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杰大战车新远,俩人打到三十多个回合没分胜败,就急坏了翻江鼠蒋平。
蒋四爷明白,今天是一场硬仗,打仗要求快速,干净利落。如果拖得时间长了,阎王寨派来援兵就麻烦了。
所以蒋平冲着耳房高喊:“小良子给我滚出来!你等什么?”
其实徐良早就等急了,听蒋平这么一声骂,答应一声蹬开房门飞身跳到天井当院。
只见他把帽子往脑后一推:“四叔不要担惊,俺白眼眉来了!”
就这一嗓子不关紧要,院儿里就开锅了。群贼一听:“白眼眉,他就是白眼眉?”
阎王寨的金镖侠林玉手抚宝剑定眼观瞧:啊,真是白眼眉,没想到他也来了,看来有一场血战啦,林玉也感到很吃惊。
徐良一过来,让笑面郎君到一旁休息,沈明杰擦了擦脸上汗回归本队。
徐良拎着金丝大环刀来到车新远面前,大板牙一龇:"嗯,你倒好哇。”
车新远的眼睛始终看着徐良,心里想:这就是白眼眉?这小子长得太难看了。
当初以为他站起来顶破天,坐下压塌地,不定是多么阔的一条汉子,大伙儿传言不可信呀,这小子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大个子,水蛇腰,就这模样怎么出的名呢?真是怪事儿!
他正想哩,徐良到他面前这才打断思路:“你就是白眉大侠徐良?好小子!我听说你背叛绿林人,忘了老祖宗,你是武林中的败类、绿林中的叛徒。本寨主今天要给死去的好汉报仇!”说到这儿把丧门螺丝棍举起来就砸徐良。
老西儿看车新远丈二大个儿,掌中大棍粗似麻花,对付这样的猛将只得用巧招儿赢他。
徐良打定主意上步斜身一躲,车新远这一棍就砸空了。
由于他用力过猛收不住了,棍头砸碎地上一块方砖。
两旁的人一看:这家伙劲儿真大,砸到人身上就得成肉泥呀。
徐良顺势双手持刀分心就刺,车新远急忙把大棍收回使了个怀中抱琵琶往外一崩,徐良的刀不愿碰他的棍,手腕往回一托、刀尖一滚奔车新远小腹。
车新远脚尖儿点地往空中一纵,徐良一刀点空。车新远双脚还没落地连人带棍十字插花奔徐良便打。老西儿一转身跳到一边,棍子又砸空了。
两个人一招一式,一来一往战在一处。你别看车新远身大力不亏哇哇直叫,没用。徐良使的是以柔克刚。
果然不出二十个回合,车新远鼻洼鬓角热汗直流,张开大嘴呼呼直喘,像头大牛,力量费得不大离了。
徐良刀招加紧一个劲儿进攻,趁车新远一个没注意使了个刀里夹脚,一脚正蹬在车新远的小肚子上,就好像倒了一面墙一样,车新远仰面摔倒,棍子也撒了手。
他想使个鲤鱼打挺蹦起来,还没等他起来徐良就到眼前了。
白眉毛一琢磨:留个活的好问口供,所以没有给他补刀,刀一翻个儿,刀背朝下砸向肩头,这一下把骨头给打折了,把车新远疼得“嗷”的一嗓子,躺在地下动不了啦。
徐良一回头:“绑!”小七杰往上一闯,乒乓俩嘴巴子拧胳膊把他捆上了。就这样把车新远生擒活拿了。
车新远有个好朋友,人送绰号丧门神金大力。他跟车新远同乡同族,从小在一块儿长大,后来在一起练武,又一同到阎王寨保天德王黄伦,同时当了副寨主。
他俩练的是气功,运上来可以避刀枪。为了练功他俩连媳妇都不娶,吃同桌,卧同榻,上哪儿都是一对儿,这次陪军师迎亲也是一同来。
金大力看最好的朋友失败得这么惨,又让对方抓住,像被人摘了心一样暴跳如雷。他像一只疯狗奔徐良来了:“好哇,还我的大哥!着棍子。”搂头就砸。
徐良一看又来个大块头,心里想:又是一员猛将,这都从哪儿挑来的!我可得多加谨慎,便不慌不忙嘻皮笑脸地大战金大力,一边打一边跟大力唠家常:“我说兄弟,你今年二十几岁?娶媳妇了没有?几个孩子,家住什么地方?”
“呸!白眼眉,你我仇深似海,少他娘的废话!”徐良照样嘻皮笑脸跟他胡扯:“你真不懂人情,说几句闲话算个甚?你小心气着。”
嘴跟他穷对付,手可没闲着,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使的是八卦万胜金刀法。
这金大力性如烈火,架不住叫人气,让徐良把他气得五眉三道,胳膊腿儿都有点发硬,一看徐良加紧进攻,有点儿手忙脚乱,一个没注意叫徐良反背一刀正砍到他后脊背上。
那刀背是钢的,金大力摔了个狗啃屎,大棍子离手了。他不太服气,双手摁地打算跳起来。
他挨着蒋平不远,蒋四爷往前一跟步,伸出脚丫子对准他那腮帮子就是一脚:“老实点儿!来人,绑!”小七杰往上一闻把金大刀也给捆上了。
单说金镖侠林玉提着宝剑在旁边观战,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想:别看徐良其貌不扬,此人果然有绝艺在身。我就得过去拼命,把我两个朋友抢救下来。
想到这里他吩咐一声:“弟兄们给本帅压住阵脚。”随即跳过来把宝剑一摆指了个冲天一炷香亮开门户:“徐良,你过来!”
