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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备任命庞统为军师中郎将开始,就意味着刘备集团要将兵力分成两部分,去执行两个大任务了。
一部镇守荆州,另一部自然是攻打益州了。
后汉时期,由于战争频仍,部队需要大量的参谋人员,也由此,刘备、曹操和孙权分别给参谋人员原创了三个军职出来。
曹操独原创的军职是军师祭酒。
这个祭酒的来头很大,是曹操是仿效“五斗米道”建立起来的。
东汉顺帝时,张道陵创立道教后,为了便于管理和教化民众,设立了“二十四治”。负责每一“治”的首领,就称为“祭酒”。
到了曹操这里,在设立参谋处的时候,就把“祭酒”这个头衔拿过来安在了参谋处主任的头上,变成了军师祭酒了。
在孙权这里,也有类似的官职。如鲁肃就被拜为“赞军校尉”。
而在刘备这里,则把参谋处主官的名字命名为军师中郎将。
但要注意的是,孙权的赞军校尉与刘备的军师中郎将和曹操的军师祭酒可不一样。
曹操的军师祭酒只有参赞谋划之职而无领兵作战之权,而孙权的“赞军校尉”和刘备的军师中郎将则不同,既有参赞谋划之职又有领兵作战之权。
由此可见,后汉时期的这三位大佬对军权的控制力度以曹操为首,同样也说明,那位奸雄了一辈子的曹操手里面根本就没有信任之人。
刘备把军权一分为二,分得很平均。除荆州水师未分开之外,其余各部基本上都分成两份。
文臣,刘备带走了庞统、法正和麋竺;武将,刘备带走了黄忠和魏延。
部曲兵马也一分为二,一部由陈到、魏延率领入川;后勤部门也分为两部,一部由麋竺带领入川,剩下的一部部曲和后勤部门由赵云和麋芳执掌。
这种分法,是符合当时刘备集团的实际情况的。
关羽是刘备集团的水师创始人和水师统领,在由汉水和长江环绕的荆州,水战为上。因此,谁都能离开荆州,关羽也不能离开。
后世那些不明就里就嚷嚷着要用赵云或者魏延替换关羽镇守荆州,抨击诸葛亮不会用人的人,都是在乱讲。
那为何不是诸葛亮入川,而是庞统入川呢?
主要原因有二:
其一、诸葛亮和庞统虽然都是荆州的士族,但要论资源的丰厚,还是诸葛亮占优。
而且,诸葛亮投奔刘备得早,在身边已经形成了一个荆州派的圈子,把诸葛亮留下更有利于荆州的稳定。
其二、诸葛亮的长处在于施政,想当年,他自比的可是“管、乐”。
而庞统则不同,他擅长的是奇谋,在他的自况中,是这么给自己定位的:
“论帝王之秘策,揽倚伏之要最,吾似有一日之长。”
什么叫做“论帝王之秘策”?指的就是阴谋诡计;什么叫做“揽倚伏之要最”?指的就是随机应变。
要论守,自然是越稳当越好;可要攻,自然是奇谋百出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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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攻占益州,在名义上是去帮忙的。打着帮忙的名义去抢人家的基业,这种事情并非诸葛亮擅长,而恰恰是庞统擅长的。在加上一个善于干“黑活”和“脏活”的法正,刘备攻打益州的班子简直就是绝配。
果然,庞统一出手就震惊了刘备。
在刘备与刘璋会于涪城的时候,庞统建议:
“今因此会,便可执之,则将军无用兵之劳而坐定一州也。”
抓住刘璋就能平定益州?刘备可不这么认为。
在刘备看来,益州的归属从来都不是刘璋说的算,而是益州的士族们说的算。只要给予了这些大家士族们足够的利益,益州早晚都是自己的。
可这却需要时间。
庞统是荆州士族,法正是不得意的关中士族,如果一入川就对包括刘璋在内的益州士族动手,吃相就过于难看了。
庞统和法正可以不在乎,反正他们也不是益州士族,把益州士族消灭掉,正好可以给荆州以及关中士族腾地方。
庞统和法正可以这么想,但刘备却不能这么做。他太知道世家大族的重要性了。
想当年,他在涿郡起兵,处处受人白眼,虽然立有大功,却无立锥之地。好不容易获得了孔融的一次邀请助拳,把刘备受宠若惊地大叫:
“孔北海知世间有刘备耶?”
