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仕岩
猛⻁是我小时候养的第一只小狗。
1969年,那年我9岁。
在放学的路上听到路边的草垛里有动静,好奇心驱使我一探究竟。大着胆子扒开一堆稻草,居然发现里面钻着一只小⻩狗,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惊恐地盯着我,把身子尽量藏在草堆里。看着它的可怜相,我便伸手去抱,没想到它把头往草垛里一扎,钻到里面看不⻅了。咦?够狡猾的!我赶紧扒拉草垛想把它找出来,费了九牛二⻁之力,出了一身大汗,总算在草垛一米多深的地方把它逮到了。小家伙胖呼呼地,服贴地让我抱着,还用舌头舔舔我的手臂。
我早就想养一只小狗了,多次跟母亲提出从表舅家的狗窝里抱一条小狗来养。母亲态度很坚决:养你们俩(指我和妹妹)我都觉得多余!你敢抱只小狗来,我就不让你吃饭,把你的饭喂狗!这事儿可就大了!怎么办呢?最终我还是依依不舍地还是把它放回了草垛。它似乎很理解我的心里活动,把两只前腿放平了放肆地往前伸着,把身体和下巴紧紧贴在地上,两只眼睛向上翻看我,意思就是: 你费劲扒拉我干嘛?还不是乖乖把我送回来?
没办法,我也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走了。
走着走着,我感觉身后面动静,一回头一看,天呐!这条小⻩狗居然跟着我一起回家了。
晚上母亲回来了,我忙不迭跑去报告我放学后的表现,不但作业完成了,而且扫了地,擦了桌子,把鸡也喂了,碗也洗了,还帮母亲把晚上准备吃的⻘菜也收拾干净了。我看得出来,尽管母亲一天在田间的劳作很累,但听了我的汇报还是露出了笑容。母亲刚刚脱下外套准备做饭,突然从里 屋传来一阵小狗的呜呜声,原来它有那么一会儿没看到我就想找我了。我心想这下完蛋了,母亲非得大发雷霆不可!
没想到母亲打开里屋⻔看到小⻩狗把它抱了起来,还抬起牠的下巴仔细看了看,跟我说:嗯,这条小狗是个好狗,下额是两根毛,俗话说“一⻰二⻁三豺”,养大了会看家护院!母亲的话说明了一 切,那天我开心得怎么也睡不着,生怕小⻩狗得而复失,一会儿就要看看它还在不在我的床边扒着。直到天亮,我才在迷糊中被它的呜呜声吵醒。 母亲说它是“两根毛”有⻁性,我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猛⻁。从此,我的童年生活里多了一个最忠诚的伙伴。
白天我上学,它就跟几只老母鸡一起在家里的院子里等我,饿了与鸡抢点米糠充饥。我放学回来,就带着它去附近的山上放鹅割草,它在山坡上欢快地跑着,看⻅了⻦它去扑,看⻅了⻘蛙它也去追,一天天⻓大,很快就⻓成一条十几斤重的⻘年犬了。
最让人开心的是,它很通人性,在我的训练下学会了按照口领坐下、起立、跑、扑、跳等。带着它威⻛凛凛,引来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
快乐总是短暂的。一天我放学回家晚了一点,母亲已经回家做饭了。直到我放下书包也没⻅猛⻁过来找我,以往它早就扑到我身上来粘乎我了。我喊了一声母亲,就到处寻觅,母亲低着头低声说:儿子你別再找猛⻁了。最近家里鸡窝里的鸡蛋总也拾不到,今天我发现是被猛⻁偷吃了。所以......
还没听母亲说完,我就觉得一阵心酸哇哇地大哭起来,母亲像极了做错事的女同学,一个劲儿地向我赔不是,可是我根本就听不进去,我夺⻔向家外跑去,嚎哭着要去为猛⻁报仇。我猜到这一定是我的一个表舅干的!因为我早就听到他说过想吃狗肉,要把我的“猛⻁”宰了吃......
猛⻁没了,这是我的童年时光里最痛苦的事。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养狗,直到2009年我49 岁,又有一条流浪狗跟着我到了家里,我们都把牠称为“⻰⻰”,就宠物的本性而言,⻰⻰与“猛⻁” 之间总有那么多相似之处,它如同皇儿般地生活在我的家里,已经度过了13个春秋。与猛⻁相 比 ,它们的命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四十年的人间沧桑,我家两只宠物狗截然不同的命运,映照着社会的变迁,无言地诉说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