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片名耽误的电影,《爱在三部曲》导演+杀手题材,这羞羞片绝了

波波谈影剧 2024-06-30 19:18:46

理查德·林克莱特新作《职业杀手》于Netflix上架后,迅速登上收视榜第一名,并且获得影评人与观众的一致好评。

这位因《爱在三部曲》深受影迷爱戴的导演,其实有着比走在维也纳街头的浪漫长发男复杂得多的创作者脸谱:

从松散有机的低成本出道作《都市浪人》,到典型的好莱坞励志喜剧《摇滚教室》。

林克莱特这位导演总是让人在记得他曾拍出《爱在三部曲》的同时,却忘记某某作品也是出自这位文青偶像之手。

如今,这部取着一个普通中文译名,它是改编自休士顿传奇卧底警察的真实经历。

标榜着“杀手题材、爱情喜剧、现代黑色电影”的大拼盘类型作品。

同样有着让人过目即忘的影像质感,宛如大手笔制作。

然而,林克莱特本次与已经合作多年、在《壮志凌云2:独行侠》后爆红的格伦·鲍威尔联手出击。

(后者除担任主演,亦是编剧与制片)。

描写一位兼职扮演职业杀手为警方诱捕嫌犯的哲学教授,却以假杀手身份爱上雇佣者的故事;

实则延续导演多年来外柔内刚的创作路线,在宛如卧底般多变的面具下,依然藏着一贯的叛逆灵魂,以及洞察人心的敏锐细腻。

电影开场,担任哲学教授的男主角加里·约翰逊,对着教室讲述尼采哲学对冒险犯难、及时行乐的赞扬。

却被后排同学暗酸他不过是个“开着本田思域轿车的无名小卒”。

一个人的理想形象,确实可能与实际作为存在着落差。

然而就在下一幕,这个开着本田思域的哲学教授,竟临危受命接下警方的卧底任务,扮演合约杀手与客户碰头。

严格来说,主角加里不是杀手,而是协助警方假扮杀手,以引出心怀怨恨者买凶杀人的犯罪行为,预防后续谋杀案的发生。

在加里的认知当中,杀手是不存在的,这种职业只存在于人们的幻想中,是被小说和电影虚构出来的。

对于加里来说,在大学讲授哲学和心理学是理论,假扮杀手则是实践:

他探索人心,虚构自身为对方心中的幻想。

然而,虚构终将与现实混淆。这样的“假扮”召唤出加里的另一个自我,也就是杀手朗恩。

加里发现朗恩更有魅力,周遭的人也更喜欢朗恩。

于是,加里起初是虚构自身为杀手,后来是被其他人虚构为杀手,到最后其他人的期待又影响他的自我认同,而使他愈来愈接近真正的杀手……

发现自己颇有天赋的加里,活用他对于人类心理与行为模式的学术知识,开始为片中每位角色打造他们专属的杀手形象。

从理所当然的红脖子军武迷、纹身与刀疤遍布的恶棍,到宛如从《美国精神病人2》与《剃刀边缘》中走出来的美式西装男与英式心理变态。

加里戴上一张张最符合对方心中杀手形象——无论那是来自电影、新闻或嘻哈音乐的面具,好让他们顺理成章地卸下心防,确信眼前这位刚认识5分钟的陌生人,就是值得托付杀人计划的对象。

于是,关于自我形象的辩证命题悄然形成。

加里在接下来的课堂上,介绍着弗洛伊德的本我、自我、超我观念。

同时交叉剪接着他所扮演的万人迷杀手麦迪逊,与平时宛如路人甲的教授扮相。

另一方面,在一场加里与前妻的生硬对话中,剧本则有些刻意地提出了性格作为一种稳定、长期的心理特质(例如前妻所提及的五大性格特质,即是因为科学的统计基础而被广泛使用),是否能够借由扮演而有松动的空间。