徐良翻眼一看,明白:啊,主角来了,大将压后阵。这个人是最难对付的。
前文说了,这金镖侠林玉比御猫展熊飞长得还漂亮。八尺五的身材,宽膀细腰,面似银盆,眉目清秀,目若朗星,通关鼻梁,方海阔口,三绺须髯,穿的戴的都那么干净利落,特别是两只眼睛放出两道寒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位武林高手。
徐良是干什么的?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见其外知其内,见其面知其心,知道有多高的武艺,要不怎么叫武林大师呐。
其实徐良乐意跟这样人打仗,利用交手就是学习的机会,能从对方身上吸取很多有用的招法。
为什么徐良二十多岁的人名声这么高,武艺这么强?就因为他虚心好学,不放弃所有学习的机会。所以他一见金镖侠过来非常高兴。
徐良单手提刀抻着脖子一走三颤来到林玉近前把嘴一咧:“唔,你是哪一位?”
林玉冷笑一声:“不知道吗?我乃阎王寨的元帅,绰号人称金镖侠林玉!”“你就是金镖侠?”“不错,你早就知道?”“没听说过。”
林玉一听很泄气:这山西人可够损的!林玉气得一晃宝剑:“徐良,知趣的,你把抓的那两个人给我放回来,本帅今天就收兵撤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要想打,改日下战表,定下时间地点,咱们绝不含糊,你可愿意?”
徐良一听乐了,这一乐比夜猫子叫唤还难听,听得林玉汗毛根儿发奓:“徐良,你乐什么?”
“我不乐别的,你这人说话可笑,上嘴唇碰下嘴唇倒轻巧。让我放人可以,必须给我拿出两下子来。你要把山西人赢了,别说放人,要我的脑袋都现成。假如你不是山西人的对手,朋友!恐怕今天你也走不了,辛苦一趟跟我去大同府打官司!”
“呔!徐良,敬酒不吃吃罚酒,拿命来,着剑!”林玉就下了绝情。
徐良一边打一边注意,他看林玉的能耐可真了不起,使的是八仙剑术:一招分八招,八招变化成六十四路,神出鬼没,刀华缭绕,伸手抬腿全有独到之处。那剑术可以说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按他这个岁数有这么一身本领,真是不可多得。
徐良暗中赞叹:这人长得这样漂亮,功夫又这么好,为什么失身于贼,真是可惜!但是他跟林玉水火不同炉,今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因此徐良加紧刀术也频频发动进攻。
就见刀光剑影,人来人往杀作一团,五十多个回合没分胜败,两旁观战的无不喝彩。虽然这不是什么比武,但两个人的能耐全显露出来了。
金镖侠一边打着一面暗挑大拇指:别看徐良长相奇丑,真有功夫,他越打越精神,招数越精,时间拖长了我未必能赢他,干脆我动暗器得了。
他打定主意之后,宝剑招数更加紧了,打来打去使了个败势,一转抽身便走,还故意一栽歪,那个意思是脚底下没站稳,惊慌失措的样子直奔角门。
徐良压刀就追:“你先别走,我还没有打够哩,留步!”林玉心中暗喜:徐良呀,你还是年轻,经验不足啊,追我,你还活得了吗?
他心里暗自得意,斜眼角看徐良追来了,离他也就五六步远。金镖侠用闪电般的速度把宝剑交到左手,右手探进镖囊拽出三只金镖。
说金镖不是金子的,是一斤二斤的“斤”。古人打镖的时候那是有分量的,有三两二、四两七,最多的八两,要能打到一斤,那得多大功夫!林玉就使的是“斤镖”。
为了有把握,他拽出三只来,就见冷不丁回身一抖手,这三只镖同时发出,直奔徐良致命之处。徐良离他才六步远,大约三丈,这玩艺儿离得太近,就是大罗神仙也难躲过。
蒋平、小七杰等开封府的官员在旁边看得挺真,一看林玉转身发暗器了,众人的心忽悠一下提到嗓子眼儿,蒋平把眼闭上:啊,良子完了!你专门打暗器,今儿叫暗器把你丧了。
这三只镖,一只奔徐良的面门,一只奔他颈嗓,另一只奔向了心口,一条线排列来的,徐良其实早注意了。
他跟林玉动着手的时候就发现对手的眼珠直转悠,心中暗想:这小子想鬼点子哩,不然不能是这种神态,我可得留神。
林玉假装一败,脚底还滑了一下,徐良暗中好笑,心说:你甭给我使烟泡鬼吹灯,大平的地你摔什么跟头?你想迷惑我!
林玉往月亮门一跑,别看徐良追的脚步挺急,但并不快,他是干跺脚不迈步,徐良的眼睛盯着林玉哩。见林玉肩头和手一动,就明白他在扔暗器。
老西儿一想:躲是躲不开,我要一躲就没意思了,今天我亮一手绝的,用镖接你的镖,叫你知道山西雁非等闲之辈!
徐良很迅速地拽出三只镖一抖手迎着林玉的镖就到了。说着容易,做来就太难了,怎么个接法?镖尖儿对镖尖儿,别说一扬手扔出去,就是用手拿着往一块儿对也同纫针差不多了。要不怎么叫“绝”艺呐!这徐良也叫艺高人胆大呵。
耳中听得“锵锒锒”一阵悦耳的金属撞击声,六只镖同时落地,果然是镖尖对镖尖把林玉的三只镖击落。就这一下,徐良的身价提高百倍!
林玉惊呆了,吓出了一身汗。他心想:我金镖侠要跟徐良比,差距真在天地之间啊!他光顾吃惊忘了徐良,忘了这是玩儿命的战场,徐良就利用这个机会往前一纵,“叭!”一腿正踢在林玉的腿肚子上,他站立不稳“扑通”摔倒。
笑面郎君沈明杰、小元霸鲁世杰跳过来不容分说,膝盖一顶他后腰,“别动!”拧胳膊把林玉活拿了。
阎王寨大帅林玉一被拿,旗倒兵散,阎王寨的军兵、偏副寨主一下子散了:“哥哥兄弟快跑吧!”上房的,上墙的,四散奔逃。
开封府的官人能放他们走吗!尽量追杀。有的在大门口把他们的命丢了,有的死到十字街心,有的死在庄口,还有一部分落荒逃走。
祠堂里头那部分贼,小贼头叫滚地雷逄顺,他领着众贼正大吃大喝,听庄子里打起来了,逄顺不知道怎么回事,命人前去探听。
探事的回来说:“可了不得啦,逄寨主快走吧,我们的人死走逃亡,大帅都叫人家抓住啦,车将军、金将军也双双被擒了!”
