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1956年许世友将军并没有在关于实行火葬的《倡议书》上签名。事后,他找到毛主席,表示自己对火葬的不解,毛主席听后没有表态。
许世友的棺葬情结许世友对棺葬表现出的特殊的固执,源自于他对母亲深沉的爱。许世友打小起,便见惯了母亲的含辛茹苦,二人曾靠乞讨相依为命。听母亲的话,不惹母亲生气,是他毕生坚定的信条。
十里八乡都知道许世友是个大孝子,因此每当淘气的许世友和别人发生争执时,他们都会利用这一点,跑到许母面前告状。许母则少不了将儿子狠狠地教训一番,而每逢这个时候,许世友总会毕恭毕敬地跪在母亲面前,发誓不再惹母亲生气。
自从8岁上少林寺习武之后,许世友与母亲难得见上一面,后来他参加了革命队伍,更是20多年没回过家。1959年,母亲去世时,他因军务缠身,不能回去尽孝,只好朝着家乡的方向双膝而跪,脸上满是愧疚哀痛的泪水。后来他回家探亲时,曾跪在母亲的坟前,热泪盈眶地说道:“娘,忠孝难全,你老人家健在时我未能服侍你,我死后,一定来为你守坟。”
许世友想棺葬,想回家乡安葬,为的是陪伴母亲,为她守坟。
许世友生前四提身后事1975年,许世友去大别山勘察后方战线,请假回了趟老家。给母亲上完坟后,他特意交代妹妹,替他做一口棺材放在偏屋里。这是当地“人在壮年做百年之后准备”的特有风俗,妹妹照办了。
后来,在那段特殊岁月里,毛主席派张春桥接许世友去上海,许世友不知虚实,临行前,找到一位老部下,说自己要是万一遇到不测,请一定要想办法将他的遗体运回家乡安葬,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到了1979年,身在广州的许世友专门给儿子许光写信并寄去五十元钱,叮嘱许光在家乡给他做一口薄棺。细心的许世友怕儿子把棺材做得太好了,只给他寄了五十元钱,并在信中强调,要用普通木板,不能超过一般群众。许光按照父亲的要求,选用家乡多种廉价木材,为父亲加工拼合成了一具棺材。
晚年在南京病重期间,许世友依然不忘回家乡安葬的夙愿。一次,他从昏迷中醒过来,望着身边的侄儿许大权,开口就是一句:“你不是会开车吗,你能搞到一辆解放牌汽车吗?我死后,你开车把我送回老家去,用塑料布包一包,在你奶奶的坟边挖个洞埋掉。”
邓小平为他签发特殊“通行证”许世友的病情,牵动着很多人的心,来南京军区总医院探望的人络绎不绝。
1985年国庆前夕,中央军委副主席杨尚昆受邓小平同志委托,代表党中央、中央军委的领导同志前来看望许世友。
夫人田普在他耳边说“杨副主席来看你了”,昏迷中的许世友费力地睁开眼睛,嘴里含混地说了一句:“老杨,我完蛋了!”
听到此,周围很多人纷纷落下泪水,一向坚强的老将军从未如此消极过,即使肝癌的疼痛再难忍,他都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10月22日16时57分,上将许世友走完他人生辉煌的八十个春秋,永远地离开了人世,随他心爱的母亲而去。
生前,许世友托秘书给中央写报告,说自己来日无多,别无他求,惟愿死后实行棺葬,只因自幼参加革命,报效生母不够,活着尽忠,死了尽孝,葬在老母亲身边以尽孝道。
他的这份处理后事的报告议而难决,最终还是交到邓小平的案头。邓小平对他的去世也深感痛惜,手中的熊猫牌香烟升起袅袅烟雾,思绪一下子回到了战火纷飞的年代。
邓小平对许世友的请求,表现出了充分的理解和无比的宽容,挥笔写下“照此办理,下不为例”八个大字。
10月26日,中顾委副主任王震乘专机来到南京,向治丧办和许世友亲属传达了邓小平的意见:“许世友同志是一位具有特殊性格、特殊经历、特殊贡献的特殊人物。许世友这次土葬,是毛泽东同志留下的、邓小平同志签发的特殊通行证。这是特殊的特殊。”
一连七个“特殊”,这恐怕在众多的领导人中还从未有过如此的评价和待遇。就连王震将军也带着羡慕之情,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指着身边的众位高级将领,风趣地说道:“我们这批老骨头,再也甭想领到这种通行证喽!”