有趣的是,当乍看在天秤两端的弗洛伊德学说与五大性格预设着具有普同性的人类本质(例如本我的性驱力,以及五大性格的分类)。

在片中并未明言的、继承自尼采与弗洛伊德的荣格学说,或许更符合电影对于扮演与本质的暧昧诠释。

事实上,在《职业杀手》开场时被引用的尼采,对于“面具”的概念也有一番爱恨纠葛。

在早期研究中,尼采赞扬面具如何在古希腊戏剧中忘却演员的自我与人性,进而扮演希腊诸神。

到了后期,他则延伸面具的概念,批判西方哲学家戴上德性与智慧的面具。

隐蔽了人性本身混沌、多元的复杂特质。

然而,当尼采在《善恶的彼岸》写下“所有深刻的精神都需要一个面具”,比起赞扬或批判,他更在意的或许在于理清人类为何与如何将外在投射转化为一张张面具。

因为如果人类理解生命的方式即是不断制造外部形象、如果“面具的下方也是面具”。

那么大胆地投身每一个角色、把玩每一张脸谱,才是成为自己生命主人的途径。

大学教授加里与万人迷麦迪逊之间的拉扯,最终确实未走向社会常规对于性欲的压抑。

或者证实人类性格的难以动摇。

而是演变为加里与麦迪逊的“混合体”,使得前者的理性与后者的感性交织,让面具刻入肉身、化为一体。

在这样的叙事核心之上,则是一层爱情喜剧的高明包装。

为了与女主角麦迪逊再续前缘,加里不得不继续以杀手形象与她会面。

这个形象不仅是魅力十足、主流品味所肯定的超我,也是由性欲所驱动的本我。

回到加里与前妻的一场对话,后者督促他应改变自己、结交伴侣。

而加里则自认无法进入正常关系;但在遇到麦迪逊后,加里为爱改变自己,却因此进入一段不正常的关系。

于是,林克莱特与格伦·鲍威尔找到了爱情类型电影的本质。

即是与卧底故事相通的角色扮演游戏。

为了掳获芳心,人们无不试着想像对方心中的理想伴侣形象,以作为借此调整自己的标准,正如同加里为每位客户量身打造理想中的杀手装扮一般。

于是,伴侣的面具和杀手的面具融为一体,甚至因为两者分别具备的性张力与刺激感而有了加成效果,让恋人的肾上腺素飙升,越演越过瘾。

然而,面具终究有被识破的一天。

常见的爱情喜剧套路,是让面具的揭发使得恋人短暂分离,接着发现彼此所爱的其实就是他们真实的内在本质后,重修旧好,圆满完结。

但在《职业杀手》中,则是在发掘彼此真面目的冲突后,反过来让两人重新戴上面具:因为麦迪逊遭警方怀疑射杀前夫。

而使得警局派出加里乔装成杀手麦迪逊前去刺探线索,两人只好再度扮演起已经被彼此揭穿的角色,在警方监听之下,联手隐瞒案情与恋情。

一个人演戏是欺骗,两个人演戏则成了游戏。

当加里与麦迪逊独享着高于其他角色的知识阶层,他们的扮演反倒成了合作抛接对白,同时在台词内偷渡密语的伴侣情趣。表面上的吵架与冲突,因为是双人共同调度出的结果,而既可以宣泄对彼此的不满,又可以在宣泄后的眼神交流中达成宛如交合般的快感,甚至在他人的注视(或者说聆听)下,激荡出更多激情与火花。

当现代商业电影无不追求复合类型以扩大受众,《职业杀手》无意硬生生插入爱情副线、悬疑情节、警匪枪战、飞车特技,而是将不同类型逻辑视作人类的不同行为模式,再从中找出根本上的共同之处,加以紧密结合。

这种“被虚构”的情节很难让人不想到希区柯克的影史经典《西北偏北》:罗杰被认为是凯普林,随后面对一连串的追杀,同时观众得知凯普林这个人物是为进行谍报战而被虚构出来的;在逃亡过程中,罗杰获得美艳的双面间谍坎多的援助,而最后为了拯救坎多,罗杰必须扮演凯普林……

和《西北偏北》做对照,《职业杀手》也有着精彩绝伦的剧情转折,剧情可以反转反转再反转,这是老派但永远不会退流行的悬疑片技术。此外,两部电影在叙事上所运用的相同技巧也值得注意:让观众比剧中角色更早知道(部分的)真相,让观众为被蒙在鼓里的角色紧张,或是觉得好笑。悬疑电影并不总是需要将观众蒙在鼓里,有时适时的揭露反而能带来更有意思的戏剧效果。

但两部电影也有重要的不同。

首先,这部电影的虚构有更多的内涵,它反映的是人在自我与本我之间的挣扎。再者,这部电影没有任何动作场面,而是由对话所建构,在电影风格上更接近《爱在三部曲》。

以下就针对这两方面再多说几句:

