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元宵节过去不久,贾府中的人制灯谜,封进宫里让贾元春来猜。
到晚间,有太监出来传谕,说道:
“三爷说的这个不通,娘娘也没猜,叫我带回问三爷是个什么?”
只见贾环的灯谜写道:
“大哥有角只八个,二哥有角只两根。
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爱在房上蹲。”
众人看了之后,都“大发一笑”,很显然她们都猜到了谜底。
这个谜语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大哥”有八个角,而且是床上的用品,很明显谜底就是枕头。“二哥”有两根角,而且蹲在房顶上,很明显谜底是镇宅用的兽头。
然而,这么简单的谜语,贾元春为什么猜不到呢?
其实,如果仔细琢磨太监的话,就会发现贾元春并不是猜不到,而是根本就没有猜。她既然能说这个谜语“不通”,自然就说明她已经猜到了,只不过对贾环的谜语不满意而已。
“好防佳节元宵后,就是烟消火灭时。”
众人所制的元宵节灯谜,都有谶语的作用,都隐藏着另外一层含义。比如,贾母的灯谜“猴子身轻站树梢”,谜底是荔枝,暗示贾府败亡之后“树倒猢狲散”。
那么,贾环的灯谜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贾环将“大哥”比作枕头,说大哥爱在床上坐,可贾环的大哥应该是贾珠,用枕头比喻贾珠显然是没有道理的。
贾环将“二哥”比作兽头,说二哥爱在房上蹲,可贾环的二哥应该是贾宝玉,用兽头比喻贾宝玉显然也是不合理的。
但是,从“大哥”、“二哥”来看,这个谜语显然和贾珠、贾宝玉又脱离不了关系。
那么,贾珠、贾宝玉和枕头、兽头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呢?
通过查阅资料得知,原来这牵扯到苏北、扬州一带的一种丧葬习俗,根据《扬州风俗》记载:
“旧时,扬州人家......要完成一个奇怪的事项,就是把死者病床上的枕头扔上自家房屋的屋顶,在扔的时候有亲属在院子里挥动死者生前穿过的一件外衣,口中还要呼喊死者的名字,喊了三遍以后,再把这件衣服覆在死者身上。这一做法,扬州人叫作招魂。”
枕头本来是在床上的,但是根据苏北、扬州一带的习俗,枕头的主人死了之后,就要把枕头高高的扔上房顶。
而兽头是房顶的代名词。
也就是说,只有在人死了之后,枕头和兽头——即大哥和二哥,才能见面。
贾环的“大哥”是早已去世的贾珠,“二哥”就是贾宝玉,贾环的谜语无疑就是在暗示:
大哥贾珠已经死了,二哥贾宝玉也该死,希望你能早点上去和大哥团聚!
苏州是“十二钗正出之地”,对于这里的风俗,作者当然是知道的,所以这才是贾环灯谜的真正隐意。
贾环的谜语用心险恶,是对“二哥”贾宝玉最恶毒的诅咒。
果然在这不久,也就是第二十五回,就有了“魇魔法叔嫂逢五鬼”的事,贾宝玉险些因此而丧命。
贾元春之所以对贾环的谜语表示不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参考资料:
徐乃为、卢伟《贾环灯谜寓意试解》载于《红楼梦学刊》2004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