广西深山砍伐百年楠木制棺材许世友之前在老家让人做过棺材,一次委托妹妹做,一次交代儿子做,而且都已做成。可这次为什么不用呢?一是运输麻烦,二是太过简陋,加上现在全身浮肿,原有的棺木装不下。
治丧办考虑到南京没有好木头,就把电话打到广州军区司令员尤太忠那儿。尤太忠是许世友的老部下,早就把将军的事放在心上,加上有了邓小平的特殊“通行证”,他立马指派得力人选,在广西的原始森林里伐下两棵百年楠木,昼夜不停地送往南京。
楠木送到了,南京军区后勤部家具厂将其切割烘干后,又遇上了难题,没人会做棺材,营房部的工程师硬着头皮画了几套图纸,直接被众人推翻,说这四不像的东西不符合将军的身份。
当时火葬已在城市普遍推行,做棺材的工匠早已退出城市的历史舞台,到哪里去找合适的人选呢?四处打听过后,有人说当年何香凝与廖仲恺合葬的棺材就是在南京做的,这口棺材很高级。工作人员顺藤摸瓜,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来当年那位师傅。
治丧办让老师傅先画个图纸出来,他却说不会画,尺寸都记在心里。让他说出具体的形状,他说不用,做出来保证让大家满意。将信将疑下,治丧办提出要求:严格按照何香凝的棺材样式来做。
老师傅果然是个高手,没几天功夫就做出一具漂亮的棺材,长二百三十厘米,宽八十五厘米,壁厚十二厘米,整个棺材重达两千多斤,光那棺盖就得需要八个小伙子才抬得动。令人叫绝的是,整副棺材不用一根铁钉,全部是卯榫结构,将棺盖沿着暗槽推上,多处的榫头就会自动扣上并锁紧,严丝合缝,如果不是人为毁坏,外人是根本无法打开的。
大家对这个老师傅赞不绝口,他却颇为自豪地说:“许司令是孝子忠将,给他做的这口棺材,是我这一生中做的最好的棺材。”末了,老师傅再次语出惊人:“这是我做的最后一口棺材了!”抛下此话后,他从此封刀谢客。
入殓时未穿新式军装按照规定,许世友逝世后不再召开追悼会,只举行遗体告别仪式。穿什么衣服入殓,这是个让治丧办头痛的问题,因为中央军委此前已发文,从1985年5月1日起换发新式军装,同时规定凡已退出现役或不在军队中担任现职的干部,一律不发新式军服。
那时,许世友已不担任军中职务,不得不告别“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的生活,摘下了心爱的红领章和红帽徽。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许世友也不例外,常年养成的军人习惯和军装情节,让许世友很难适应。
其他同样情况的老同志也难以适应,纷纷打电话给许世友,让他利用邓小平来南京的机会反映反映。许世友和邓小平谈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他之前在军服厂定做的一套新式军装,从那次谈话后再也没有派人去取过。
正当治丧办为许世友的遗体着装问题犯难时,有人打听到:先前有位军区老首长逝世后,火化时穿着旧式军装。有了这个先例,加上许世友将军的“特殊”情况,治丧办依照先例为他领来了定做的全毛旧式军装,可在换装过程中又出现了新问题。
由于遗体水肿和注射防腐剂的原因,新做的上衣无论如何都扣不上风纪扣,再做一套时间上也来不及,不扣吧又不符合老将军生前的习惯,谁都知道许世友穿军装从来不敞领、不卷袖,风纪扣也扣得规规矩矩,身边工作人员谁的风纪扣忘扣了,帽子没戴好等,都要挨他的批评,这最后的容妆可马虎不得。
忙乱之中,久经风雨的化妆师急中生智,捞起剪刀,在老将军的军装后领处剪开一个口子,这样风纪扣就得以扣得严严实实,人们不会发现他的衣领后边有一个莫名其妙的豁口。
军区司令送的花圈也无地方摆放10月31日,许世友将军遗体告别仪式,在南京军区礼堂隆重举行。那天的吊唁大厅成了花圈的海洋,党和国家领导人都送了花圈,其它机关单位送的更是数不胜数。
墙壁上悬挂,搭建花圈墙,加长撑杆交错叠放,还是摆放不下这么多的花圈,竟连南京军区司令员向守志、政治委员傅奎清送的花圈都进不了大厅,只好屈身于礼堂门厅的一隅。
一拨又一拨人红着眼圈,挂着泪水,不忍离去。仪式结束后,近千辆轿车的离去一度造成几条街的拥堵,引得人们纷纷驻足。