逢顺一想:如果我去抢救,把现在的人都搭上也抢不回来,不是白给吗?干脆,留三寸气回去送信儿。所以他带着原班人马平安地跑回了阎王寨。
单说徐良提金丝大环刀追杀了一阵,看看天快亮了,这才回到院子里。这一场战斗宣告结束。抓住俘虏连当官儿的二十九人,死的一百一十多人,伤的八十多人。
蒋平跟徐良一商议,应当把这些活的送往大同府,交给钦差大人颜查散升堂审问;死者就地掩埋,伤的还得找医生调治,然后再根据罪行处理。
再说这老员外马忠,等到天亮领着家人回来了,一看,到处是鲜血和死尸,把老头儿吓得魂不附体,但他发现官家取胜了,跪在地上给蒋平、徐良磕头,千恩万谢。
蒋平拍拍他肩膀:“你们家这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看见了没?昨夜经过浴血大战,总算把贼杀了个败走逃亡,我们大获全胜了。不过你杈树冈这地方也不能住了,你知道阎王寨什么时候派人来报复你?反正你有的是钱,干脆把财产变卖了远走高飞,找个平安之地才是。”
“蒋老爷说得对,一天我都不呆了,房子地我都不要了。”这马忠带着老伴和女儿小娇准备了几辆车,就在当天拉上金银细软跑到中原逃难去了。
蒋平把一切事情料理完毕,派人看守杈树冈,四外下了卡子,这才班师回到大同.蒋平和徐良见了颜查散把经过如实说了一遍,颜大人大喜,令人把林玉几个押进死牢等候审讯。这头庆贺暂且不提。
单表小贼们急如丧家犬、漏网鱼似地一顿跑,后来发现没有官军追来这才把心放下,在小头目逄顺率领下回到阎王寨。
一进天王殿,逄顺跪下拿膝盖当脚走,一路哭着禀报:“王爷,大事不好啦!各位,大事不好啦!”
单说这大贼头天德王黄伦,今儿个还挺高兴:早晨起来梳洗毕就有宁夏国派来使臣八宝大将军曹天豹,奉宁夏国王赵元浩所差,往阎王寨护送慰问品:五百头牛,一千只羊,三百匹战马,金银财宝三车。
把东西一送来,黄伦喜出望外,就在天王殿设盛宴款待使者,偏副寨主几百人全在这儿陪着,在鼓乐声中高谈阔论。
哪知道逄顺这一回来泼了他们凉水,大殿里就是一乱。黄伦赶紧把酒杯放下,手拈须髯探身往外一看是逄顺,一副狼狈相,满脸都是血,浑身上下都是尘土,就感到有不祥之兆。
他把桌子一拍,“逄顺!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奏来。”
“哎,王驾千岁,昨天我陪着军师、大帅,还有几位将军到了杈树冈,满以为是一场喜事,哪知道我们中了对方的计啦!也不知道那马忠老头儿怎么跟开封府的人勾搭在一起了。那翻江鼠蒋平、白眼眉徐良,三侠五义、小五义、小七杰在杈树冈布下天罗地网,我们全钻在里头啦。军师当场毙命,大帅跟两位将军被擒,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就剩下我们六十多人跑回来了……”
黄伦听到这儿往椅背上一靠颜色大变,天王殿上死一般的寂静--全傻了:这事太意外了。
因为派出的都是阎王寨的尖子,让开封府没费吹灰之力打得如此狼狈,那将来阎王寨怎么办呢?
黄伦心想:我十年来的心血白费了,我又怎么抵抗开封府?
旁边宁夏国的使者曹天豹说:“人有失手,马有漏蹄,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大帅既是被抓住的,就说明没死,咱们还能救他。王爷应当马上派人赶到大同府砸监反狱,把活着的人救回来。”
黄伦一扑棱脑袋:“曹将军刚来不清楚,当今皇上派了个钦差大臣枢密院使颜查散,他是包黑子的徒弟。如今奉圣旨查办大同府,我们弟兄每天都有被抓的,哪一天都有死的。那赃官说什么‘一定要把匪患肃清’,当然也包括咱阎王寨。杈树冈一战只是敲个警钟,用不了几天大队人马就要到阎王寨,我用什么抵抗啊?砸监反狱不是笑话吗?大同府在官军手里,那是铜墙铁壁,戒备森严不说,又有三侠五义众人在那儿保护;我们即使进去,能活得了?如果打急了,颜查散先杀掉牢里的人,这不加快几个人早死吗?此计不妥。”
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人丛中走过一个大个儿,挺瘦,面如重枣,高挽发髻,金簪别顶,身穿肥大灰布道袍,身背剑手持佛尘,正是三手真人刘道通,他在江湖上号称五真人之首。
这五个真人还有:九天真人马道源、七星真人司马德修,双头蝎子吴道成,绝命真人李道修,但有三个已死在徐良的刀下和欧阳春的掌下,如今就剩下两个。
他在中原无法立足,这才逃到塞北。黄伦久闻他的大名,加封他副军师之职。现在他看天德王一筹莫展,三侠五义杀到鼻子尖儿底下来了,对自己也不利,想好主意这才出来:“无量天尊!王驾千岁,贫道有本上奏。”
黄伦一看是他,不住地点头:“军师有话请讲。”“王驾千岁,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虽说我们吃了个大亏,吃一堑长一智吗,大家往后更注意,也就能避免灾祸。方才曹将军说得对,目前应当设法把金镖侠,车、金二将军救回来,那是不可多得的人材呀!如果我们坐视不救,被这些赃官给杀了,那可是最大的损失。”
“怎么救?难道你能去大同救他们?”“不,贫道没有这个能耐。但我可以向您推荐,这人只要一出头,慢说救人,就是摘颜查散的脑袋也不费吹灰之力。别看徐良能耐,要跟他碰上就像老鹰抓小鸡!”