之后,就连陶谦想要把徐州交由刘备执掌,刘备都不敢要。还是孔融和陈登二人通过关系找到了袁绍,在获得了袁绍的首肯之下,刘备才战战兢兢地接过了徐州。
可当曹操拿下了徐州之后,刘备费尽心思拉拢的几个徐州士族纷纷离他而去,如陈群。只有陈登还算是厚道人,替刘备说了几句话,可随即就被曹操打发到广陵当太守去了。
广陵虽然是个好地方,可也是一个危险的地方,那可是与江东孙策势力相邻的地方。这种地方没有安排给曹操亲信的大将镇守,反而派给了刚投奔曹操的陈登镇守意味着什么?
在历史上,凡是出现这种行为的,都是把不信任的人派过去起消耗作用的。
失去了徐州士族的支持,哪怕刘备再不情愿,他也只能乖乖跟着曹操到了许都。
鉴于自己所经历过的苦,刘备拒绝了庞统的提议:
“初入他国,恩信未着,此不可也。”
听听,刘备“此不可也”的前提是“初入他国,恩信未着”,而非不想把刘璋干掉。换言之,只要刘备觉得“恩信立”了,那自然也就是“此可为也”了。
刘备攻打益州有两个心理负担:
其一、自己的“仁义”名声。
刘备的名声好吗?
应该说,在攻打益州之前,刘备的名声还不错。尤其在荆州,由于诸葛亮等一些世家大族的投靠和有意识地赞扬,刘备很是收获了一波加持。
而且,在曹操南下之时,刘备带着他那可怜的几千兵马来到襄阳城下的时候,又拒绝了诸葛亮攻打襄阳的建议:
“吾不忍也。”
是真的不忍吗?恐怕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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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此时荆州的兵权都集中在蔡瑁、张允手中,襄阳又在战争的一线,荆襄的大部兵马都集中在这个地区,以刘备的几千兵马能在短时间内攻下襄阳吗?
如果攻不下,曹操的南下大军已经近在咫尺,听闻刘备攻打襄阳不克,定会率军倍道而进。到那时,刘备定会被曹操与荆州军夹击于襄阳城下。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油条”,刘备岂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因此,刘备所谓的“吾不忍也。”其实应改为“吾不能也。”
紧接着,另一幕出现了。襄阳城内以及周边的百姓听说曹操要来,刘备要跑的消息后,纷纷选择跟着刘备。
这让刘备既感到这些年“人设”没白设的欣慰,又让他感到头疼。
作为沙场老败将的刘备,他太知道逃跑时轻车简从的重要性了。要知道,想当年他和袁绍联合意欲偷袭许昌却被曹操反偷袭的时候,他可是一见曹操的大旗,扔掉老婆孩子就跑的。
可这些愿意跟着刘备一起“跑反”的人他也不能扔下不管。这些人可不全是普通老百姓,大多是愿意跟随他的荆州士族。
普通老百姓家里能有啥?全部家产充其量一副担子、一辆小车就能搞定。可大家士族则不然,动辄几十辆、上百辆车。
让刘备头疼的是,这些人他是真不想带,可又不能不带。带了,在很大概率上自己要跑不掉;不带,他这几年精心设计的“人设”就将毁于一旦。
没办法,刘备只得命关羽用船带走了一部分,大部分人跟着他走陆路奔往江陵。
其实,这些人也是不太聪明,他们都是被当年曹操为父复仇屠了徐州的经历吓怕了。要知道,那可是自董卓之乱后逃到徐州的几乎所有士族啊!几乎被曹操一网打尽。
但这次的情况是不同的,只要稍加判断,就知道曹操此来肯定不会大开杀戒。
曹操已经奠定了在北方的地位,此次南下就是为了统一全国来的。在这种局势下,曹操给这些士族们带来的只能是笑脸,而非大刀。
可是这批人已经被曹操吓破胆了。
这就苦了刘备了,再不愿意,他也只能带着这些人一起走了。
当然,该有的“人设”还是要有的:
“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其二、益州世家大族是否支持
对于益州的世家大族能否支持自己,刘备是没有把握的。
在益州,世家大族主要分为了本土派、东州派、南中派。
南中派地理位置遥远,先不提;东州派已经有法正和孟达投靠,仅剩下个李严。只有本土派是刘备搞不定的。这也是刘备为何不敢在涪城就对刘璋动手的原因。
刘备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因为直到他占据了益州之后,那些利益没有得到满足的世家大族们仍然时不时的给他找麻烦。
刘备与刘璋涪城相会之后就率兵赶往葭萌关。至于出兵攻打张鲁?那是不可能的。
刘备入川是帮助刘璋抵御张鲁的,既然张鲁没有主动来攻,自己为何还要主动去打?