那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之前还是晴空万里,几乎就在告别仪式开始之时,天空居然响起了霹雳雷声,紧接着狂风大作,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据当地人回忆其声势之猛烈乃历史罕见。奇妙的是,五点钟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先前的狂风暴雨骤然停歇,密布的乌云很快散去,立刻又是晴空万里。这不是人们的杜撰,而是响当当的事实,其中的原因,谁也无法解释。
三件随葬品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是入殓仪式。那具散发着淡淡芳香的楠木棺材底部,铺上了一层石灰和木炭用作防潮,再盖上厚厚的军用被褥,遗体安放好后,覆盖上一面鲜艳的中国共产党党旗。
田普深知许世友的恋乡情怀,在他的灵柩里摆放着他生前使用的奥米茄手表和半导体收音机,另外还特意放了三件随葬品:一瓶茅台酒,外加一只小玻璃酒杯。据说,他在中山陵八号的寓所里还有四十多瓶茅台酒,有人建议全部随葬,田普和治丧办并未同意,说这不符合将军一生勤俭节约的品性。一把猎枪,他一生爱枪如命,就连去见毛主席也是枪不离身,这于情于理也不为过。一叠人民币,总计一百元,许世友临终前身上装有一百二十元,拿出一百元随葬取意“十全十美”,这也是大别山的传统。
许世友一生生性豁达,乐于助人,临终前仅有存款1100元。为此,他特别留下遗嘱:500元给她那将近80岁的一身残疾、无人照应的妹妹,500元用于在坟地施工的人员聚一次餐。
神秘的葬礼早在遗体告别仪式9天前,南京军区某工程机械连悄悄地日夜兼程来到河南新县许家洼,开始战晴天斗雨天,筑路挖墓,迎接老司令魂归故里。整个墓地约九十八平方米,位于许世友所在村子西南方的一面向阳的山坡上,距父母的合葬墓约五十米。
许世友将军何时魂归故土,人们猜测不断,众说纷纭,这一切只有极少数的人物掌握,就连治丧办的工作人员对此也一无所知。
护送灵柩的官兵们也是整装待发。11月8日零时正,南京军区副参谋长范志伦一声令下:“出发!”护送灵柩的车队依序开出,前面是一辆北京吉普指挥车,车上是总指挥范志伦和他的助手。后面紧跟着一辆三菱面包车,坐的是田普等亲属代表。其后是两辆解放牌汽车,一辆载运灵柩,一辆作为备用。整个车队没挂遗像,没披黑纱,没缀白花,没亮车灯,包裹得严严实实。
9日凌晨,车队在穿过合肥、六安、固始、新县后来到许家洼。6时许,一场悄无声息的葬礼在边陲之地许家洼隆重而又简朴地进行着,范志伦宣布入殓仪式开始,全场默哀。
随后,十多名身强力壮的战士和一些民工依托一个木制的三脚架,用八根粗壮的尼龙绳,将沉重的楠木棺材从卡车上缓缓吊起,慢慢移进墓穴。在场的人们依次绕着墓穴走了一圈,早已泪流满面、压抑着哭声的田普将手放在丈夫的额上,子女们也做了同样的动作,这是他们和亲爱的丈夫、敬爱的父亲最后的告别。
墓地前摆放着地方政府和子女亲属们敬献的七个花圈,没有鞭炮,没有哀乐,没有拍照,没有录像,只有隐隐的抽泣声。
棺材盖被盖上了,四名战士挥着铁锤,把半尺长的铁钉打下去,另一部分战士挥动铁锹填土。然后,众人合力将特制的钢筋水泥圆顶盖上墓丘,抽泣顿时变成了哀嚎。
此时的东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听到动静的乡亲们不知什么时候已陆续赶来。在警察和民兵布置的警戒线外,他们也随着亲属们的哀嚎而伤心落泪,向家乡的英雄做最后的告别!
田普早已泣不成声,终于还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自语道:“娘!我把世友交给您了!” 山河在落泪!大地在哭泣!
青山绿树中的墓穴是那么的简单,前来的参观者却络绎不绝,大家不约而同地纷纷反映,没有纪念碑如何悼念。一年后,王震将军出面,以个人名义为许世友墓竖起一块花岗岩石碑,著名书画家范增先生为其手书七个大字:许世友同志之墓。
许世友睡了,戎马一生的他躺在母亲的怀抱里,躺在大别山的怀抱里,安详地睡了。有个声音在高呼:娘,我来陪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