“仙长,此人为谁?快快讲来!”“他就是金镖侠林玉的受业老恩师、飞剑仙朱亮。他徒弟被人家抓了,当老师的能不疼爱?冲这他就得帮忙。”
黄伦一听又把头低下了,一个劲儿晃脑袋,这就是反对的意思。黄伦为什么不同意呢?原来他有为难之处。
半年前,各方英雄纷纷投奔阎王寨。可是黄伦要成大事、吞掉大宋江山,光靠这点人还不行,他得找那些有能耐的。
金镖侠便推荐他老师朱亮,说老人家读了一辈子兵书,二十几岁就当过总兵,要讲排兵布阵、攻杀战守、逗引埋伏,如同探囊取物;要论能耐,马上步下、长拳短打,可称盖世无双。
黄伦准本,传旨派金镖侠林玉、军师刘雪巧、八名王官带着厚礼到飞蛇谷去见朱亮。因为这个朱亮隐居在飞蛇谷隐贤庄,根本不问世事。
林玉他们到地方叩开门环一见朱亮,把来的原因说明白,礼单往上一献,满以为老头儿能答应,没想到朱亮大发雷霆,当着众人把林玉痛斥了一顿,说他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八十多岁的人不去争名夺利,说林玉给他找麻烦,气得把礼物隔墙扔出去,把礼单也撕了,又把林玉、刘雪巧赶出家门。
并告诉林玉:“你往后再来我砸折你的双腿!”这帮人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回阎王寨见黄伦,不敢隐瞒,把实情都说了,黄伦的脸当时就红了,成了红伦了。
心中暗想:这老头儿怎么这样倔?我这是往你脸上贴金哪,你就算有能耐也不能这么狂啊,难道没有你朱亮我阎王寨就垮了!一赌气这事儿就撂下了。
刚才三手真人刘道通又提起这件事,黄伦也想起半年前的事,所以他直晃脑袋,心说:请不来。他这么想被刘道通看出来了,往前赶走两步:“无量天尊!王驾千岁是不是认为朱亮不能出头?”“啊……够戗!我看他不能来。”
“不见得。贫道认为这正所谓此一时彼。时间。当初咱们阎王寨兴旺发达,兵强马壮,用不着他,所以他不来。如今我们有了难处,尤其是他那宝贝徒弟叫人家抓了,我就不信他是个石头块儿,不疼他徒弟,岂有此理!请王爷传旨,贫道不才带上礼物二上飞蛇谷,到那儿陈说厉害,咱们试探试探,他来了不更好吗?如果他不答应,咱们再想办法。”
黄伦跟大伙儿一听,刘道通说得有理,这才发旨,又准备了丰盛的礼物:珍珠一百颗,黄金三千两,绫罗绸缎拉了五车。派三手真人带四名寨主作为全权代表起身奔飞蛇谷。
简短捷说,两天到了。这飞蛇谷离着阎王寨仑都山一百二十里,山路挺好走。等到了地方,三手真人刘道通命令车辆停住,让喽罗兵们叩打门环。
门儿开了,里面出来个小童子,这人岁数不小了,今年二十六岁,就是不长个儿,挺大个脑袋,有点罗圈腿,说话是童子音,人聪明,两眼倍儿亮。
他晃着大脑袋看了看:“你们找谁?”“无量天尊!贫道是仑都山阎王寨来的,奉我家王爷所差要叩见老剑客,有急事求见。”“等一等罢。”
这个小大头人到里边送信儿去了。今儿飞剑仙特别高兴,根本就没有拒绝,还搭了个“请”字。小大头人儿出来满面赔笑:“啊,仙长您贵姓?”
“免贵姓刘,我叫刘道通。”“噢!江湖五真人之首,三手真人就是您。”“啊呀,愧煞人也!我这空有其名无有其实。”
“我说刘道爷,今儿不知日头从哪边出来的,我们老剑客非常高兴,让我搭了个‘请’字让你们进去讲话。”
三手真人刘道通原以为挺难,结果挺顺利。小童子一通报就让他进来了,把他乐坏了。
心说:只要朱老剑客愿意出头,什么事情都不成问题了,我也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报我的仇。
边想边往里走,就见院儿不大但是百花盛开,清香扑鼻,这个幽静就别提了。
顺着当中石头子儿铺的甬路拐弯到了二道院,这是朱亮的书房。
小童子一回头:“仙长,您先留步,我到里边给您再回一声。”他进屋了。就听朱亮咳嗽一声,声音洪亮地说:“给我请!”“是。”
小童子把帘栊打开:“仙长,您屋里请。”刘道通正正道冠、抖抖道袍,哈着腰走进书房。一提鼻子,一股檩香味儿。
抬头往上看,正中央放了一把安乐椅,椅子上端坐一位老者,大个儿有一丈来高,面似三秋古月,白色须髯散满前胸,条条透风,根根露肉,就像银线;头挽发髻,金簪别顶。
茶几上放着几本兵书和文房四宝,屋两旁全是摆满各种书籍的书架子,人置其中就感到飘飘然,有点肃然起敬的样子。
刘道通知道这老头儿就是飞剑仙朱亮,赶紧抢步屈身过来:“无量天尊!晚辈刘道通参见老剑客!”说话之间撩衣服要叩头。
朱亮赶紧站起来,用手相搀:“不必客气,仙长免礼,一旁落座。”“善哉,善哉!贫道谢座。”刘道通坐下,朱亮命小童献茶。一碗香茶摆上来,俩人边喝边谈。
朱亮手拈银髯打量打量刘道通:“刘仙长,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个忙人,偷闲来到敝宅,大概有事吧?”
