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镇洪山庙是药仙洪山大仙的庙宇,洪山庙会规模不大,但却很有名,方圆数县的药铺、药商都纷纷前来交易,各类杂货、故衣、零食小吃摊点也摆了出来,占据着并不十分宽敞的庙前场地,一时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田银花的男人白麦收带着两个税役就站在庙门前,他是苦镇的斗级,也就是市场管理差役,他们看了一会,洪山庙里的里长李烈江过来了,向白麦收躬了躬身子,讪笑着说道:“白爷,趁早开始吧,收了这茬钱,咱们找个地方喝两杯去,诗河岸边那家鲜鱼店,做的鱼,好吃,我家里还有一坛子好酒,中午给报销了。”
白麦收没有回话,走下台阶,一个个点着商贩的摊位,叫道:“李老六,你鳖孙生意这么好,100文,陈二拐子,你,80文,麻狗子,算你小子长眼,70文……”白麦收边走边吆喝着,商贩们也多数老老实实地把税钱交到了两个税役手中,也有个别调皮捣蛋少交个十文八文的,白麦收也没有太在意,毕竟这是县里定的临时税收,管得并不太严。
“李老板,发财啊。”白麦收笑着,向最大的中药摊位的老板李根源拱了拱手,说道:“李老板,你这生意,风生水起的,这税金,叫兄弟咋定啊,哈哈哈,我看还是你老兄自觉点吧。”李根源拿起几块肉苁蓉,用土纸包好了,递到白麦收手里,白麦收不识得中药,可看着那东西长得奇异的样子,像极了男人的家伙,心想肯定是好东西。果然,李根源讪笑着说道:“白大人,这个你拿回去泡酒用,嘿嘿嘿,保证让夫人满意,要是串个门子,那可得捂住娘们的嘴,要不然,会喊破天的,呵呵呵……”李根源“嘀嘀嘀”地笑着。白麦收笑骂道:“要是这么厉害,还不如让嫂子来试试,你个老李,算有良心。”说着,往下一家走去。
李烈江走了过来,小声说道:“这两家是兄弟我的老伙计,他们中午掏饭钱。”白麦收没有说话,隔过那两家,向最后几个小散户走去,已经有两个收拾了起来,似乎是要等他们走了再重新摆摊的,白麦收喊叫道:“你们这群货蛋子,怪不得发不了财,就朝廷爷这点小税都不想交,能做成啥大生意?”
几个家伙又尴尬地笑了笑,放下东西,有人笑着跟白麦收讨价还价,白麦收笑道:“一群穷鬼,都少交点吧,白爷今天高兴。”众人拱手谢着白麦收,他便又笑着向外边走去。就在会场外,竟然还有一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在推着一筐鲜桃在卖,那桃子长得红艳艳的,几乎要透出汁水来,好不喜人。本来已经走了过去的白麦收又回过头来,忍不住拿了一个桃子,用手擦了擦,便啃了起来。还别说,真甜,蜜糖汁似的,两个税役也过来拿了颗桃子,大模大样地啃了起来。
那个年轻人应该是没有做过生意的,并不认得他们,说道:“几位,青瓜梨枣的,本来也不值几个钱,吃也可以,总得有句话吧。”白麦收一听,还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立时恼怒起来,说道:“小子,也不打听打听,你白爷吃个东西,啥时候掏过钱?”那年轻人一听,急了,争辩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爷,拿别人的东西总是不对的。”
“哼,小子哎,今天白爷就让你认识认识我,来啊,算一下他的税收,看看他欠多少税?”白麦收恶狠狠地说道:“还要看看他干了几年,逃了多少税,都他娘的给我补回来。”
“哼,你说错了,现在朝廷都维新的,实行的是新税法,买卖个桃子,是不用缴税的。”那年轻人似乎有些不屑,说道。
“维新,维个屁新?老子不知道什么维新,你又能怎么着?”白麦收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维新,随口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这话,可是谩骂朝廷新政,走,咱们见官去。”那年轻人被激怒了,说道。
李烈江一看不对劲,急忙过来打着圆场,说道:“不就几个桃子吗,算了算了,白爷,不必生气了,年轻人,今天不收你的税了,白爷,我们走吧。”白麦收也觉得自己好像说漏了嘴,不再坚持,扭身走了。那年轻人嘴里仍然在嘟囔着什么。
诗河进入苦镇,静静地流淌着,这里是一块地势平坦的谷地,岸边长满了树林,为炎热的夏季增添了一片凉爽之处,河岸边,一户人家冒出腥鲜的气味来,一棵不大的树上,挑着一个小酒旌,上写着“李家鲜鱼宴”。白麦收笑了,全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李烈江喊了一噪子,店主人便满面带笑地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