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小学六年级时，父母离了婚。
妈妈没有固定收入，我被判给了爸爸。
离婚不过一月，爸爸带回了一个比我奶还老，比隔壁李麻子媳妇还丑的女人。
丑女人带着和我差不多大的“拖油瓶”，叫娇娇。
娇娇坐在我父亲的腿上，娇滴滴的说
“爸爸，以前娇娇没享受过父爱，现在你可要好好爱我和妈妈呀……”
真特么不要脸。
1
我妈年轻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
盘正条顺，一米七的大高个，顶着一头大波浪。
不知迷倒了多少小伙子。
我爸就是这众多小伙子中的一个。
我爸个头不高，皮肤黝黑，家里八个兄弟，他排行第五。
故人称王老五，但和钻石王老五没半毛钱关系。
王老五兄弟多，家里穷，除了一张吹牛皮的巧嘴，没啥大本事。
但吹牛皮，脸皮厚，在追我妈的时候很有用。
哪怕结婚时只有一间往下掉灰的土块房，姥姥姥爷反对的要上吊。
我妈还是卷上铺盖，义无反顾的和我爸住进了家徒四壁的土房子。
果然，哪个年代的恋爱脑都很可怕。
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也要慎重。
熬没熬过七年之痒我不知道，但随着我爸辞了职，自己做生意开始。
他们的“痒”就开始了，三天小吵，两天大吵。
我妈本就是个心气高，脾气直的急性子。
可我爸赚了点钱的膨胀感也不惯着她。
直到我爸在度假村里，撞见了我妈和另一个男人的“苟且”。
一切都不可控起来。
至于是不是真的苟且，除了当事人，谁都说不清楚。
我妈誓死否认，绝对没有的事。
就差一刀抹脖子自证清白。
但我爸还是不信，自认为这个绿帽子他是戴得板上钉钉。
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说和：
“你们看，媛媛都这么大了，凑活着过吧，谁家没点事”
“老五媳妇，你給老五赔个不是，以后再不这样了”
“老五，男人么，胸襟大一点，这页翻过去了，她还是你媳妇”
……
“没有的事，你让我赔什么不是”
我妈扯着嗓子，激动地跳起来就要和姑妈们掰扯一下。
看似说和，更像是搅屎棍。
原本就看我妈不顺眼的姑妈们，巴不得自己的弟弟离了另娶呢。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真正盼着你好的，又有几个人呢。
大多都是隔岸关火，看热闹不嫌事大。
连自己的亲人，也不例外。
可我爸看不透，或是看透了，顺坡下驴而已。
就这样，我爸妈还是离了。
2
曾经打不散，吃糠咽菜也要在一起的人，就这么散了。
我妈一直做家庭主妇，没有固定收入，娘家条件也一般。
她不想我跟着她过风餐露宿的日子，我就跟了我爸。
好歹他是我亲爸，有房子，有车子，他做生意，物质上不至于太委屈了我。
可能怕我缺失母爱吧。
我妈从这个家搬出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他就给我领了个“新”妈回来。
可能怕我一人孤单吧。
新妈还带着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孩。
“媛媛，这是小胡阿姨，这是小胡阿姨的女儿娇娇，你叫她姐姐，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哎呀，你看这媛媛长的多俊，招人的很，她和妈一样”
女人假模假式地看着我说。
提到“招人”这个字眼，我爸的脸明显抽了一下，一股怒气蔓上眉尖。
“夸人就夸人，带我妈干什么，我可不想和你一家人”
“你这个球籽籽怎么说话呢，我看你越来越不是个东西了，被你那个妈教的坏坏的”
我爸瞪着眼睛咧着嘴，一脸凶相地骂向我。
身旁的母女二人有点掩饰不住脸上的幸灾乐祸，小蹄子抢先发声：
“爸爸，你别生媛媛姐的气了，我给你捶捶背哦”
“你看看人家娇娇，就比你大两个月，就这么懂事”
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我逃跑似的冲进卧室用力关上门。
“你再给老子摔门试试，看我不打死你，被你那个妈惯成这个吊样……”
门外是父亲发狠的声音，那对母女还在一旁假惺惺的劝慰着。
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多讽刺啊。
3
爸爸带回的那个女人，是他以前厂里的同事。
和我那个风华绝代的妈比起来，可以算是奇丑无比。
用我二婶的话说，比隔壁李麻子媳妇还要丑上三分。
顶着一头鸡窝短发，满口黄牙外龅，脸上的沟沟壑壑不仅黢黑，还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黄褐斑。
因为长的丑，十几年前丈夫出轨，她又因子宫肌瘤摘除了子宫，前夫这才和她离了婚。
她一个人带着女儿，孤苦无依，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也算可怜人一个。
可自己淋过雨，也不能撕了别人的伞吧。
比相貌丑陋还可怕的，就是心眼儿更脏。
这些年里，厂里单身或不单身的男人，老老少少能勾搭的，她都勾搭了个遍。
多少次人家老婆追到厂里扇她巴掌，撕她头发，闹到领导跟前，最后还是靠着单亲妈妈这个护身符才让她勉强保住了工作。
