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墙上倏然飞下一条黑影,宛如巨鸟摩云,当头扑至,十爪如钩,凌空击下,王须陀剑光一闪,虚晃一招,身形倒转,那人已向他扑来,忽听又是一声大喝,又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双掌似扇,截住了王须陀的去路,王须陀振剑一刺,只听那人哈哈大笑道:“丧门剑王须陀,原来是你!认得我尚宝潼吗?”王须陀听见“尚宝潼”三字,喝道:“好,邪魔歪道,看你有什么本事阻我?”尚宝潼喝声“好”,双掌一起,直抢过来,左掌斜劈胸膛,右掌硬擒手腕,王须陀剑光一闪,疾发如风,尚宝潼一掌劈空,平空掠起,再度下扑,嘴里喝道:“好剑法。”双掌挟风,迎面劈到。他一只手给无忌的义父曹伯彦设计炸伤,五根手指只剩三根,却不碍他使出上乘掌法。
王须陀宝剑一抖,只见冷电精芒,在黑夜里耀眼生花,寒光万点,从半空直洒下来,尚宝潼空着双手,在密如丝网的剑光中穿来插去,两者互相追逐,王须陀逃不出去,尚宝潼也扑不近身,在外围发掌,掌掌有劲,呼呼风响,掌风激荡,沙飞石走。王须陀剑招虽然神妙,功力不如尚宝潼深湛,不过片刻,冲了几次,都被尚宝潼的掌力强截回来,险象环生,看看就将不免,尚宝潼喝道:“还不给我弃剑投降!”王须陀骂道:“魔头,想爷投降,你是痴心妄想!”紧咬牙根,挥剑力战,眼看不免,忽听台阶上的无忌道:“尚先生,让他去吧!”尚宝潼闻言掌力一松,王须陀托的跳出圈子,回头戟指骂道:“弑师恶徒,装什么好人,下回叫爷碰上,定要取你狗命!”腾空飞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原来那天甘凤池走后,按照无忌的要求,血滴子卫士都一个个的撤走,甘凤池也顾及江湖人物到王公府去找无忌的麻烦,本想安排方铁车和铁罗汉跟随无忌左右,谁知铁罗汉对无忌向来没好气,坚不肯来,方铁车又给允瑛调去随侍,甘凤池转念一想,就跟甘奕芬打个商量,让尚宝潼去王公府保护无忌。甘奕芬听得父亲的安排,又喜又愁。喜的是不用找借口去见无忌了;愁的是无忌对父亲要对他加以利用还一无所知,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对无忌说。
这些天来,天机府里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气氛,上下人等,只隐隐感到似乎出了什么事,但却又不知道究竟要出什么事。天机府里突然增加了一队大内派来的带刀侍卫,那些人一看就知是历事久矣的人物,甘奕芬私下一问,原来那些人竟是九门提督府选调来的军中好手;府内亦加派了夜巡的血滴子。一向威严凛肃的父亲甘凤池,也变得更严峻了,每日回府,总是眼含冷光,面带怒气,不仅府内各处管事见到他都屏息肃立,就连他平时最亲近的樊殿魁和天音夫人,也只能远远向他行礼,之后便各自走开,不见有多一句说话。大管事司马易原来是较为清闲的一个人,府内大小事情不是由他安排,现在却事必躬亲,样样俱问,原来该是天音夫人该管,现在全由司马易一手提调,天机府里表面上平静如水,实际却是暗流涌动,人心惶惶,神秘莫测的气氛越来越浓。
正在寒灯会上下罩着一片阴云的时候,天音夫人回府来了。不知为什么,府里的人这时看到她,好像心里才觉安稳一些。甘奕芬和天音夫人向来比较有话说,于是偷偷跑去天音夫人房里,想问个明白。天音夫人淡淡地说:“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你现在是没法理解。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会来的终究还是会来,你爹会处置好的,你只管玩你的去吧!不要过分招摇就没事了。”再问,多一句也不肯说了。
甘奕芬不明白天音夫人的意思,只好闷在心里,想等到去看无忌的时候跟无忌说。没想到第二天甘凤池带甘人杰和天音夫人一同入宫,却分批回来,天音夫人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甘人杰则是掌灯时分回来,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俩向来不对付,甘奕芬也不会去问甘人杰为什么一个人回来了,父亲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她知道就算她问了,甘人杰也不会告诉她,没准还要讥讽她,说她是野女人生的孩子,没资格过问甘家的事。后来快到午夜,甘凤池才回天机府,接着就向甘奕芬提出“借用”尚宝潼了。
王须陀走后,无忌把尚宝潼叫了进来,说书张和马玄通一左一右侍立。无忌望着尚宝潼沉吟片刻,才说道:“多谢帮忙。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来刺杀我?”