刘道通站起来说:“呵,老剑客,您说对了。贫道奉天德王所差给您送来一封信。”说着话从怀里把黄伦的手书拿出来恭恭敬敬地递上去。
就见朱亮把脸往下一沉,根本没接这封信:“不用看啦,刘仙长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呐?”刘道通一看,这老头儿要犯倔脾气了,口气有些迟疑:“有一件……”
朱亮又沉下脸逼问:“仙长有话直讲,何必犹豫呢?”“好吧,老剑客您可别上火也别着急,人生一世苦乐悲哀是交织在一起的……”
“不必啰嗦,有话直说!”“哎……我现在就说。您徒弟金镖侠林玉……”“啊,他怎么了?”
“他让开封府官人给活拿了。现在问成死罪押在大同府的囚牢里,凶多吉少,恐怕要掉脑袋。像这等大事我们不敢隐瞒,特来奉告老剑客。”
朱亮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可一会儿又平静下来:“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咳,刘仙长,你们给我送信儿来,老朽非常感谢。人生的路由自己走,他今天被人家抓住,这是咎由自取,即使掉了脑袋也活该,跟我这师父没有什么关系,别说我们是师徒,即使是父子我也管不了呵,儿大不由爷嘛。”说完话他把眼睛闭上了。
刘道通摸不准这老头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难道他真不动心?他要拒绝出山可就麻烦了。
不行,还得接茬儿往下说:“无量天尊!老剑客话虽如此,林玉毕竟是您的徒弟。依贫道看来他没有做什么坏事,他保天德王黄伦算什么错?那天德王是个人材,他要推倒大宋另立一个世界,这也不算不对吧?”
“您老人家熟读经史,开天辟地到现在更换了多少朝代哪?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那宋朝赵家不好就得有人取代,这算什么不对?林玉保了天德王更无可指摘,您不要认为您的徒弟不好。”
“再说,那开封府的人专横跋扈,借皇上和包黑子的势力背叛武林,反过来欺压武林,用大伙儿的鲜血换他们的官帽,简直是可杀不可饶!这帮人刚到大同府就放出风来要抓金镖侠林玉,结果抓住了。”
“言下之意不光对付林玉,还要把您斗倒呐。您在这儿也不稳当,假如阎王寨被他们占了,您这飞蛇谷也不能安定呵,请老剑客三思。”
“唔,谁把我徒弟抓住的?”“徐良。”“他是何许人?”
“老剑客久居山林消息闭塞。这小子是山西太原府祁县徐家庄人,他爹就是大五义老三、穿山鼠徐庆。”
“这小子自幼受高人传授,他有两个老师,头一个叫云中鹤魏真,第二个号称山西二绝之一的金睛好斗梅良祖。”
“徐良在他们俩身边学到绝艺。这小子鬼点子多,绝艺也多,双手打镖、接镖,打飞蝗石、接飞蝗石,打袖箭、接袖箭,一手三暗器,百发百中。”
“而且他掌中那口金丝大环刀招术精奇。这小子现在可红得发紫哪,皇上加封他三品带刀御前护卫,给包黑子当了忠实的鹰犬,平山灭岛,杀了我们绿林英雄无数!如今领着人来到大同府,要平灭阎王寨。”
“老人家,他要没能耐能抓住您徒弟吗?抓住那天我还听说他仰面大笑,说谁是林玉的师父啊?怎么教出这么个饭桶来呀?是不是跟他师娘学的?这话说得难听,不堪入耳呀!”
朱亮听到这儿“呀-”的一声,一使劲“噗!”手中的茶杯被捏碎了,这是鹰爪功。
刘道通偷眼一看,心想:这激将法真好使。就见朱亮青筋也鼓起来了:“哼!我当他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哩,闹了半天是个黄口孺子,无名的小辈!刘道通,你来的意思是不是攀请我出山?让我救徒弟对不对?”
“对。天德王信里写得清清楚楚。”朱亮这才把信打开,又闭上眼合计了半天才对刘道通说:“老朽金盆洗手对天盟誓,今天我二次出山就违背誓言了。我可不上山入伙,叫我保天德王可不干。我这次下山就为我徒弟。救出他之后,领回飞蛇谷让他好好练武,不让他再上山了,到那时候你等可不要埋怨。”
刘道通一听:你把林玉救了不管我们?恐怕到时候你也约束不了自己了,只要你能出头就行。
想到这里赶紧跪倒:“无量天尊,善哉善哉!老剑客这就对啦,虎毒不食子,您能不管徒弟吗?应当赶紧出面才是。”
朱亮连忙挥手:“起来,起来。我收这个败家子,找麻烦呵。”接着他招呼小大头人王兴为他打点行装。
“师父,您上哪儿去?”“到大同府接你师兄去,让他回来跟你同堂练武。”时间不大王兴给拿来了一个小包,有几套临时更换的衣裳,有百宝囊,最显眼的有一条五金的拐杖。
这条拐杖比鸭蛋还粗,龙头凤尾,这是朱亮的应手兵刃。朱亮吩咐王兴好好照管门户,说他三五日即可回来。刘道通一看有希望了,命人把礼物抬进来。
朱亮又沉下脸问:“这是干什么!”“这是我们王爷的一点心意,求老人家笑纳。”“我从不受礼,怎么拿来的怎么拉回去,二话别跟我说!”
