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真相，只有回溯到岁月深处，才能看清爱与恨的来处。西安女孩刘碧莹，就是从对弟弟的恨开始，发现了爸爸的惊天秘密。

“碧莹，志强的女朋友小菲失踪了，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着找找？”

2020年9月的一天，我正在上班，电话响了，是黄阿姨。我压低嗓子说：“黄姨，年轻人谈恋爱玩失踪是常事，过两天就好了，我这儿忙呢，先挂了啊。”

同事李宵从我旁边经过，不无调侃地说：“碧莹，连你那个弟弟谈恋爱你都要管，这操的心也太多了吧？”我无奈摊手，低下头继续工作。

其实，这件事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事情的缘由还要从头说起……

我叫刘碧莹，陕西西安人，今年30岁。妈妈早年病逝，黄阿姨是我爸给我娶的后妈，而志强就是黄阿姨带来的孩子，比我小8岁。

我7岁那年，妈妈被查出卵巢癌，爸爸因为工作忙，请了一个护工帮着照顾，她就是黄阿姨。

妈妈做完手术后，病灶很快转移，没多久就去世了。我那时还小，整天哭着要妈妈，爸爸只好一次次把我抱在怀里，哄到我挂着眼泪睡着。

一年后，爸爸把黄阿姨带回了家，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才几个月大的志强。爸爸说，要给我找个新妈妈。

我怎么也接受不了另一个女人替代妈妈的位置，更受不了有个哭闹不止的小婴儿来分享爸爸的爱。我撒泼打滚，以绝食相胁。

后来，黄阿姨只待了不到一周，就默默离开了。

我的整个初高中，都是爸爸一个人带我，他再也没提成家的事。直到2009年我考上一所重点大学，父亲才遮遮掩掩地说，他想再成个家。

想到这些年，爸爸一直为了我单身，我违心地答应了。

我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爸爸领回家的，还是黄阿姨和志强！黄阿姨稍微胖了些，但面容清丽，而躲在他身后的志强，已经长成了一个阳光少年。

我有些释然，热情招呼他们，可是一顿饭吃下来，我发现父亲对这对母子太熟悉了：

他知道志强对花生过敏，不让我给他吃花生酥；黄阿姨则知道父亲高血糖，控制他吃甜食和肉。

他们有说不完的话，时不时传来笑声，我反倒成了局外人。那个暑假，我常常委屈地对着妈妈的照片落泪。

上大学后，我玩命学习，发传单、做礼仪小姐、带家教，我都干过。

除了不想再向家里伸手要钱，也为了能在寒暑假名正言顺不回家，不用像个外人一样看着爸爸和黄阿姨秀恩爱，看他们对志强呵护备至。

大学毕业后，我找了份待遇不错的工作，还和闺蜜合伙开了家网店。三年后，我揣着攒的钱，加上外婆和姨妈的支援，按揭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比起我来，志强就黯淡多了，成绩一直不上不下。高三时爸爸给他找了一年的一对一家教，最后也才勉强上了个普通本科。

对此，他毫不在意，整天乐呵呵的。我忍不住没好气地训斥他，他最多失落三分钟，马上又嬉皮笑脸：“姐，你看我这双球鞋，都残成这样儿了。最近有活动，你送我双吧……”

你说，我怎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弟弟？

可是，讨厌归讨厌，我还是尽到了做姐姐的责任。只是，爸爸对志强的宠爱，常常让我觉得他是亲生的，我是抱养的。

这些年，我每次跟爸爸打电话，没说两句，他都转移到志强身上。我给他买名牌运动鞋，一转眼，鞋子穿在志强脚上。我买好吃好喝的回家，也几乎都进了志强的肚子。

四年前，爸爸的单位有一个内部购房名额，比市面上便宜很多，爸爸对我说：“志强将来要娶媳妇，要不这房子……”我秒懂，马上说：“没事，爸爸你给他吧。”

前年过年，我开着刚买的车回家，刚考驾照的志强坐上去摸了又摸，央求道：“姐，让我开开。”爸爸也在一边帮腔，我只得让他开走了。

结果，等他回来，车前灯都快蹭掉下来了。还没等我发火，志强立刻挽住爸爸的胳膊撒娇：“爸，我从来没开过嘛，你看姐姐，像要吃了我。”

爸爸不但不批评他，还劝我别跟弟弟一般见识。

更可气的是，第二天，爸爸给我打电话：“莹莹啊，爸爸这里有8万，你给爸爸凑一些，要不给志强也买辆车吧。”我怄了一肚子火：“大学都没毕业，开什么车。”