尚宝潼说:“不是我知道,是甘大人早已料到。”
无忌又沉吟了会,问道:“你认为来人有甚可疑?”
尚宝潼默然片刻,说:“在下不这样想,也不这样看。”
无忌哦了一声,说道:“这话怎么说?”
尚宝潼道:“甘大人和我相交多年,我深知他的为人,从不会侥幸行险。今夜刺客虽是突如其来,但来意并不明显,不像一般的江湖寻仇。难道王公怀疑这件事是甘大人的安排吗?”
无忌道:“所谓‘无风不起浪’,我不得不防!”
尚宝潼道:“在下不敢苟同。在下认为王公最好不要随意怀疑甘大人。”
无忌又哦了一声,说道:“为什么呢?”
尚宝潼道:“在下是江湖草莽,有话直说,请勿见怪。”
无忌点头:“好。我就当今夜睡不着,找你来聊天就是。今晚你在此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不会泄露出去,你尽管放心。”
尚宝潼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举起左手说道:“依在下所见,甘大人以前虽和王公是‘敌’,却没有置王公于死的想法,包括天山之战也是如此。要不然,王公早就不在人世了,甘大人何必等到今天设局?换了是在下也是一般。王公知道,当年令尊从大雪山西归,在下奉命在半路拦截,在下的这只手,就是废在令尊手下,但当时在下接到的命令也是拦截、逮捕,并无格杀。王公想想这是什么道理?”
无忌起身离座,踱了几圈,说道:“你说得是,我也虑及此。你们甘大人要将我除掉容易得很,不过我知道你们甘大人是断断不会这样做的,他有他的想法,有他的筹划,有时难免跟他的主子所虑非一。不过,高某身在群獠环伺之下,怀疑你们甘大人是人之常情。”
一向自负的尚宝潼,听了无忌最后那一句话,脸色也不禁微微发白。一时间,他脑海里闪过许多疑念,有如困进了云山雾罩的八卦阵一般,眼前团团迷雾,他不知该哪里找到出口。甘凤池在筹划什么?甘凤池的筹划是否如无忌所言,和无忌利害相关?一想起“筹划”二字,真比他当年在江湖中厮混时的刀尖舔血还要惊心。遇上勇悍而且出没无常的敌人,只要对方还是血肉之躯,尚可找到痕迹,和敌人交锋,而人的谋划却是无形无质,好似黑夜幽魂一般让人摸不着头脑,找不到破解的路径,令人如入幽谷,如临深渊。尚宝潼想到这里,不由背心阵阵发凉。
要知道,在他刚刚出道的那几年里,正是有这样一个人,三番两次地谋害他,从一开始到事情最后结束,前前后后总共竟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就为了可以将他杀掉。尚宝潼算是百死余生,才识破对方的奸谋,将他除掉。从那以后,尚宝潼就最怕玩弄心机的人,他宁愿死在敌人的明刀明枪之下,也不想坠入五里雾中,无声无息地死在敌人的算计里。所以他听完无忌的话,立刻胆战心惊。
等尚宝潼回过神来,无忌已向他挥挥手,说:“好,多谢你了。你去吧,我看今夜之事,是高某庸人自扰!”
尚宝潼向无忌抱了抱拳退出门外,走下台阶,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了。无忌转身回到正厅,又踱了一会,突然问道:“张伯,你看这件事如何?有没有什么可疑?”
说书张答道:“他倒不像在说谎。再说我也没听说‘昆仑八友’中有哪一位和官府走得近的,这个王须陀江湖外号‘丧门神’,死在他剑下的人,没有一个无辜,都是万恶之辈,老夫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可疑之处,怎能跟甘凤池扯上联系?不过,这个尚宝潼想说又没说的那层意思也堪颇揣测,战阵之上,难防暗箭,江湖之中,最忌流言,你还是多多留神为好。”无忌说道:“你老的话我记住了。金钹法王他们没回来之前,就只好麻烦你老人家了。”说书张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就是受教主的嘱托才来的。再说还有一荻姑娘跟着你呢。”
两人又商谈一阵,直至东方微白,方才安寝。无忌一倒下去就进了梦乡,竟未能想王须陀来闹了这一阵,庄一荻去哪儿了?
