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鹏程

记录人：穗雪

来源：作者身边的故事

每天八小时工作外加三个小时的来回通勤时间，让我回到家后早已是身心俱疲。可今天，我一进门，就隐约感受到一股低气压。

不禁一个头两个大。我一猜我妈和媳妇儿肯定是又闹别扭了。

果然没错，家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只有三岁的小女儿囡囡朝我跑过来，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爸爸，妈妈坏。”

我俯下身子抱起孩子，先朝她软绵绵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接着问：“妈妈怎么欺负我们啦？”

这时的囡囡又想起刚刚告状的事情：“奶奶让我看手机，妈妈吵。”

这时媳妇儿兴冲冲的过来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咱俩都近视，孩子近视的概率会大很多。前两天幼儿园体检，她的远视储备已经比同龄的孩子少很多了，还敢看手机了？”

一切的矛头似乎又指向了我妈。我妈每天一个人，又得接送，又得做饭，有时候架不住孩子哭闹、缠人，没办法喜欢拿手机哄她。

我一望四周，庆幸好在这会儿我妈不在家，要不然一定又是一场暴风骤雨，而我一定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那个人。

一天的工作，本就身心俱疲，回到家里又是一脑门子官司，我心烦意乱，脸比锅底都黑，赶忙摆摆手，我回屋了。

换好衣服后，我到厨房掀开锅盖，凉锅冷灶，瞬间就明白了，这一定是在我回家之前，家里发生了战争。

随后我妈又撂挑子出门儿散心去了。。。

“哎”，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地系上围裙，一边叹气一边开始做饭。生活本就是一地鸡毛，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我妈今年61岁，也挺不容易的。老太太一辈子省吃俭用，没享过什么福，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把我攻到了研究生毕业，给我买了房子又娶了媳妇儿。

我和媳妇儿俩人每月工资加起来不到1万块钱，却有4700元的房贷要还。从前还好，女儿出生后，我们俩日子过得很是紧巴！

自从母亲过来之后，我们的生活压力缓解了很多。老太太自掏腰包，出钱出力，一日三餐、接娃送娃，要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自从老妈来到我家上岗之后，我们家的水电、燃气费、物业费，还有家里的一日三餐，甚至包括女儿的幼儿园托费，全部都由母亲来承担。

要我说母亲把生活中这么大的难题都替我们解决了，那些她的一些小小的生活不足，难道就不能包容一下吗？

可是媳妇儿好像就想不通这个道理。好好的日子，非要把家里整得乌烟瘴气的。弄得每一个人心里都不痛快。

当然了，事出两面莫怪一方，也并不是全是媳妇的不是。

吃完饭我又主动的刷锅洗碗。在我马上大功告成的时候，门儿响了，我知道是母亲回来了。我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妈，您吃饭了没？锅里还有饭。”

母亲黑着脸，没有直面我的问题：“你跟我进屋一趟，我给你说点儿事儿。”

我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母亲后头，进了她的房间。母亲告诉我：“你爸刚刚打电话过来，他马上就要退休了，明天中午，到你单位楼下找你说点事儿。”

此时，我突然间想起刚刚，我做好饭的时候打母亲电话，请她回来吃饭，可是她的手机一直占线，原来是她在跟我爸通话。

“什么事儿啊？妈，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能不能提前先跟我透露一下？”我略显撒娇的说。

“到那儿你就知道了。好了我累了，我要休息了。囡囡今天晚上跟你们睡吧。”

“您不吃饭了吗？锅里还有我烧的菜呢！要不要过去尝尝我的手艺？”我略显讨好地说道。

“不必了，我在外边吃过了，况且我现在也累了，想早点儿休息。”母亲冷冷的说。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像烙大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在想明天父亲到底是要和我说什么事情。

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到了第二天上午。11点左右的时候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在公司楼下的面馆儿等我。

到达面馆儿后，还没开始上人，我一眼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老头儿，我知道那是我的父亲。走近，桌上摆了两凉两热。