电影中多次提及哲学理论,都围绕在自我的概念上。加里在课堂上介绍弗洛伊德的自我与本我,这也正好是他养的两只猫的名字,这两个概念用简单易懂的方式贯穿了这些理论:

开头加里谈到尼采“在生活中冒险”的观点,其实就已为本我埋下伏笔;后来加里和前妻谈到“自我是幻觉”的观点,在我看来这接近休姆的想法,而加里想表达的重点是自我可以做出任何改变。

他可以变成前妻喜欢的样子,不过前妻建议他找人聊聊,不是找心理治疗师,而是另一个女人。

这反映出加里对于本我的压抑:自我是幻觉意味着本能是可以被修改的,他可以迎合他人期待,不断虚构出更好的自我。然而,在这样的过程里其实扼杀了本我,他需要在生活中冒险,以寻找生命的原始力量。

有趣的是,当加里虚构自己为朗恩,他不是压抑自我,成为别人,而是释放本我,成为自己。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是假装的角色扮演,有时能帮助我们在虚假的社会互动中找到真实。

加里所虚构,或者说释放,出来的朗恩受到麦迪逊的认同,但加里认为麦迪逊不会喜欢真正的自己。

“虚构”与“释放”的混淆是他面对的课题:他以为朗恩是自己虚构出来的,所以麦迪逊不会喜欢他;

然而其实朗恩里面也有真正的他,所以麦迪逊可能也会喜欢他。

认识到这点的过程,就是角色成长的过程,也是调和本我与自我的过程。

电影开头是课堂上的哲学对话,特写说话者脸部的镜头为这部电影的风格定调:整部电影没有任何动作场面,没有被枪杀的尸体,所有的谋杀都只发生在想像和语言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对话,镜头在说话者的脸部之间切换,朴实而无华。厉害的是,从头到尾几乎没有冷场:对话本身机智风趣,再加上不断反转的剧情,使人产生“这里好像又要反转了”的期待感。对于谋杀的描述充满细节。

使观众产生有趣的想象,这是语言的魔力之所在。

好电影不必然要用影像取胜,如果能够创造出想像,有时会比单纯的影像还要更为精彩。

因此,《职业杀手》没有枪战与动作场面,却有对卧底杀手最深刻的心理描绘;电影没有恋人间拖沓的分分合合,而是在每一次的短暂会面中,精准推动关系升华。杀手与爱情类型,彼此作为里与外的面具与肉身,真正达成了多类型的交叠融合,并在过程中反思类型本质,不再只是商业导向的类型拼装车。

电影最后,不但嫌犯真的犯了案,连假杀手都真的杀了人。但林克莱特既无意深究角色的内心挣扎,也没有要挑衅观众、制造不安,反而以极具说服力的铺垫,松动观众的道德枷锁,让人们能真正理解角色处境,进而一同享受亡命鸳鸯的犯罪快感。

在主角行凶之前,我们即看见课堂上已经“麦迪逊化”的性感教授加里,正在挑战着现代社会的废死主张,回顾传统部落中放逐与死刑的演化价值;在角色塑造上,无论是麦迪逊的家暴前夫、加里的恶警同事,都被描绘为别有心机的有毒男性,除之而后快也是在造福社会。

上述这两段乍看轻描淡写的行凶情节,并非表面上的保守处理,因为真正保守的创作者,会极力描绘主角杀人时的不得已以建立防卫的正当性,或者干脆让爱情喜剧里不要死人。

但在《职业杀手》中,杀人与否也成了一种具有辩证价值的道德与认识论问题,正如加里在期末考的课堂上所说,只要我们保持着足够的开放性(同时也是五大性格之一)。

这世界上并不存在标准答案。

而成为自己所认同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无论这个身份是面具、是肉身,或是自我。

若我们重新回顾林克莱特的作品,则可以发现,在那些温文儒雅的小品包装下,似乎都藏着反叛精神:从早期作品《都市浪人》、《年少轻狂》中四处游荡的嬉皮,到《录音带》、《伯尼》中的黑色元素,甚至《少年时代》里以12年篇幅歌颂青春成长、拒绝戏剧化叙事的开创性,以及《爱在三部曲》由浪漫转向现实关怀的刻画,都不甘于传统类型与叙事手段,更不轻易批判镜头下的边缘人物,而勇于挑战社会的道德常规。

或许,真正的“职业杀手”正是林克莱特本人,他偶尔如加里一般让人过目即忘,偶尔如麦迪逊性感魅人;而在一层层面具之下,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勇于尝试与冒险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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