说起轻功,庄一荻是尚在童年,就在昆仑山练起。她的叔叔伯伯父亲母亲,都是武林中顶尖的人物,对她的熏陶是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虽然她后来并未跟着三叔庄而重练武,而是到了山水秀丽的云南,拜在法严大师门下成为天龙弟子,轻功的修炼也未曾一日停止,就连偶然出去玩一玩,小腿上都绑着用来练功的铁砂袋。她悄悄地跟在王须陀身后,从王公府里出来,一直跟过阜成门,远远地竟跟到了一座红墙白瓦的喇嘛庙。
以她的了解,王须陀是没有喇嘛朋友的。他跑到喇嘛庙来干什么呢?
还在天龙寺的时候,她就已有了这样的习惯,尽自己可能怀疑一切,那是她的师父法严大师教给她的。在波诡云谲的江湖,这样做没有坏处,至少可以预防危机来临。
如果王须陀有三教的朋友,庄一荻不会不知道,可她躲在暗处想了很久也想不起王须陀有过这样的朋友。当然,王须陀也有不和庄而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难说就在庄而重他们没和他在一起时,他会碰巧认识这么一两个三教的喇嘛。想到这里,庄一荻奇道:“莫非王须陀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瞒着大家?”
这时已是四更天,人影还无法看得真切,王须陀走得极快,倏忽间足尖轻轻着地一点,微微风起,已越过喇嘛庙高大的围墙,消失在庄一荻的视野中。这时庄一荻才知道,原来王须陀轻功也不错,不像她平时看到的那样,轻功在她之下的。她心里暗暗一惊,急忙跟了上去。以前在星宿海时,王须陀活像个从没练过轻功的人,如今庄一荻见他身法如此矫捷,不禁啧啧称异,这个奇怪的谜团必须得解开。尽管庄一荻惊讶于王须陀的轻功,但她自认自己在冰天雪地的昆仑山上练出来的轻功在王须陀之上,于是也轻轻飞了过去。
她刚刚落地,已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凝神一听,只听有人说道:“王兄,你几时来的?”王须陀道:“我到过巫峡之后,便立即赶来,算来比你早走一天半。”那人说道:“你迟到这么些天,路上有什么变故么?”接着又追问道:“你到北京多久了?”
王须陀道:“昨天到的。你不是说叫我打听那‘叛徒’的下落么?我一到北京,便打听到了,原来他住在一栋大宅子里,等待朝廷正式册封王公。老皇帝丧期未过,城里城外盘查得紧,我去那里搅扰了一下,险些吃亏,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来。侯爷呢?”那人说道:“他正在宫里陪伴新皇,听说要半个月后老皇帝下葬,才有工夫。你先说说,那小子怎么样了?”王须陀道:“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废了武功的人呀!他身边还有一对来历不明的高手,刚才的交手,我差点伤在一老一少剑下,后来又来了一个尚宝潼,尚宝潼武功在我之上,所以今晚的刺杀,是功败垂成了。”
那人说道:“照这样看来,他的府邸已有人暗中保护了,但他们忌惮还在皇帝的丧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王须陀道:“这可如何是好?须得赶快派人送信给侯爷,请他拿个主意。” 那人说道:“不错,原本一帆风顺的事,现在倒是陷入胶着了,我在排教暗算那小子几次都没得手,不知为何这么麻烦。”
庄一荻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一眼瞥去,看见坐在一个小亭子里和王须陀说话的人是一个身披白色僧衣、手里提着一个灯笼的瘦高个喇嘛。庄一荻江湖阅历虽不丰富,从那瘦高个喇嘛的穿着,认得出这个喇嘛是西藏白教的弟子,心中奇道:“白教为教义之争给红黄两教逐出西藏,白教弟子避难青海已有六十年之久,他们反攻西藏几次都给红黄两教联手挫败,怎么现在出现在北京,他们来做什么?”只听那个瘦高喇嘛说道:“法王就要来北京叩见皇帝了!我是奉了法王之命,又得朝廷的允可来的,可是至今没见到新皇,还要等待侯爷的安排。侯爷现在在新皇身边伴驾,没法分身,急也急不来的呵!”
王须陀道:“万一夜长梦多,那‘叛徒’做了王公,以后再想除掉他,那就难了!而且这小子心机甚是敏锐,万一给他发觉我来北京的真实意图是和侯爷结盟,我岂能全身而退?”
那喇嘛一笑道:“你怕什么?有侯爷和皇帝给你撑腰,就算给那小子知道你的行径,那又怎样,你面前就有一个现成的榜样,为什么不学学他?你看他现在过得多好,锦衣玉食,妻妾成群,这难道不是你也希望得到的吗?”
