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味扬州 世界美食之都的100个细节”征文选刊】
茆卫东/文 图
进入初冬,扬州本地产的青菜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扬州青,便上市大卖,茎肥水嫩,叶阔青翠,除了烧菜烩菜,还可细削成末,合在饭锅一起煮,锅一开,揭盖,菜的清香与饭的米香,在冲出的热气中,喷香。就闻着这一鼻子的香味儿,人便馋出口水。
过去家家烧的煤炉子,煮一锅菜塌饭,最省事,热乎还好吃。一直记得,饭锅一开,妈妈盛出大半碗,中间掏个塘,挑一筷子荤油,趁着一碗的滚烫劲,上下左右拌透,荤油的香气油性被烫得淋漓尽致,饭粒晶亮,猪油的肉香真的是馋煞个人。有时,除了拌上一筷子头的荤油,还加上小半勺水磨大椒,一碗菜塌饭立即油亮鲜红,越拌越顺,越吃越香,连着两碗并不觉得饱腹。也有人家单独拌的红椒,红汤带着椒屑,满拌,辣得人脑门上、鼻尖上,大汗直滴,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翻筷快扒。那一股油润、鲜辣的滋味,至今回味还在,想着都馋,总想着啥时在家里灶台上复习一下。
这天在富春花园晚餐,与厨师长丁大师一说,大师笑言,稍后我来弄一道菜塌菜,你尝尝看。这话一说,一桌人就开始左右巴望了,不急,先冷盘,后热炒,再来两三个热烧,这时,上来一只宽口大盘,油红覆顶,青翠铺陈,色泽鲜艳,异香环绕。
丁大师同时登场,说,扬州话叫长鱼菜塌菜,文雅一点说,鳝丝菜塌菜。一个个端碗握勺,先挑上半碗尝起来,大师关照,饭与鳝丝各取一二,连菜夹饭才适口。筷子一动,口舌互动,口感与味蕾上,饭粒软糯又在边缘上生出细微的焦脆,齿尖能斗出细音,菜末已熟透,但不软烂,还存着一股脆生生的小骨子,长鱼丝与洋葱丝合起来炒,油性大,入口滑,鳝丝的肉质细嫩且柔韧,洋葱的咬合能沁出甜汁,如此饭菜合一,在口腔中产生的感觉与滋味应是完美的,荤素、米菜、煮炒三种混配,鲜咸味美,饱腹满口,复合的香气,多元的想象,将往日的家常菜塌饭的回忆,与当下淮扬菜的烹饪技艺,重新演绎,收获着所有年龄段的食客。有空请教一下丁大师,如何炒作如此美味佳肴。
大师说,简单。米饭煮至六成熟,已经干汤,拌入细削成末的青菜,大力搅匀,此时,饭与菜的温度基本在一个点上,起锅入炒锅,淋一点点油复炒,点盐,再次收干米粒与菜末上的水分,饭粒上甚至还会飘出一丁点的焦香,赶快装盘,铺开平整,另一只炒锅的油已经昂出青烟,大火爆炒鳝丝,过油控干,这个过程就来回两个翻手的间隙,接着爆香洋葱丝,合入鳝丝,点酱油,急火猛瀑,留一口红卤,覆入饭头,上桌,鳝丝与洋葱丝应该还在咝咝作响。好家伙,快手快火的功夫菜。听完,再盛一碗,品尝着浓油烈酱的鳝丝与滋味清甜的饭菜,口味上格外鲜香。
回想一下,一碗鳝丝菜塌饭,既是扬州菜的智慧,刀功火工齐舞,更是扬州人的情感,天将雪,菜越青,味正醇,这年关岁尾的当口,该有多少人家的餐桌上,想起正在远方打拚的心爱的我儿与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