏爱,就是如此不公平。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再也不能支撑起自己完成这趟旅行。

于是我回到了那个我呆了许多年,又爱又恨的地方。

但是我没有回家。

我住进了一家疗养院。

里面多是老人,像我这样年纪轻轻的很少很少。

他们很照顾我。

即使我沉默寡言,常常冷着一张脸。

隔壁房的刘奶奶给我抱了一只丑兮兮的,腿受过伤的狗,不好意思道:“小鸢啊,麻烦你照顾一下小黄。”

我兴致缺缺,却实在不好拒绝,便收养下来了。

小黄好吃懒做,它跟我一样不喜欢动弹,我推着轮椅去小花园里晒太阳,它便趴在我脚边,一下一下舔我的腿。

我每次吐血,小黄都会嗷嗷乱叫,在我身边呜咽。

它很怕我死了。

也挺好的,至少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并不是没有人在意。

有了牵挂,我便开始担心,等我死了小黄要怎么办。

我去找刘奶奶,她听了我的话,很不高兴:“小鸢,你不要讲这些丧气话,你一定能活得比它久的。”

刘奶奶不清楚我的病情。

日子流逝地很快,我等啊等,等到了程与笙的邀请。

他让我去当他婚礼的伴娘呢。

夏芙发了张十指相扣的照片,两枚戒指闪闪发光。

“姐姐,一定来参加呀。”

我懒得理会。

家里的群聊聊的热火朝天,哥哥发了一句:“妹夫和阿芙倒是大气啊,不怕夏鸢搅黄了你们的婚礼。”

我无动于衷。

唯一让我有些感慨的是,看来傅川这个竹马还是比不过天降啊。

11

时间过得很快。

爸爸妈妈破天荒的发来了信息,大概意思是我在外面玩了那么久,是应该回家了吧?

快过年了,疗养院里空了不少。

我没有回复他们,哥哥很生气,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我被骚扰烦了,反手发过去一个定位:“你倒是过来看看呢。”

哥哥没有再理我,大概又觉得我在无病呻吟了。

不过没想到,我在这个疗养院等来的第一位故人是傅川。

他推开房门的时候,我还病怏怏地躺着。

看见他进来,我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鸢鸢,你怎么了…”可能我的面色实在难看,傅川连手都在颤抖,一副很不可置信的模样。

我呵呵笑:“我要死了。”

我又说:“可以滚蛋吗?不要脏了我的房间。”

傅川双眼通红地出去了。

他消失了两天,又出现了,带了无数的鲜花,很多我从前爱吃的东西。

我实在不理解他这种抽象的行为。

小黄也不喜欢他,一见到他就嗷嗷叫。

我恨极了傅川,也不愿要死了还委屈自己,可我实在没有力气揍他,便只能恶言相向。

傅川任由我骂骂咧咧,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我懒得再搭理他了。

我一直担心我死了小黄会没有人照顾,后来我发现多虑了,因为小黄也死了。

它本来年纪就大了,我某一天起床,叫了半天都叫不来它。

然后我推着轮椅到了我们经常一起晒太阳的那个小花园,发现小黄躺在灌木丛里,没有了生息。

也挺好的。

我哭了好久好久,托人把小黄埋了。

12

我死的那一天,大雪纷飞,恰是万家团圆的除夕夜。

尚未熄屏的手机上放着一张照片。

容貌秀丽的姑娘笑着对着镜头比耶,身侧的一对夫妇看向她的眼中满是宠溺。

姑娘身后站着一位身形修长的俊美青年,他微微弯腰,扯着女孩脸颊边的软肉,不顾她有些愠怒的神情。

是我的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妹妹。

我还挺感谢夏芙的,让我死前能见他们一面。

毕竟是血肉至亲。

疗养院里孤寂冷清,雪在窗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零点的钟声敲响那刻,窗外漫天烟火盛放,明亮绚烂,到处是烟花炮竹的声音,好不热闹。

我捂住发疼的心口,大口大口地呕出鲜血。

一条信息弹了出来,是程与笙的。

“夏鸢,我祝你这辈子不被人所爱,孤独终老。”

泪眼朦胧间,我竟是扯出了一个微笑。

竟然被你说中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我和程与笙最相爱的那几年。

他常常蹭着我的面颊,撒娇:“鸢鸢要和我一起,长命百岁,白首不相离。”

“新年快乐。”我吃力地打出这四个字,却还是没能发送出去。

视线逐渐模糊,四肢慢慢变得冰冷,意识消散的前一秒,我在想。

真可惜啊,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13

第一个得知夏鸢死讯的,是傅川。

他赶着在新年到来的时刻来见夏鸢,最后却只看见了她冰冷的尸体。

他把消息告诉了夏鸢的家人们。

他们竟然还不相信。

夏鸢的哥哥笑着:“你怎么联合夏鸢一起玩这种把戏?”