刘道通不敢硬碰,赶忙说:“好好好!小人情面太薄,您见着天德王再说罢。”他怕惹翻了倔老头前功尽弃,赶紧吩咐喽兵再把礼物抬走。
朱亮要刘道通先回,他随后就到,说到阎王寨见面。刘道通满心欢喜地率领众人走了。
刘道通回阎王寨见黄伦,眉飞色舞地告诉他:“这回好了,朱亮答应出头了,随后就到。”
黄伦也乐坏了,吩咐:“快张灯结彩,净水刷山,黄土垫道,准备隆重迎接老剑客。”整个阎王寨全动起来了。
午后,朱亮果然来了。黄伦率领偏副寨主两千多人亲自下山迎接,到了天王殿盛情款待,让他往当中一坐,黄伦在旁边站着敬酒。
这回可好,请来个老祖宗,谁不巴结他?不说别人,单说人群中坐着三人,外号江夏三鬼,他们是要命鬼黄荣江,追命鬼黄荣海,还有那细脖大头鬼房书安。
这房书安就是徐良的干儿子。莲花观完了之后,他率领其他人投靠阎王寨,被安排了一个偏副小寨主,短不了好吃好喝,阎王寨发生的一切事情他全知道。
他看天德王黄伦又请来大名鼎鼎的飞剑仙,心说干老儿徐良这回可要现眼了。金丝大环刀不一定赢得了人家五金拐杖,三手将遇上飞剑仙怕是凶多吉少。
他看阎王寨的人都在迎合朱亮,纷纷向他敬酒,自己不去不合适,便捅了捅黄荣江和黄荣海:“两位,咱也得过去献献殷勤啦。”“好吧。”于是每人端了一杯酒晃晃悠悠来到朱亮近前。
房书安把大脑袋一晃,未曾说话先拉笛儿(咱们前文书说过他没有鼻子,没这玩艺儿它不兜风,说话费劲。他事先得攒足力气,所以就像拉笛儿一样):“唔--!”
朱亮正跟天德王黄伦说话,一听,这什么声儿?顺声音抬头一看:嚯!面前站仨人。为首的这位长得真可笑,脖子好像擀面杖,脑袋像个大倭瓜,平着脸还没有鼻子。
飞剑仙一想:这人怎么这样难看呢?这么丑还活个什么劲儿?可是自己是个有身份的人,这话不能说出口来。他看看房书安:“壮士,你是哪位?”
“老剑客,晚辈如实奉告。我是江夏人姓房,双名书安。因为脖子细脑袋大,大伙儿送我个绰号叫细脖子大头鬼。”
“哈哈哈,原来是房寨主。”“对,是我。老剑客,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您是一个雷天下响-妇孺皆知。您来了我高兴,我们哥儿仨给您敬点儿酒,请您赏脸。”说着把酒杯举过来。
朱亮看了看情面难却,只好笑呵呵地把酒杯接过来一饮而尽:“多谢三位,”“唔,够意思!不过晚辈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有话请讲。”
“我说得对不对,老剑客别挑理。您二次出山打算干点儿什么?”“你还不清楚?我去大同府救徒儿林玉。”“您准备带多少兵马?”
“一兵一卒都不带,老朽一人足矣。”“嗯?就您一人?可别大意,骄者必败。您到大同府要遇上那白眼眉怎么办?恐怕好去可回不来呀。”
黄伦一听,这人可真讨厌,怕他说出再难听的话来,就过来打岔:“房寨主赶紧归座,一会儿酒菜凉啦。”
“王爷您别撵我,您是不是认为我说话刺耳?‘良药苦口利于病’吗,这是警告老剑客不要掉以轻心,那徐良不好惹!老剑客,您知道我们俩什么关系吗?”“哦,你跟徐良还有关系?”
“有!谁都知道就您不知道。徐良是我干老儿,我是他干儿子。”这一句话把大伙儿全逗乐了,朱亮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啊,怎么徐良是你干老儿?”
“一点儿都不假。您知道怎么认的这干老儿?谈这话好几年啦。在金凤岭准提寺,我跟金箍秃头邓飞熊、飞毛腿高健、白菊花宴飞在那儿做客,喝了两盅酒我这嘴就没把门儿的了,一高兴吹开牛了,我骂徐良‘他小子从小就没有出息,尽在我胳膊上拉青屎,想不到他现在有出息了,忘了他当初了。他是我干儿,我是干爹!’”
“其实我这是酒攻的,胡说八道!哪知道一骂糟了,徐良听见了,大吼一声跳到屋里头把别人打败,把我抓住了。我一个劲儿说好的,徐良还真不错,饶我不死。但是为了警告我,‘哧儿’一下把我鼻子给拉下去了。当时我还多个心眼儿,趁热拣起来安上得了。一着急安错了,大头儿朝上了,我一赌气又拨拉下去了。”
“打那以后我们俩就认亲了,他就是我干老儿,我就是他干儿。从那以后,做梦我也不敢说他不好的话,为什么呐,可灵哪,只要我一说干老儿不好两字,他随时就到……哎嗨,你们看!我干老儿来了!”
细脖子大头鬼房书安冷不丁喊了一嗓子,这一下不要紧,天王殿就开锅了:二十多个贼跳到房上,十八九个贼钻进桌子下面去了,有的人各拉刀剑闪躲在两旁。真是丑态百出。
就连飞剑仙朱亮也为之一惊,甩银髯张大双眼观瞧:“呵,徐良在哪?”一看,什么也没有。
房书安乐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哎一-诸位!不必害怕,我是开个小小的玩笑,刚才是我活见鬼,看差了。”大伙儿一听,这个气就甭提了。
黄伦急忙吩咐大家安静,上房的重新跳下来,藏到桌子底下的又钻出来。黄伦气得用手直拍桌子:“众位这是怎么啦!”
“回王驾千岁,因为听说徐良来了,要……要做好战斗准备。”其实钻桌子里面的有两人都吓得尿了裤子。朱亮看得清清楚楚,不乐意把这盖儿给掀开。
飞剑仙长叹一声,心说:徐良这小子有多横?一提他名字把我们这帮绿林人都吓得这般狼狈,可见这小子素日多么专横跋扈!本来凭我这身份不愿跟他计较,要看这情况,我非把他铲除不可。
但是朱亮又恨这房书安:你是哪头的?这不是吃里扒外吗?明明徐良是仇人,把你鼻子拉下去了,你张嘴干老闭嘴干爹,太给绿林人丢脸!
