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不大不小的钥匙，心里却如同揣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房子安静地立在我眼前，那是一栋我住了三十年的老房子。窗户上挂着的蓝色窗帘已经褪色，像极了我心里那些陈旧的记忆。今天，我要把它卖掉，结束这一段漫长的时光。我知道，做这个决定很艰难，但更让我感到痛心的是，儿子儿媳竟然在这个时候，哭着求我原谅他们，想让我改变主意。可惜，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回不去了。我转头，看了一眼站在我旁边的中介小伙子，他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仿佛等着我最后一句话的落地。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朝他点了点头：“把合同拿来吧。”屋子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我的儿子和儿媳从客厅里冲了出来，眼圈红得像刚哭过。儿子朝我扑了过来，双膝一软，竟然直接跪在了我的面前。“爸！别卖啊！我知道我和小琴这些年做得不够好，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您别走，我们改，我们一定改！”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抓着我的裤腿，力气大得让我有些踉跄。儿媳也跟着跪了下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爸，您别进养老院，真的，我们可以多陪陪您，给您请最好的护工，求您别卖房子，我们好好照顾您！”我低头看着他们，心里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波动。也许，是因为伤得太深了吧？八年来，我带着他们的孩子，操碎了心，从一大早到深夜，几乎没有一天过得轻松。可等到我老了，生病了，他们却像甩掉一个包袱一样，把我扔在家里，自己忙着过日子去了。那段时间，房子里是空的，只有我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几次三番想打电话给他们，最后还是默默地放下了手机，心里清楚得很——他们根本没时间理我。我伸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起来吧，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提。房子卖了，我就能进养老院了，那里有人照顾，我也不用再麻烦你们了。”儿子听到我这么说，眼泪止不住地流，嘴里不停地说：“爸，我真的知道错了，您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别去养老院，我们以后好好孝敬您。”我心里酸涩，叹了口气，“小伟，老房子卖了，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好。你们有你们的日子要过，我总不能拖累你们一辈子吧？”“爸，您从来没有拖累我们！”儿子急急地说道，“是我们没做够，您别这样惩罚自己！”惩罚？我微微苦笑，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是啊，在他们眼里，我这是在惩罚自己。但谁知道呢？这些年，多少次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体不舒服得起不来，听到外面传来的笑声、车鸣，心里却只有无尽的孤独。其实，我不是真的不想再和他们住在一起，只是心已经寒了。我也曾经试着原谅他们，告诉自己孩子们工作忙、压力大，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病得最重的那次，打电话求他们回来，他们却说自己在外面有事，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这些年，我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时常觉得活得像是一场笑话。他们口口声声说爱我，但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爱去哪儿了呢？是我孤单无助的夜晚，是我无法迈过的那道坎。儿媳依旧哽咽着，双手攥着我的袖子，“爸，别卖房子，求您了，我们以后一定对您更好。”我沉默了很久，心里反复想着那些过去的日子。老房子是我的根，也是我和他们之间最后的连接。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这房子不再是家的象征，而是一座无形的牢笼。我被困在里面，守着那些破碎的希望，期待着不该有的期待。“孩子，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改不了的。房子卖了，我住养老院也是为了让我自己有个安心。”我低声说道。儿子和儿媳这次是真哭了，泪水糊了一脸，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不肯松手。我低头看着他们，眼泪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可我的心，早已麻木，早已疲惫。“爸，我们知道错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儿子声嘶力竭。我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有些错，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我老了，折腾不起了，这样对我，对你们都好。”我转身，留给他们一个不再回头的背影。中介小伙子走上前来递给我合同，我拿着笔，在那张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一刻，我的心终于如释重负。我卖掉的，不仅仅是这座老房子，也是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爸！不要啊！”儿子在后面大喊，但我没有停下脚步。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暖的，久违的自由感在我心里升腾。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但我的人生还没有结束，我还有属于我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