然而没过几天，爸爸以自己腰椎不好为由，给我要钱买按摩椅，换大床。我给他打了4万块钱，结果，新床和按摩椅我没见着，倒是志强在朋友圈里晒了一张他和车的合影。

配的文字是“喜提爱车，我爱老爸”。看得我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这样的事多了，连同事都为我打抱不平，戏称我是“现实版樊胜美”。我虽很不满，却也不至于深恶痛绝。毕竟志强给爸爸带来了很多快乐。

2019年年底，爸爸想重新翻修老房子，我回家帮着收拾。在衣柜的抽屉，我发现了爸爸的高中毕业证。

帅气的眼神，厚厚的嘴巴，我正看得出神，突然，一个念头蹦了出来：天哪，怎么跟志强一模一样？

按理说，志强是黄阿姨带来的孩子，没理由和爸爸像啊，难道——？我不敢往下想，但“亲子鉴定”几个字，鬼使神差般出现在我脑海里。

当晚，我借口帮爸爸按摩，拔下他的几根头发。又在志强跟我玩闹时，佯装生气把他摁在桌上，揪了他的头发。

为了万无一失，我还买了几支新牙刷替换了他俩的旧牙刷，并把头发和旧牙刷一起分装好。

第二天，我去了一家亲子鉴定机构，做了加急鉴定。

结果让我当场崩溃，两份检材的鉴定结果都显示，爸爸和志强是不折不扣的亲生父子。按照志强的年龄推算，在妈妈生病前，他们就已经勾搭上了。

我终于理解，为什么爸爸在妈妈生病时就让黄阿姨进门，而且迫不及待想要娶她，被我制止后，那么多年过去，他们还亲如一家人。

原来，爸爸早在妈妈生病时就出轨了！说不定，妈妈就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的事儿，悲伤过度才病情恶化，含恨离世的。

我的眼睛被愤怒烧红了，恨意牢牢占据了我的全部内心。

所以，回到开头一幕，黄阿姨所说的志强女朋友小菲失踪的事，我表现的既不意外，更不关心。他作为父亲的私生子，就应该尝尝被抛弃的痛苦。

三天后，我又接到了黄阿姨的电话，这次她带着哭腔：“碧莹，我给志强开工作室的20万被小菲骗走了，他想不开割腕自杀，你快来啊……”

“啊？”我吃了一惊，手不自觉间握紧到关节发白。

我请了假，匆匆赶到医院。志强一脸苍白，手腕裹着渗血的纱布。好在发现及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黄阿姨在床边哭成了泪人，爸爸也明显憔悴不少。

他低声对我说：“我已经去报案了，唉，这傻孩子…”“报案？”我看了看爸爸，想确认这件事。他点点头。

几天后，我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说要找我了解一些情况。

“你之前认识聂小菲吗？和她有没有什么来往？”面对警察，我内心极度慌乱，可还是佯装镇定：“没有，她是我弟弟的女朋友，我和她的来往仅仅基于这层关系。”

“是吗？可是我们在调取她的通话记录时发现，你在你弟弟认识她之前，就和她有过通话，而且就在一个多月前，你还给她转过3万块钱？”警察问道。

“哦，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来往的人比较多，再加上我还有个网店嘛，有可能之前有过交集，但我不记得了。至于钱……钱是她找我借的。”

我的这番措辞，警察明显不满意，但也没找到什么破绽，就让我回去了。

在惴惴不安中又过了几天，公安局通知我们，聂小菲已经被抓获，让我们全家都去一趟。除了志强还需要休养外，爸爸、黄阿姨和我都去了。

“有一个情况需要和你们说明一下，聂小菲已经供认了以母亲生病为由，骗取刘志强20万元的事，但是——”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她提到，一开始，是受刘志强姐姐刘碧莹的委托，只想骗取感情，借此打击刘志强，后来看他为人单纯，才起了贪念……”

真相再也包不住了，我的心狂动不止，险些站立不稳。但我没有错！

其实，在发现志强是爸爸的私生子后，我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机会报复。

2020年2月，我在网上看到了小菲“出租女友”的帖子，当时我心里一“咯噔”，想起同事李霄闲聊时讲过，一个妻子为了报复老公，故意找人勾引丈夫，偷偷拍下照片作为证据，以丈夫出轨为理由，顺利拿到财产离了婚。