王须陀道:“我可不喜欢像他那样低着头苟且偷生。听说在杭州的时候他差点就死在那个叛徒的剑下,现在得意又算得了什么?我还是宁愿跟着侯爷,在江湖上讨一份吃食,总比躲躲藏藏低眉顺眼要好得多。不瞒你说,我到了巫峡,才知有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老和尚,不知怎么就说动了庄老大,庄老大听了那和尚的话,收回了绿林柬,不许道上的同道再追杀那个叛徒。现在江湖上还在找那‘叛徒’麻烦的,多半是没去巫峡的人,给公羊无伤和司空不二他们的仇恨蒙蔽了双眼。换言之,假如有一天真相大白,恐怕给绿林道追杀的就不是那个‘叛徒’,而是我那个远房的哥哥王二十八了吧!”
庄一荻听了不禁大吃一惊,她没想到王须陀的哥哥,居然是已投降清廷的天山派长老王二十八,以前可从没听王须陀提起王二十八的名字!她这么一惊,呼吸稍重,立时便给那喇嘛和王须陀发觉,但见那喇嘛倏地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倏地向庄一荻的藏身之处飞来,手掌一翻,就朝庄一荻顶心拍下!他来得极快,庄一荻刚伸掌一接,只觉那喇嘛掌力如山,迫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功力之深,远在王须陀之上。她心中一惊,急忙全神运气,拼力抵挡,只听那喇嘛咦了一声,说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姑娘,怎么敢跑到我的寺庙里来偷窥?”庄一荻本想反唇相讥,但那喇嘛的掌力越迫越紧,竟压得她无法说话,而这时王须陀还没看出来的是庄一荻。
庄一荻的内功兼具佛、道两家之长,她从小跟着庄而重练道家全真内功,父母去世之后,才拜在法严大师门下。法严大师的天龙寺内功自成一家,刚劲绵密之处武林独步,庄一荻虽只有十多年的功力,但在一盏茶功夫之内,亦能与那喇嘛相持。那喇嘛武功甚高,罕逢敌手,暗暗称异,心道:“人说中原胜地,卧虎藏龙,想不到一个妙龄姑娘,也敢硬接我的掌力。”
庄一荻硬接掌力,只觉那喇嘛掌心一股热力直传过来,支撑片刻,但觉唇枯舌燥,周身骨骼隐隐作痛,急忙运功反击,那喇嘛数十年的功力自是较胜一筹,而庄一荻却已渐渐支持不住。她深吸口气,催动掌力,忽地一条黑影窜了出来,正是王须陀。
只听王须陀哈哈笑道:“一荻丫头,原来是你!既然来了,就请你留下来吧!”手掌一挥,划了半个圆弧,倏地一掌拍出!庄一荻大惊,双掌一沉,往下一堕,便待逃走,忽听那喇嘛“噫”了一声,掌力一松,叫道:“王兄,你——?”他没想到王须陀会趁机出手,话刚出口,只听庄一荻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直喷出来!
两大高手,两股力道,一柔一刚,庄一荻武功再高,也抵敌不住,她受伤吐血,虚晃一招,忽如飞鸟穿林般突然从那喇嘛身边窜出。那喇嘛心中一怔,伸手一抓没有抓着,眨眨眼,庄一荻身形已掠出数十丈外!