想到这里,他一把抓住房书安的衣服,想把房书安打死。黄伦赶紧拦住:“老剑客手下留情,打不得。”
又把嘴对准朱亮耳朵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朱亮一愣,把手放下了没敢打。那位说房书安有什么了不起,连朱亮都不敢揍他?这真有原因。
这房书安出身挺了不起,二十年前他开辟一座大山叫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把这大山治理得铜帮铁底。
那会儿房书安还年轻,肚子里有点道道,后来来了几个人:头一个叫半翅蜂王典王金龙;第二个电光侠霍玉贵;第三个飞天老魔公冶子安。
这三个人相中八宝叠云峰,愿意上山入伙。房书安非常欢迎,把三个人接到山上。打那以后,这四个人冲北磕头八拜结交,论岁数一排房书安是老四,因此人们都管他叫四大寨主。
后来房书安这人脾气不好,发现这三个哥哥做事不端就发生了口角,房书安一跺脚离开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又到湖北江夏认识了黄荣江、黄荣海,号称江夏三鬼,他就不回山上去了。
其实那三位也觉得心里怪对不起房书安的,派下人来请他,这位还越请越来劲,说什么也不回去,到现在不凉不热就撂下了。
人家叠云峰还有他的名字,人们谈论中还叫他四寨主,就是没有回去罢了。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房书安这人不怎么样,他那三个磕头的惹不起呀,半翅蜂王典是剑侠的身份,武功盖世;电光侠霍玉贵三十六路电光掌压盖武林没有对手;再加上那公冶子安,那武功都是了不起又了不起的。所以看在这三个人的份上,谁也不敢惹这房书安。
方才黄伦就是说的这个事,说他,动不得!他那三个把兄弟是谁、是谁,把朱亮给吓住了。
朱亮知道这三位是了不起的人物,论功夫只在自己之上,但是他纳闷儿:那三位高人怎么跟这么个废物磕头结拜呢?真是错综复杂不可理解。就这样朱亮没动手。
房书安一看,腰板儿更直了:“哼!谁敢动我?除我干老儿徐良,别人呀,他不配!老剑客呵,刚才我说的都是实话呀,您一兵一卒不带就想进大同府救您徒弟,这不开玩笑吗?弄好了,您跟我似的把鼻子混丢了,咱俩一块儿拜干老儿……”
“去你奶奶的!”朱亮忍无可忍照房书安屁股上就是一脚。房书安皮糙肉厚根本就不害臊,长叹了一声:“唉,好吧,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唷。反正我的心是尽到啦。”说完,他归座了。
这帮贼听完了真是啼笑皆非。别人不敢言语,朱亮很恼火,房书安无意中使了个激将法,把老头儿的火激到脑门子上。
朱亮心说:这时候不去也得去,大话说出去了,不这么办也不行。别人都好说,就这细脖子大脑袋这张嘴我就惹不起!
他气呼呼地站起来说:“王驾千岁,老朽告辞!”“怎么,您这就走?”“对,我要赶奔大同去救徒弟,顺便把徐良的人头捎回阎王寨来!”“老人家好好想想,还是多带点人吧。”
“王驾不要为我担心。您想想我带多少人?带三五千无济于事,带三两万你这儿没有。相反人多目标大,这里一发兵,人家得着信儿事先就做好了准备,挑起吊桥落下千斤闸板死守大同,一时半会儿还打得进去吗?”
“即使打进去,恐怕我徒弟早就身首异处了,还不如老朽一人去合适,神不知鬼不觉到那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就把事办成了。”
“再说房书安他们把徐良他们说得神乎其神,在老朽看来无非是碌碌之辈,我还真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各位就听喜信儿吧,告辞了!”朱亮说到这儿操起桌边的五金拐杖一转身把众人吓了一哆嗦,再找朱亮踪迹不见。
其实朱亮也不会隐身法,哪儿去啦?从后窗户出去飞身上房。等大伙儿再追出去,他早已跳到墙外走了。
黄伦一想:大概还有希望,等着听喜信儿罢,便告诉御膳房:杀牛宰羊,准备祝贺。按下群贼听信儿不说。
单说飞剑仙朱亮怒冲冲下了仑都山,找了个僻静处把衣服收拾一番,又平心静气地想了想:我到大同用什么办法能把林玉被押的地方摸清,是公开露面还是夜探大同?如果他们要凭武力我应该怎样对付?后来他终于想出了如此这般的一套办法。
之后,他大步流星直奔大同。没人时他把腰往下一塌施展陆地飞腾术,跟箭头似的那么快;有人呐他就收住脚步慢步走。因为光天化日之下叫人观之不雅。
就这样在日头往西转的时候,就来到大同府的北门。他往城门这儿一看黑压压一片人,往城头上瞅,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旌旗飘摆,站满了大宋军兵。因为这是前防,白天黑夜戒备很严。
朱亮到北门口一看,为什么人这么多呢?因为天快黑了,到城外办事的百姓要进城回家;到城里办事的急于出城。
按钦差大人颜查散的规定,进出城门都要经过严格检查官府发放的腰牌,对上号才能出入,否则就不行,发现可疑的要抓起来审讯。不然的话,能把这些贼治得服服贴贴的!