我脑子灵光一现，有了雇人报复志强的念头。

我的计划是，先雇小菲和志强谈恋爱，等志强深陷情网，再让小菲“另觅新欢”，让他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于是，我主动给小菲发了私信，几经试探表达了需求，没想到，小菲痛快答应，她还告诉我，她原来扮演过类似的角色，整得那些男人欲哭无泪。

谈妥价格，一切都很顺利。在一场精心设计的“偶遇”后，小菲走进了志强的生活。

我暗中给小菲支招，让小菲的种种表现，都“长”在志强的审美点上，志强很快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我以为我的目的就这样实现了，哪里想到，小菲竟然会骗志强20万，更没想到，志强竟然会闹自杀！

真相大白，黄阿姨和父亲用喷火的眼神看向我，眼中写满不可思议和愤怒。父亲抖着身子把手指向我：“你，你串通外人来骗志强，你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能……”

黄阿姨也瞪大眼睛看着我：“为什么啊，碧莹？”

事已至此，我索性把一切摊开：“是啊，是我找的她，为的就是让你这个宝贝儿子难受。让他好好尝一尝，无缘无故被抛弃的滋味。”

“你竟然算计到自己家人头上来了？怎么这么恶毒？”爸爸的脸涨得通红，“啪”地一声，狠狠甩了我一个耳光。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冷笑道：“恶毒的是你们，我妈还没死，你们俩就开始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疼志强，还不是因为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当年我妈为什么走的那么早，难道不是你们害的吗？这一切，你们怎么不跟我交代，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说完，爸爸举起的手，从空中无力滑落，身体随之重重倒在地上。

“老刘，老刘……”黄阿姨扑了过去，只见爸爸面色灰白，双眼紧闭，旁边的警察马上过来，一边探他的鼻息，一边喊道：“快，打急救电话……”

我呆呆站在一边，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空洞和恐惧。

救护车及时赶到，爸爸只是高血压加急火攻心，要输一个星期的液。我既怕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又觉得无法面对他，只能遮遮掩掩在病房外偷偷看他，却不敢走进去。

一周之后，爸爸出院了，黄阿姨单独约我，说有事要和我谈。

没等我说什么，黄阿姨就拿出一张陈旧的老相片。照片上竟然有爸爸、妈妈、黄阿姨，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人。

“碧莹，你好好看看他，他，他才是你的亲生爸爸。”黄阿姨平静地说。“爸爸？”我吃惊地张大嘴，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那人身上。

浓眉秀目，鼻梁挺直，嘴角边有个小酒窝，这一张脸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似乎已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我被这个消息打懵，眼泪差点落下来。

“有些事情，我觉得不该再瞒着你了，你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在黄阿姨平静的述说中，当年的一切在我眼前徐徐展开……

三十多年前，爸爸和黄阿姨、妈妈和我的亲爸爸是两对恩爱的恋人，也是彼此的好朋友，他们在同一年进厂，住同一片宿舍，吃饭出游都在一起。

然而，在一次车间事故中，我的亲爸爸为了保护好朋友，被跌落的重物砸中，任凭妈妈哭哑了嗓子，他也没能再睁开眼睛。

失去了恋人，妈妈悲痛欲绝，她趁人不备，悄悄跳进了厂房后的水池，被路过的工友救起来，然而，在被送往医院检查时，她知道了一个又悲又喜的事实，她怀孕了。

“碧莹，那孩子就是你，我不说你也知道，三十年前，一个大姑娘没结婚就怀孕会面临什么状况。”黄阿姨看着我，轻声细语地说。

外婆逼着妈妈立刻去堕胎，不然她只能当没这个女儿。

然而，一向柔弱的妈妈却铁了心，她紧紧护着肚子，任凭外婆哭骂哀求，只是冰着脸，反复念叨一句话：“要活，我们一起活，要死，我们一起死，这是张瑞（我亲生爸爸）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外婆心疼女儿，却也为难。女儿如果留下孩子，这辈子都难以嫁人了。

就在这时，我现在的爸爸找上门来，向妈妈求婚。“阿姨，张瑞是为了救我没的，您放心，我会一辈子好好对待佳佳（我妈妈），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为了兄弟情义，爸爸选择跟黄阿姨分手，娶了怀有身孕的母亲。

