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是非科举正途出身的武人,甚至一度被人目为武夫、粗人。然袁毕竟是世家子弟,又饱经酒文化的濡染,此武夫、粗人,书法、诗词都有几下子,截然不同于当下的武夫、粗人。从他营建的私家园林府邸,以及留下的诗作,颇可看出其文采和审美。
光绪、慈禧相继蹬腿翘辫子后,老袁倒了大霉,被载湉他爸爸国仇家恨一起算,差点儿收走户口本。得亏几个酒肉朋友帮着说项,老袁丢官保命,被清廷责令“回籍养疴”。老袁本是河南项城人,但因为和大哥尿不到一个壶里,所以早在安阳另立门庭。这回奉旨“回籍”,他就一路辗转回到了安阳洹上村。
洹上村是袁世凯在安阳营建的一处规模巨大的私人庄园,位于洹河之滨,今袁林所在地以西,洹河北岸。洹上村名为村,实际只是袁世凯个人庄园的名称,故当地人又称其为袁宅、袁家花园。
洹上村坐北朝南,平面呈方形,占地据说有300亩,为袁世凯小站练兵时期购置,其后一直由袁的长子袁克定负责营建,直到袁世凯被清廷责令“回籍养疴”、离开北京时尚未完工。1909年5月,袁世凯携家人住进来以后,继续营建。
据袁世凯的三女袁静雪回忆,此处原为天津某人的别墅,洹水从此处流过。经过袁家改造、营建,开辟有菜园、瓜园、果木园、桑园等各种园子,饲养有家禽家畜。袁世凯还整修了一座花园,起名叫养寿园,园内叠石为山,种植桃、杏、枣等果树和很多花草。并把洹河河水引入园区,开凿了大型水池,池内种植荷、菱,养鱼、螃蟹。池中央修有水心亭,须乘船才能抵达水心亭。
在空间布局上,养寿园南区为人工湖,北区为人工山,整个园区湖光山色、山水相连,一年四季绿水长流,林木秀美,建有养寿堂、谦益堂 、五柳草堂等景观和建筑,整体呈现中西结合的风格。
山水之间,布局有养寿堂、谦益堂、五柳草堂、乐静楼、红叶馆、纳凉厅、澄澹榭、蔡心阁、啸竹精舍、杏花村、临洹台、洗心亭、垂钓亭、盖影亭、滴翠亭、枕泉亭、接叶亭、待春亭、瑶波亭、泻练亭、天秀峰、碧峰洞、椎风洞、散珠崖等景观和建筑,奇花异草、修竹大树、嶙峋怪石等点缀其间。
袁世凯下野后长期“隐居”于此,很多政治活动都在这里进行,那张著名的“洹河钓叟”的照片,就拍摄于养寿园的水面上。谭鑫培、王瑶卿、王惠芳、杨小朵等梨园名家都曾受邀来此唱过堂会。
袁世凯东山再起之后,为了家人安全等考虑,全家基本搬离洹上村。袁家人再聚洹上村,则是为袁世凯送葬。
洹上村、养寿园均毁于战乱。不过,当时已有摄影术,其盛况得以定格。而且,袁世凯在此居住期间,还写了不少诗词,今天读来既可见这位大军阀的风采,亦可从侧面了解其复杂的心理历程。
袁世凯咏于洹上村、养寿园的部分诗作雨后游园昨夜听春雨,披蓑踏翠苔。
人来花已谢,借问为谁开?
咏海棠海棠带雨湿红妆,乞护重阴昼正长。
蛱蝶不知花欲睡,飞来飞去闹春光。
落花落花窗外舞,疑是雪飞时。
刚欲呼童扫,风来去不知。
春日饮养寿园背郭园成别有天,盘飧尊酒共群贤。
移山绕岸遮苔径,汲水盈池放钓船。
满院莳花媚风日,十年树木拂云烟。
劝君莫负春光好,带醉楼头抱月眠。
和子希塾师游园韵老去诗篇手自删,兴来扶病强登山。
一池花雨鱼情乐,满院松风鹤梦闲。
玉宇新词忆天上,春盘乡味采田间。
魏公北第奚堪比,却喜家园早放还。
和景泉塾师游园韵池上吟成一倚栏,老梅晴雪不知寒。
年来了却和羹事,自向山厨捡食单。
清明偕叔兄游养寿园昆季偕游养寿园,清明雪尽草粗蕃。
苍松绕屋添春色,绿柳垂池破钓痕。
画舫疑通桃叶渡,酒家仍在杏花村。
莺歌燕语无心听,笑把埙篪对坐喧。
登楼楼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
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
春雪连天雨雪玉兰开,琼树瑶林掩翠苔。
数点飞鸿迷处所,一行猎马疾归来。
袁安踪迹流风渺,裴度心期忍事灰。
二月春寒花信晚,且随野鹤去寻梅。
和江都史济道女史月下游养寿园诗曾来此地作劳人,满目林泉气势新。
墙外太行横若障,门前洹水喜为邻。
风烟万里苍茫绕,波浪千层激荡频。
寄语长安诸旧侣,素衣蚤浣帝京尘。
晚阴看月棹艇捞明月,逃蟾沉水底。
搔头欲问天,月隐烟云里。
啸竹精舍烹茶檐下坐,竹影压精庐。
不去窗前草,非关乐读书。
和王介艇中丞游园原韵乍赋归来句,林栖旧雨存。
卅年醒尘梦,半亩辟荒园。
雕倦青云路,鱼浮绿水源。
漳洹犹觉浅,何处问江村。
登楼楼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
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
自题渔舟写真二首其一
身世萧然百不愁,烟蓑雨笠一渔舟。
钓丝终日牵红蓼,好友同盟只白鸥。
投饵我非关得失,吞钓鱼却有恩仇。
回头多少中原事,老子掀须一笑休。
其二
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
野老胸中负兵甲,钓翁眼底小王侯。
思量天下无磐石,叹息神州变缺瓯。
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
洹上村、养寿园已毁,袁世凯为九姨太营建的别墅较为完好地流了下来。这处宅第位于安阳市文峰中路,袁世凯当年“归隐” 洹上村时,曾为其最钟爱的九姨太刘氏在此营建别墅,人称“袁氏小宅”,或“袁府”。
袁氏小宅原为谢家大院的一部分。谢家是安阳的名门大户,建有庞大、华美的宅院,号称 “府中有府,院中有院”。谢家与袁世凯过从甚密,为了拉拢关系将该院落赠送给袁世凯,供袁金屋藏娇。袁世凯将这片宅院设计为中西合璧的装修风格,院内植有合欢等树木,环境雅致、幽静,至今保存较为完好。
袁世凯是民国时期权倾天下的牛人,其宅其园其墓,有的化作尘土,有的得以保存,可谓历史无情亦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