朱亮挤进人群一瞅,要进城的排了五百多,着急的人们议论纷纷:“像这样慢,到掌灯也回不了家……”
再看城门洞口放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坐着两个年轻人,看样子都是大个儿,他们戴着六棱抽口硬壮巾,浑身上下青色衣服,腰中挎着刀。别看穿的便服,一瞅就是官家人。他们一面喝着水儿,一面打量进出的人群。
另有二十几名军兵带着刀枪搜查来往行人;旁边还有一个文职官员,在这儿收放腰牌、登记载册,忙得满头大汗。在城洞旁边搭着个芦席棚,里边也有人,都是专为脱衣服检查准备的。
朱亮一看:够严的!这一说我也得受检查,我又没有腰牌,还没有进城就遇上麻烦了。
又一想:我于我的,按原计划行事。所以他不排队了,挤过人丛一直来到城门洞,拄着拐杖挺着胸脯迈步往里就走。
当兵的抬头一瞅:“哎哎,站住站住!我说老头儿你乱闯什么!你没看进城都得排队吗?去,后边呆着去?”
“嗬,弟兄们辛苦!老朽有急事在身,务必这会儿进城,大家给个方便罢,对不起,来日我请弟兄们喝茶!”朱亮边说边往里走。
当兵的横刀枪把他拦住:“老头儿,你活腻味了?你刚才说的什么话,谁用你请喝茶呀,你经过检查了吗?后边去,再要不听把你抓起来治罪!”
“唷嗬!你们这个衙门真不讲理呀,我什么法都没犯就把我抓起来?冲你这么说,我还非进城不可,看哪个敢抓老朽!”说着又往里走。桌子后面坐着的两个年轻人听见了,一拍桌子走了过来。
书中代言,他俩是开封府六品带刀校尉邢如龙、邢如虎。
要说这哥儿俩,前文书交代过,别看过去失身于贼、跟襄阳王赵珏瞎跑,但改邪归正了。
群雄聚破冲霄楼、大破铜网阵,他俩倒戈投降立有战功,经包大人保奏、仁宗允许,收到开封府效力当差,而且加封六品官职。
几年来这哥俩确实变好了,跟徐良众人抓差破案累立战功,这次守北门的事就交给他俩了。哥俩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有时累得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尽管如此,他们知道形势严重,一点不敢偷懒,一会儿掌灯该换班了,他们也不怠慢。听着一吵,邢氏兄弟站了起来。
邢如龙在前,邢如虎在后,军兵左右一闪,他俩来到朱亮面前上一眼下一眼看看,这是个大个老头儿,面似铜盆,胸前散满银髯,头上戴着鸭尾巾,手里拿着乌黑锃亮的拐棍,两只眼睛倍儿倍儿亮。
哥俩就知道这老儿是练武的,看他这冲劲儿,也许是三侠五义的朋友?先别得罪,问问清楚再说。
邢如龙过来一抱拳:“老人家好!适才军兵说话不周惹您生气,万望见谅。不过,上支下派迫不得已。我们是干这个的,因此就得严着点儿,您还得谅解。您看,不管是谁想要进出必须登记在册,说明您的姓名、家乡住处,说明理由,发放腰牌,然后才允许进城,不然上峰怪下来兄弟们不好交代。老人家请到这边来。您贵姓?先给您办手续。”
这邢如龙就算会来事儿,说这套话也不算过分。但朱亮今天是找茬儿来的,本来就没有安好心,打算玩儿命。
尽管邢如龙说得这么婉转,他仍然把脸一沉:“嚄!太麻烦了。这么宽敞的城门你们硬堵着不让进,又他娘的什么登记在册,那不是刁难人吗!老朽活到七八十岁还没有遇上过这些麻烦,对不起,全给我免了!”说着还往里走。
邢如龙怎么解释他也不听。邢如虎急了,他的脾气跟他名儿差不多-虎头虎脑的,他一看这老家伙不是东西,又从北门来,出北门不远就是阎王寨,他有可能就是个老贼成心跑来捣乱发坏,我哥怎么尽说好的,把他抓起来就得了!
过来把他哥哥一拨拉:“嗳,老家伙,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你要找不顺当,今天爷对不起你!弟兄们,把他拿下!”一声令下,当兵的往上一闯抓胳膊撸袖子就想抓朱亮。
飞剑仙把两臂一抖,使了个“老龙抖甲”,这么一晃身不要紧,当兵的摔躺下七八个。邢如虎一看:“呀!老家伙会两下,找茬儿啊? 来来来,我对付对付你。”邢如虎甩掉外衣抡拳就打。
朱亮想:我今天进大同为救我徒弟,主要会的是徐良,这些人不值一打,我也不能浪费精力,干脆快点把他打发了。
邢如虎往上一纵使了个“通天炮”,朱亮往旁一歪头,拳头打空了。还没等邢如虎换招哩,朱亮把左手抬起伸出两个手指在邢如虎肋上捅了一下:“别动。”
邢如虎乐子大了,下面骑马蹲裆式,一个胳膊伸着,一个胳膊在后头,眼睛瞪着,一动不能动。原来,这就是点穴。
邢如龙一看:“老头儿,敢打我弟弟!”过来抡拳就打。朱亮一转又到邢如龙的身后,仍然使用这一招:“别动!”
邢如龙也听话,动不了地方了。当兵的傻了,刚想往上闯,朱亮一摆手:“弟兄们,咱们没仇恨。老朽这般年纪绝不无故伤害你们。我进城办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哪个敢拦,我可对你们不住!”说话之间大步流星就进城去了。
等到了街上他钻进胡同,迎面遇上两个百姓,朱亮就打听钦差大人的公馆在什么地方,百姓告诉他顺胡同出去奔大街往东一里左右知府衙门就是。朱亮照着百姓说的走去,果然找到了。
书中代言,这知府衙门现在又是钦差大人的公馆,那气派够大的:两旁两列拴马桩,拴着几十匹骏马。
门前站着几十名军兵都拿大着刀斧戟,腰中挎刀佩剑来回巡逻。朱亮一瞅到地方了,白眼眉以及他的帮凶爪牙肯定都在这儿,天黑以前我就得大功告成。想到这儿,朱亮晃掌中拐杖飞身往里闯,他要血溅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