王须陀紧跟奔来,嘿嘿笑道:“一荻丫头,你还想走么?”庄一荻回头一瞥,又惊又怒,拔出宝剑,反手就是一剑,王须陀挥剑一格,这一剑来得迅捷之极,王须陀一格格空,心知不妙,急忙闪身,只听“唰”的一声,庄一荻的剑已刺穿了他肩头衣裳,剑尖在他肩头划了一道口子。王须陀吃痛,身形一闪,就这样阻了一阻,那喇嘛已然赶到。庄一荻若要逃走,原本还来得及,但她恨极了王须陀,抽剑再刺,王须陀亦非弱者,这时不求将她抓住,只求自保,竟然接连挡开了庄一荻三剑,待庄一荻第四招出手,忽觉背后微风飒然,剑尖一震,那瘦高的喇嘛一只袖子已卷住了她的长剑。
那高瘦的喇嘛听得王须陀叫“一荻丫头”,才知原来王须陀是认识这个女孩子的。王须陀想抓住或者杀掉庄一荻,掩盖他来到北京的用意,而那高瘦喇嘛,却是想把庄一荻带回喇嘛庙,养好内伤,在获得朝廷的许可和接见之前,不要平地生波。因此那高瘦喇嘛出手小心翼翼,尽力不让庄一荻脱身,又不伤她的性命。
庄一荻离开大路跑进一条小巷,接着又是吐出两口血,脚步也变得迟滞起来。她虽得了法严大师传授的天龙寺内功心法,到底只有十余年功力,那高瘦喇嘛和王须陀任选一人,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战胜她,更何况是两人齐追?那高瘦喇嘛存心不伤她,只想带她回去喇嘛庙,用的手法巧妙之极,总是顺着庄一荻的剑势发招破解,庄一荻进则他退,庄一荻退则他进,两人在大街小巷中相互追逐周旋,看似如同嬉戏,其实却是各以上乘内力相拼。
庄一荻的功力远逊那高瘦喇嘛,没到半个时辰,已是眼冒金星,眩晕阵阵,再也支持不住,心中暗暗叫苦。她把舌尖一咬,疼痛传遍全身,瞬间清醒了一会儿,唰唰两剑,向那高瘦喇嘛刺去,小巷狭窄,只能两人并肩,庄一荻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利用小巷的逼仄,两人不能并肩,看看能否迫退强敌。可惜那高瘦喇嘛武功精深,根本不在乎四周的环境,连发两掌,将庄一荻的剑尖震歪,五指如钩,倏地抓到庄一荻的头顶!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小巷里有人打开门来,对外面喝道:“是什么人在外面吵吵闹闹?”灯光一闪,门里出来一个人,那高瘦喇嘛怔了一怔,突感劲风吹拂,几点寒星骤然袭到!
庄一荻一个寒噤,忽地感到那高瘦喇嘛迫来的压力一松,身不由己的前冲几步,哇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后面那高瘦喇嘛脚尖支地,转了两个圈圈,身形一晃,叮叮之声不绝于耳,身边墙壁上火星乱飞。那高瘦喇嘛抬头一看,只见前面一位绿衣少女,让过了庄一荻,唰唰唰一连三剑,直扑上来。
那高瘦喇嘛身法了得,瞬时双掌错处,连避三招,王须陀纵身来敌,忽听那少女冷笑道:“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敢跑到甘凤池家门口来撒野闹事!不要命了吗?”高瘦喇嘛闻言大吃一惊,猛地省起:到北京的第一天雍亲王设宴招待,这少女当时正巧和甘凤池在一起,看上去皇帝对她很亲近,她既然报出来历,寒灯会主人甘凤池只怕也正在这屋里!刹那间那高瘦喇嘛进退难决,王须陀却是手底毫不放松,反手一掌,荡开绿衣少女的长剑,左手一伸一缩,霎眼之间,又连发三掌,绿衣少女的裙带几乎给他抓着!
那绿衣少女身法轻灵,倏地一声长啸,只听得一个沙哑的声音紧接着从屋里传来,有人叫道:“小姐,你在和谁动手?我就来啦!”声音来自屋后,好像就在眼前说话一般,王须陀和那高瘦喇嘛听得清清楚楚,那高瘦喇嘛还不觉如何,王须陀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这声音不是别人,是刚刚交手不久、自己还险些在他手下吃亏的尚宝潼!他刚到北京不久,就在尚宝潼掌下吃了一次亏,对尚宝潼忌惮已极,急忙逃走。尚宝潼来得快极,声音还在小巷里回旋,回声未散,便已赫然现身!
绿衣少女把庄一荻抱在怀里,把手一指,叫道:“这个喇嘛我不认识,逃走的那个家伙是个大坏蛋,你给我杀了他!”尚宝潼闻言双指一弹,三枚剧毒透骨钉破空飞出,他的透骨钉不一定伤得了高瘦喇嘛,对付王须陀却是绰绰有余。王须陀正在没命奔逃,忽地背心一阵剧痛钻心,半边身子登时麻木,噗通一声,立刻倒地,眼前金花乱闪,再也爬不起来。
那绿衣少女无如就是甘凤池的女儿甘奕芬。原来甘奕芬来北京找到甘凤池时,甘凤池已把天音夫人纳为侧室,甘凤池老于世故,只怕女儿和天音夫人相处不来,便再买了一所别院,给女儿单独居住。因此甘奕芬平时很少在寒灯会,都在别院,有两个粗使丫鬟和尚宝潼随在身边。今夜她刚到过寒灯会,听甘凤池说起无忌,知道大行皇帝葬后,雍正就要颁布诏书,正式册封无忌为穆土穆部落新的王公。父女俩聊了一阵,甘凤池便要尚宝潼把甘奕芬送回别院。这主仆二人刚到家不久,庄一荻就误打误撞地跑到她门前来了。两个都喜欢上无忌的女子,就这么狭路相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