黄阿姨气得远走他乡，妈妈很快生下了我。而这一切，我一无所知。

爸爸也如他承诺的那样，对妈妈周到体贴，即使妈妈后来再没怀上孩子，爸爸也从未嫌弃过。

然而，在我6岁那年，爸爸又在街上偶遇了黄阿姨。当年那个活泼明丽的少女已经满脸病容，憔悴不堪。黄阿姨婚后多年未生育，受尽了丈夫的殴打折磨，刚刚离婚回到西安。

爸爸内疚不已，面对无依无靠的黄阿姨，他再三思考，向妈妈摊了牌。他承诺净身出户和妈妈离婚，但是他仍然会好好照顾妈妈和我。

妈妈同意了，但是，还没等他们去办手续，妈妈查出了卵巢癌。离婚的事搁置下来，爸爸拼命赚钱支付妈妈的医疗费，为了能让她早点康复，爸爸请黄阿姨照顾她。

然而，用了一切办法，他们没能挽回妈妈的生命。临终前，妈妈不止一次交代爸爸，一定要把我培养到大学毕业，也请求黄阿姨，一定要照顾好我。

妈妈去世后，爸爸本想和黄阿姨结婚，被我万般阻拦。很多年，爸爸都是暗中照顾这对母子。

“志强从小没有爸爸在身边，身边孩子都说他没有人要，合起来欺负他。这孩子身子弱，性子却犟，被人家打得青一块红一块也不吱声。”黄阿姨抹起了眼泪。

直到我上大学，爸爸才终于和黄阿姨结婚。志强这个没爹的孩子，也才算有了爸爸。所以，他对爸爸百般亲昵，而爸爸出于补偿心理，也对志强异常疼爱。

“碧莹，十个指头伸出来也有长短，就算是亲生父母，总也会偏向那个看起来弱一点的，你爸确实对志强偏心了些，但他对你也是实打实的。

“他还攒了10万块钱，说留给你当嫁妆，他还说，别人家女儿有的，你也不能少，一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出嫁，这样才对得起你的亲爸亲妈。”

最后，她加了句，“我说的这些你要不信，可以再去做个亲子鉴定……”

我的脑子嗡嗡直响，从前没有想明白的很多事，现在似乎都明白了。

为什么从我懂事起，妈妈就一直叮嘱我将来要好好孝顺爸爸；为什么奶奶和姑姑对我和妈妈永远是客气又疏离；为什么当年姑姑会主动劝我接受黄阿姨……

黄阿姨走后，我回卧室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上次取的爸爸的头发还剩了一些，足够再做一次鉴定，我紧紧攥在手里，像攥着一把打开所有秘密的钥匙。

第二天，我又去做了加急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可排除亲子关系”的一行字，让我眼泪不止。

我想起妈妈去世后，每天下午爸爸风雨无阻去接我，给我买各种好吃的；想起为了我他把自己修炼成大厨，做鱼做菜都是一流；想起我考上大学时，他拍着胸膛逢人就说：“我闺女有出息了！”……

他对我这么好，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下。

聂小菲被警方抓获后，骗志强的钱绝大部分被追回。关于真相，爸妈很有默契地对志强绝口不提，只说“姐姐天天都在担心你”。

我哭着跪在爸爸和黄阿姨前，请求他们的原谅。爸爸笑着挥挥手：“做父母的，怎么会跟孩子认真生气呢？”黄阿姨也一把把我拉起来。我们约好，共同向志强保守这个秘密。

像裂开的河水重又聚拢，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我再也没有因为爸爸偏爱志强生气，我知道，爸爸为了我，已经让黄阿姨和志强受了太多委屈，我能做的，就是真正把他们当一家人。

2021年春节前，我怂恿他们拍了一张全家福。我对志强说：“谈朋友这事别心急，等姐给你介绍优质的！”他噘了噘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爸爸听到了，反过来批评我：“你还别说你弟弟，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了！”

黄阿姨帮我圆场：“你闺女又漂亮又能干，只要她想，还能找不到男朋友？”我们一家人，都笑了。

其实，这些年来，向我示好的人并不少，可因为家里的事，我不敢对爱情抱有期望。现在终于明白，最真挚的情感，一直都在我左右。

阳台上，开着香气扑鼻的白色水仙，是妈妈最爱的花朵。我在心里默念：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上一定要好好的，看着我幸福。

作者 | 琉火

电影《小偷家族》里说，比血缘更重要的羁绊，是爱。两次亲子鉴定，还原了爸爸和我，爸爸和弟弟的真实关系。但相信风波过去，这家人都会深爱彼此，因为他们曾经做的任何选择，都是基于爱。

今天的故事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