傅川觉得他们真的没救了。

夏鸢静悄悄地死去,连遗言和遗书都没有留下。

确实,这个恶心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牵挂的吧?

傅川解锁了夏鸢的手机,她的密码太好猜了,一连串的1。

入目的便是那条没有发出去的新年快乐。

于是他用夏鸢的手机打了电话给程与笙。

过了好久,电话才被接通,程与笙声音刻薄:“你又怎么了?”

傅川淡淡道:“夏鸢死了。你不要不相信。她死前的最后一条信息,是想祝你新年快乐。 ”

那边沉默了很久很久。

程与笙问,她在哪?

傅川回答了。

电话挂断以后,傅川久久凝视着夏鸢惨白的脸,突然笑出声。

一叶障目,不外如是。

他还记得夏鸢刚被接回家的时候,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长得乖巧漂亮,却总是怯怯的。

她好像怕很多东西,怕爸爸妈妈和哥哥不喜欢她,怕妹妹讨厌她,怕他欺负她。

女孩的心思太透明了,一眼就能被看透。

而夏芙,他突然发现她也没有那么单纯善良,她也会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从这位姐姐手中争宠。

傅川觉得有趣,但毕竟他和夏芙从小到大的情谊,实在不忍心看夏芙患得患失。

于是他把对夏鸢的讨厌摆在了明面上 ,欲盖弥彰。

直到后来酿就那场错误。

他一边怨怼着夏鸢,一边又克制不住心动。

于是他顺理成章答应了夏芙的请求。

五年,这是他给自己的期限。

但是没想到,足足五年,也不够他看清自己的心。

14

程与笙来的很快。

来的路上他一直想,夏鸢肯定又是在耍一些把戏了。

夏鸢的妹妹告诉他,夏鸢从小就时候使一些手段来引起别人注意力。

她很缺爱,喜欢和自己的妹妹挣抢,来证明自己。

所以五年前,夏鸢喜欢上傅川,五年后又主动对他示好,本质都是在和夏芙比。

程与笙恨自己成了夏鸢的工具人。

他假意要和夏芙结婚,就是在试探夏鸢的真心。

没想到她毫不在意。

明明她曾经那么喜欢他。

难道喜欢都能演出来吗?

直到他看见夏鸢的尸体,才知道原来这一次是真的。

夏鸢死了。

没有什么刻意为之的手段,也不是在哗众取宠。

夏鸢就是死了。

她是得绝症死的,死前很痛苦。

程与笙忽然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他自欺欺人的想:“夏鸢这一次是真的骗过他了。”

“但没关系,只要夏鸢起来和他说说话,他就能原谅曾经的一切。”

可是夏鸢还是没能起来。

她漂亮的面容惨白,连呼吸也没有了。

傅川跪在她身边,像是失去了魂。

傅川告诉了程与笙所有的真相。

包括五年前突然移情别恋的真相,夏鸢在家里的处境。

他说:“夏鸢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忘记了一切,就是没有忘记你。”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她光鲜亮丽,实际上,她是个不被人爱的可怜鬼。”

程与笙想,夏鸢可真是擅长欺骗的高手。

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似乎有眼泪流了下来。

15

尽管夏鸢的家人都不相信,但当他们站在夏鸢葬礼上的时候,都不得不面对夏鸢死了的这个事实。

夏父夏母的头发一夕之间全都白了。

他们想:怎么就死了呢?

他们绞尽脑汁回忆,却发现根本想不起多少关于夏鸢的事情。

在他们的印象里,夏鸢幼稚善妒。

可事实上,当褪去那层滤镜,夏鸢明明从小就很安静,很懂事。

她成绩很好,从来不用让人操心。

她能很好照顾自己,即使生病了一个人也能处理的井井有条。

也对,不被爱的孩子,哪里有不懂事的资格。

于是他们又想起夏鸢常常望向他们的,那双羞怯讨好的双眼。

她一个人孤零零在疗养院死去的时候,该有多痛。

该有多孤独。

夏鸢的哥哥在夏鸢死后第一次走入了她的房间。

很整洁,没别的多余的东西,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房间。

唯有干净的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布娃娃。

他想起,那是他长大后,夏鸢刚回家的时候,他随手送的。

抓娃娃的战利品,夏芙不稀罕。

但是夏鸢却小心翼翼,如珠似宝地珍藏了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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