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兵团作战会议很快便结束了,众将领急回驻地,根据黄百韬的命令安排去了。周志道气愤地回到军部的时候,副军长杨荫、参谋长崔广森、第44师师长刘声鹤、第63师师长盛超几个重要将领早已等候多时了。
副军长杨荫是湖南武冈人,1904年生,黄埔军校政治研究班、陆大特别班三期毕业,是第100军的老人,此前曾任第100军19师师长(整编第19旅旅长)。昨天晚上,他接军长周志道的指令,并没有随着部队回到新安镇附近,而是到了位于碾庄圩南的赵墩车站,接洽刘峙总司令派来的一列军车和近百辆汽车去了。
原来,昨日会议最后,刘峙向顾祝同提出最后的要求,等杜聿明一回到徐州,他即率徐州“剿总”到蚌埠指挥作战,给杜聿明以充分的自主权。顾祝同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还是说,回去后会向总统汇报刘峙的意思的。刘峙感觉到,蒋介石会同意他的请求,杜聿明等人也不想在自己头顶之上,再多出自己这个指挥官来。可刘峙又一想,觉得还有些不妥。现在的蚌埠,派去了一个胡长青的第99军,那可是胡宗南的余脉,胡长青那个人,不是那么好驾驭的。而阙汉骞、王伯勋等几支从东北撤回来的部队,还在路上,蚌埠力量单薄,若是神出鬼没的刘伯承,剑走偏锋,那就坏了。于是急忙给正在撤退途中的小老乡,江西永新人周志道打了个电话,让他的部队开到赵墩车站,他派出火车、汽车去接他们。就说让他来徐州“护驾”,然后撤向蚌埠。
而周志道自从济南城破,王耀武被解放军活捉之后,便失去了靠山,于是主动向江西老乡刘峙投怀送抱,刘峙当然乐于接受这份情感,二人随之走得很近。当初把周志道的第100军从邱清泉的手下拉出来,暂隶第7兵团也是刘峙的主意,跟着邱清泉,当然不如暂时跟着黄百韬了。刘峙甚至暗示周志道,如果干得好,他还可以把第100军扩建成一个兵团的。
刘峙的私密命令当然没有对黄百韬说,然而,昨晚他们从徐州开会回来,路过赵墩车站时,一些反常的举动,还是引起了黄百韬的警觉,大伙都在沿着铁路线向西撤退,为什么这儿停了这么多辆运兵车?于是让两个贴身副官下车落实情况,一问,才知道,周志道要溜。登时气得黄百韬七窍生烟,在火车上打电话通知参谋长魏翱,让他通知所有军长及兵团部相关人员召开紧急作战会议,并且在会议上发了一通火,矛头直指周志道。
“怎么办?”杨荫等人焦急地问。
周志道摇了摇头,说道:“为了刘老总的知遇之恩,我们还不能贸然行动。刘老总给我下的是私密命令,肯定有难言之隐。黄百韬如果和他对簿公堂,刘老总会威信扫地的。刚才在会议上,姓黄的把话几乎说透了,依他的性格,什么事干不出来?更何况是在此紧要关头,刘老总私自动用我们这个军呢?”
众人想了想,周志道说得有道理,刘声鹤说道:“看来,他让我们和第25军一同掩护第44军过运河,也就是要防止我们提前跑了。在此关键时候,我们断然不能乱了章法的。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我的意见,暂时执行姓黄的命令,等过了运河之后,再说。”
周志道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只能如此了。”说着,又看了杨荫一眼,说道:“诗云兄,麻烦你再回碾庄圩一趟,对接应的弟兄们说清楚,让他们先回去吧。另外……”周志道回头对盛超说道:“我决定,我和刘师长留下来执行掩护任务,你,派出一部,随杨副军长先行,多运物资,提前安排住处、防区。待兵团部一过运河桥,你们第63师就跟着过去。”
就在第100军主要将领密谋之时,第64军军长刘镇湘并没有立即回军部所在地高流村,而是急匆匆地到了第63军位于新安镇的军部。第63军军长陈章,倒比他晚回来一步。刘镇湘不满地看了陈章一眼,说道:“豪章老兄,你好糊涂,共军已经打过来了,你怎么还要单独撤退呢?”
陈章笑着请刘镇湘落座,有点得意地说道:“涵伟(刘镇湘字涵伟),昨天在火车上,我已经知晓了姓黄的兵力调整详情,你也没看看,他是如何安排的,让你,打头阵,先走,让我,总殿后,而中间,用第25军、第100军两个军,抬着他王泽浚一个军走,这哪儿是撤退啊?简直是给他王泽浚抬轿子。如此,则运河铁桥必拥堵不甚,等他们都过去了。我们第63军的屁股,还不被共军啃掉啊?因此,我必须另辟蹊径,走窑湾渡河。”
刘镇湘看了看陈章司令部墙壁上挂的地图,思考了一会,觉得陈章说得不无道理。他也觉得,黄百韬这次撤退行动安排得过于小心,确实有些婆婆妈妈的味道。或许是对周志道发泄着不满,因为昨天晚上,在赵墩车站停车休息时,他已经隐隐感觉到,黄百韬发现了什么。可对于陈章的不在乎,他还是有几分担心,说道:“豪章兄,你说的,不无道理,可毕竟窑湾那地儿,没有桥梁啊。共军要是趁你半渡而击之,或者把你拦截在运河东岸,连个援军也没有啊。”
陈章有些傲慢地说道:“涵伟,我这就派一个营,到窑湾渡口,征集船只,架设浮桥,并占领对岸阵地,掩护主力部队过河。你放心,宋参谋长就是窑湾本地人,他对这一带的地形、人民,熟悉得很。他还说了,就依我们广东兵的水性,凫水过运河,一点关系都没有。”
面对陈章的执拗,刘镇湘没有再说什么,但他总觉得,第63军那个参谋长宋健人,有点不大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