就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女人，被我爸当了宝。
爱屋及乌，她的女儿，也成了我爸的宝。
那天放学瓢泼大雨，自从我妈离开家以后，这样的天气就再也没有人接我回家了。
我浑身湿透，顶着比我身上还要湿的书包到家，一身狼狈。
4
客厅的沙发上，那个丑女人的孩子坐在我爸的大腿上，嘴里还吃着180块钱一斤的车厘子。
“爸爸，娇娇以前没感受过父爱，谢谢爸爸给我买这么贵的车厘子，谢谢爸爸对我这么好，以后娇娇也会对爸爸好的……”
她手抱我爸的脖子，一脸撒娇的说道。
我身上的雨水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沙发上父慈女孝的二人才注意到我。
“媛媛，刚接完娇娇本来想再去接你的，可娇娇说她从没吃过车厘子，我看到水果店正好有卖的，等买完你们学校放学的时间早就过了，我想你可能都到家了，就直接回来了”
“媛媛快尝尝，爸爸给我们买的车厘子，可甜了”
“你们吃吧，那是你爸爸给你买的，我可吃不起”
甩下这句话，我扭头进了卧室，听到门外二人的说话声。
“爸爸，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我不像媛媛妹妹这么命好，能经常吃到车厘子，我这是第一次吃，就想把好东西也分享给她……嘤嘤嘤”
小绿茶说话一抽一抽的，明显带着哭腔。
“你看你说得这些话，是人还是牲口，你那个妈就把你教成这个狗样子，人家娇娇好心给你吃的，你还在这皮哒哒”
如果刚才因为没接我，他内心还有一丝愧疚。
那么小绿茶的鳄鱼眼泪，让他这仅存的一点愧疚也荡然无存。
我和小绿茶的学校，仅隔一条马路，我爸开着车，甚至一个红绿灯都不用过，仅仅买个车厘子的时间，就来不及了？
而且180块一斤的车厘子，我也没吃过几次，还都是妈妈买的。
5
上初一那年，爸爸特意付钱让姑妈来我家做饭。
因为丑女人说，我们两个要工作，中午没人做饭，可孩子们不能总是吃外卖。
自己的妈妈在身边就是好呐，能随时想着自己的孩子。
要是我妈妈在身边就好了。
我不喜欢吃外卖，不是真的不喜欢，而是不喜欢和娇娇一起。
每次我点什么，她都要和我一起，自己却不下单，事后也不会付钱给我。
如果我不点她的餐，她整个中午就生生饿着自己。
等到晚餐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餐桌前不动筷子，就一直默默流眼泪，问什么都不吭声。
次数多了，父亲就觉得我在欺负她，劈头盖脸的咒骂像拳头打在我的身上。
“你就是看娇娇不顺眼，一个女娃娃，你心眼能不能好一些，是不是白天趁我们不在欺负她了，娇娇你给爸说，她怎么着你了，看我不打死她”
刚还只是流眼泪的小绿茶被这一问，哭的更凶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但还是一声不吭，什么都不回答。
只要我不点她的餐，她就能天天哭，我就得天天挨骂。
点了她的餐，我的伙食费就用的很快。
每到月末钱不够时，问父亲要，他总要数落我花钱大手大脚，人家娇娇几个月都不要一次。
是啊，一个人的伙食费两个人花，又怎么能够呢？
一个人的爸爸，变成两个人的，也会不够吧。
6
姑妈没做几个月的饭，就被爸爸赶走了。
起因还是她。
我从小就是肉食动物，加之外卖也没怎么好好吃，姑妈做的可口健康，每顿我都能多吃好几碗。
有次姑妈做了一锅羊肉手抓饭，知道我爱吃肉，姑妈挑了不少的肉放我碗里。
轮到娇娇了，她哼哼唧唧不说话，半天挤出几句：
“姑妈，我从小就不喜欢吃羊肉，抓饭你帮我盛一点点就行了”
“多吃点肉对身体好，给你少来两块吧”
“我真的不吃肉，就一点点米饭就可以了”
“那你确定哦，就给你盛点米饭”
她点点头。
可饭到了眼前，她又变了卦。
又是不动筷子，使劲儿掉眼泪。
姑妈看的着急，嗓门不自觉地大了些。
“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有事说事，别整得我们姑侄虐待你一样”
好巧不巧，我爸回来了，一脸气急败坏。
“娇娇给我说你们不让她吃肉，我还不信，看看你们做的好事，饭就盛这么点，一个肉渣都没有，三岁的孩子都吃不饱”
姑妈急了，赶紧拉拉我的袖子。
“媛媛也在场，你让她说说，是不是娇娇自己说不吃肉的”
“没错，她自己说从来不吃羊肉的”
我点点头，证实姑妈的说法。
“呜呜呜呜，爸爸，其实不吃肉就吃点饭，我也可以的，我不是姑妈的亲侄女，她把肉都给媛媛我能理解的，求求你不要怪姑妈和媛媛了……”
“好孩子别哭了，爸爸知道你懂事善良”
爸爸心疼地摸着小绿茶的脑袋，一遍安慰道，转头就对我和姑妈变了脸。
“姐，我知道我娶了娇娇她妈你们看不上”
“可日子是我自己过的，你有啥想法别针对孩子”
“今天是我亲眼看见了，你们姑侄两个在这合起伙来欺负娇娇，那我看不见的时候指不定你们还出是什么幺蛾子呢”
“这个月做饭的钱我放这了，下个月你别来做饭了，省的大家都不开心”
姑妈黑脸，本不想和正在气头上的我爸争吵。
但看了眼还在旁边抽泣的小绿茶，忍不住张了嘴。
“王老五，你真是里外不分，满脑子大粪浆糊，哪天被这两个贱蹄子骗得棺材本都没了，你就能认出来真假了”
说罢，姑妈解下腰间的围裙走了。
小绿茶哭得抽抽搭搭，一双不大的眼睛透光镜片，露出胜利者的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