黄瓜拌荆芥、凉调丝瓜苗、红烧肉、糖醋里脊。两道热菜都是我喜欢的菜，果然知子莫若父。

抬头看过父亲，突然间发现他的眉毛都白了好几根，十分明显。此时，我不禁，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父亲已经把酒倒好。我坐下后，心里像揣着个小兔子般惴惴不安：“我妈是不是又跟您诉委屈了？”

父亲刚刚端起的酒杯，正准备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我知道你妈那脾气，你放心，我不会听她的一面之词，今天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事情。。。。

听到这里我更加紧张了。那是啥事儿啊？

父亲压了压手，让我稍安勿躁，继续说道：“我和你妈妈就你一个儿子，我们把你养大，供你上大学，再读研究生，帮你首付买房子，再到娶媳妇。。。现如今你妈妈贴着退休金，还帮你带了三四年的孩子。

听父亲说到这里，我的心里有些许的惭愧。说起来我也是30好几的人了，也最少能算上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不能替父母分忧，却自始至终都还在啃老。

我自认为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说到这里，父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的这一番话把我说的面红耳赤：“都怪我至今还没有完全自立。”

现在年轻人都压力大，我们作为老人也十分理解。我那是退休了，可能会有半年暂时拿不到钱，不过这不影响大局。”

“我算了算我的工龄，退休金应该能拿到7000元左右，你妈妈每个月拿5000多元，我们俩一个月12000元。”

“我们俩商量决定，拿出4000元来，替你们还贷款！”

我听后又惊又喜，又有些无地自容。我想拒绝爸妈的帮忙，但是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有说出口。

我爸接着说道：“我退休以后不打算让你妈妈继续再替你们带孩子了。”

主要是我们有两点考虑：

一方面是，两代人不应该掺和在一起，我们本来生活方式就不同，应该各有各的生活；

另一方面是，趁着我和你妈身体还算不错，我们打算到处走一走。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大山明川。

“从小到大你应该也是知道的，你妈妈这一辈子省吃俭用，也没有享过什么福。好不容易现如今你长大成人了，我想带你妈妈好好出去享受一下晚年的生活。”

“我觉得晚年的她，不应该在总生活在柴米油盐以及婆媳的是非对错中。”

“对于老年人而言，60岁到70岁，这是黄金的十年。我们想抓住这黄金的十年，好好享受享受到世界各地去走走转转。”

“爸，我支持你们，你们好好玩吧！至于钱的事情，有困难了可以尽管开口！”

我有些打肿脸充胖子似的说了这一番话，后边有些越说越没底气。

父亲摆摆手，笑了笑说道：“儿子你有这份心，对于我们就足够了。”说着他又倒了一杯酒。

父亲很快收起了笑容，接着说道：“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得病的，我和你妈自然会爱惜自己的身体，每年主动去体检，有病了也会主动的去打针吃药、积极治疗。”

“到我们生活没办法自理的时候，我们会主动去住养老院。我们俩的退休金，选个差不多的养老院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假如我们得了严重的病症，住进ICU，你记住我们不做手术也不要签字。我们是看过了，身边太多的人。”

“我们也想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给自己留一份体面。”父亲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接着给自己倒上了。

父亲的话说的我心里越来越难受，我的眼眶通红鼻子酸的难受：“爸，你在说什么胡话，咱倾家荡产咱也得治病啊。”

我爸摆摆手，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定要听我的，这叫做顺者为孝。我们走了之后，你不用给我们买墓地，那就20年的期限，还交管理费。”

“几十年后，谁还会再来交管理费？将来没有人管，也依旧会被荒废丢弃！”

“如今的树葬墙葬我觉得就还不错，再或者把我们送到老家，埋到祖坟边，让我们和列祖列宗作伴。”

“我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百年之后，家里的所有房子存款自然都是你的。我们的身后事也不需要你来大操大办。”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泰然处之。不必请客，也不必搞乱七八糟的仪式，竟是活人受罪，你一个人完成就好。”

“只要你心里记挂着我们，相遇一场，一切就已足够！”

听着听着，我哽咽了。止不住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眼眶滴落到桌子上。

我十分诧异，老父亲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通透？可是，我要听他的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