那刘备干了些什么呢?只有一件事:
“未即讨鲁,厚树恩德,以收众心。”
这个“众”指的是谁?自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世家大族。
不得不说,刘备在葭萌关屯兵1年,取得了很大成果。不仅部队由1万余人扩张到3万余人,而且还器械齐备,粮秣充足。由此可见,刘备对川东北士族的收服还是有成果的。
可刘备是来干嘛的?
庞统见刘备动了心思,就献计三条,刘备依中策行事,一举斩了刘璋部将杨怀、高沛,占领了白水关。
这一次,刘备的“仁义”消失了。他为了让刚归附自己的白水关3万将士为其所用,下令“质诸将并士卒妻”。
这个做法如果换在曹操身上,大家或许不会吃惊,可一贯以“仁义”面目示人的刘备竟然也用这一招,就不得不让人吃惊。他的“仁义”哪里去了?
紧接着,另一幕出现了。
在打下涪城之后,刘备举办了一次酒会。在酒会上,刘备志得意满,乘着酒兴对庞统说:
“今日之会,可谓乐矣。”
夺取同宗的基业为“乐”?大家猜猜,刘备的这番话是酒后失言还是真情流露?
庞统却说:
“伐人之国而以为欢,非仁者之兵也。”
大家再来猜猜,庞统的话是酒后失言还是真情流露?
其实,这两人的话都不是酒后失言,都是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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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人会说,庞统装什么装?你成天给刘备出一些夺取同宗兄弟基业的主意,现在反过来指责自己的领导不厚道,到底是谁不厚道?
可大家却忽视了一点,那就是汉朝士大夫们约定俗成的道德准则。
刘备之所以不受士族看重,并非仅是出身问题。
要知道,刘备家庭虽然败落,但依然是汉朝宗室,大义的名分仍在。
不要说刘备的家族史是杜撰出来的,如果刘备的出身真的是假的,那么,当他和汉献帝、刘表、刘璋联宗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提出质疑?
如果刘备的出身真的是赝的,他又哪里来的对抢占同宗基业的心理负担?
既然此,那为何汉朝的士大夫们为何还要给刘备安了一个“枭雄”的名头呢?
所谓“枭雄”,指的是两层意思:
其一、强横而有野心
其二、对“枭”这种鸟类生活习性的误解而引申出来的含义,指的就是“背刺”。
汉朝的士大夫们对“背刺”这种行为非常痛恨的。他们结合刘备投奔过的公孙瓒、陶谦、曹操、袁绍、刘表的一系列经历,认为刘备就是“枭”这种人物。因此才给刘备安了这么一个名头。
而庞统呢?他虽然尽给刘备出一些“奇计”,但这是一种职务行为,并不意味着他的道德感认同刘备夺取同宗基业这种行为,这就是庞统内心的矛盾之处。
他认为,职业是职业,道德是道德,二者不能混为一谈。这种做派类似于那些在公事上尽做坏事,可在私德上却可圈可点的人。这种人在历史上大有人在。
正是因为庞统的这种“公私分明”的做派,他才会在刘备得意忘形之际脱口而出“伐人之国而以为欢,非仁者之兵也。”
看似酒后失言,但其实是真情流露。
而刘备呢?则恰恰相反。
刘备的发迹之路是坎坷的,从混社团开始,一生颠沛流离,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的内心是没有士大夫们这种道德感的。只不过在群雄争霸的时候,他一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二没有过人的本领,因此,他也只得营造出一副“仁义”的人设,不然,他拿什么与群雄抗衡?
可当刘备夺取了涪城,认为攻占益州已经指日可下之际,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再加上喝了点酒,脱口而出那句经典的“今日之会,可谓乐矣。”
同样,刘备的这句话看似酒后失言,但实质上仍然是真情流露。
至此,刘备所需要维护的“仁义”人设已经烟消云散了。换句话说,他已经不再需要用“仁义”这个人设来掩饰自己的野心了。
攻下成都后,刘备为了安抚那些跟着自己打天下的人,下令除官府储存的物资不能抢占外,其余的都分给将士。这种行为哪有一丝刘备过去“仁义”的影子?和拔城后放假三天又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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