纬三路，八十年代初，曾是集贸市场的时候，里面饭馆众多，常吃的有两家，相邻不远，有一家是卖蒸饺的，另一家是卖拉面的，这家拉面馆子很有特色，是我所知道的，唯一往汤里放咖喱粉的。

起初他家只有路南的一个门脸，因为顾客太多，就把对面的门脸也盘下来了， 生意兴隆，现在已经是省内知名的连锁饭店了。

有一天中午，正好在附近工作，挨近饭点，就到了这家店里，交钱等面的时候，进来了一个穿蓝制服的小伙子，一打照面，原来是老院邻居家的孩子，小我几岁，我搬离老院后，也有多年没见了，就坐在了一起，顺便聊起了老院的人和事。

看见他，想起了往事，当时我们也是刚搬进楼房，做对门邻居，都是一楼，墙壁什么的，也都是刷的雪白。有一天他们家来了亲戚，那天恰逢下雨，门口又在修路，这伙计沾了两脚泥，粗喉大嗓的叫门，一进门，对门大娘赶紧的找了拖鞋给他换上，然后忙活着，把他带的土产往厨房拿，再去拿杯子给他倒水喝，这一扭脸的功夫，就听见门口噼啪作响，赶紧的出来一看，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你猜这伙计换了鞋后，在干什么？

他把脱掉的，两只沾满了泥巴的鞋子，在进门的白墙上，使劲的甩着磕泥呢。

我正好回家，看见这一幕，乐的差点笑出声来，赶紧忍着跑进家里，关上大门后，又把我房间门关上，笑了半天。

你要问为啥关门，关两道门我都怕人家听见，到时大家不好意思，人家大小也算是知识分子家庭，狠讲脸面的。

再说回眼前这兄弟，也是中途从老家来的，小时候跟她妈妈一直在老家，后来办调动，一家人才在省里团聚，然后就上了一个什么财税中专，现在已经毕业，就在这个区的所里工作，分管这一片。

没说几句，饭馆的伙计，已经把两碗面端了过来，

这伙计往碗里一看，刚才跟我有说有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厉声呵斥那岁数跟他差不多大，端饭的伙计：怎么就这一点肉，把你老板叫过来！

我当时似乎都傻了，这是怎么回事，旁边的食客也都开始向我们侧目过来，那老板正在里面下面，闻声跑了过来，一看是他，忙不迭的抓了一把肉，给他放在了碗中，挤的碗里的汤汁，都要溢了出来，嘴里还忙不叠声的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里面忙，没看见你过来。

这伙计右手拿筷子，熟练的插入碗底，往上面一挑，让溢出的汤汁缩了回去，然后将左手一甩，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好了，你忙去吧。

老板一脸赔笑，拱手后退着，回厨房了。

这一幕，发生的很快，当时，我看的是目瞪口呆，脑子里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然后耳边就听见他说了一句：这种人，就欠收拾。

直到这时，我才回过神儿来，下意识的转眼看了一下周围，食客们似乎见怪不怪，都在低头吃饭，只看到角落里，那个给我们端饭的小伙子，咬着牙，射向我们的两道目光。

到现在回想起来，都依然的印象深刻，那目光里，包含着屈辱，愤怒和鄙夷。

尽管当时，我的碗里，并没有给添肉，但我们是坐在一起的，并一起的说笑着。

我想，他一定会认为，我们是一伙的，这两道目光，也一定是包含着我在内的，这让我异常的不自在，并感到了耻辱。

我是一刻都不能与他待下去了，就把碗一推，借口有急事，先走了，没等他回过神来，我就落荒而逃了。

一边走还一边想，这还是我刚认识他时，那个淳朴腼腆得乡村少年么？几年不见，怎么就变这么跋扈，成了这样？

此事过后，再没见过他。

几十年过去了，偶然又碰到了一个依然住在哪个院里，小时候在一起玩过的伙伴，说起他来：哦，你说是他呀，还是干的他那一行，在下面某市当局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