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等翠英。她跟我说好的,不会不来的……不会。不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客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爸爸的婚礼上。
我不住地朝门口张望着,离仪式开始只有五分钟了,王阿姨迟迟未到。
半个小时前我给王阿姨的儿子韩大业打过电话,他说正在路上。
可是都这时候了……
我的眼皮突突直跳。
这么多年了,我爸好不容易和王阿姨看对眼,昨天才给王阿姨过户了房子当彩礼,该不会……
我用力甩了甩头,最好不是。
“赵老爷子,要不咱先……暖暖场?”主持人看看手表,抬头请示我爸。
“不用。”爸爸抬了抬手,又放下落在腿上,手指有意无意地蜷在一起。只见刚刚还满面春风,好像年轻了十岁的爸爸,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等。”
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依旧透着倔强的光。
“我要等翠英。她跟我说好的,不会不来的……不会。不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客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然而我一转头,爸爸不见了。
我在化妆间门口找到了他。
“小圆……”爸爸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显然刚打完电话。“你说……爸爸做人是不是很失败,刚才翠英跟我说……她说我……说我……”
说着,爸爸的身体摇摇欲坠。我见状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去——
婚礼现场乱成一团。
……
急救室外。
医生说,老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目前虽已脱离了生命危险,却仍在昏迷。
不知道爸爸都听到了什么,我颤抖着手点开通话录音。
一开始,爸爸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还没来,王阿姨却态度冷淡,直接提出分手。
爸爸着急了,“翠英啊,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紧接着是一段令人血气上涌的奚落。
“赵海军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啊,怎么,是个女人都要跟你结婚呐?”
“就你,想娶我啊?你不照照镜子,怪不得你老婆跑了不要你!”
……
简直不堪入耳。
我忍住了砸手机的冲动。
叫来护工照顾爸爸,交代一番后,我开车直奔王阿姨家。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我想不通,待我们一贯和善的王阿姨怎么会突然变脸这么快。
要说从头到尾只为房子,可是爸爸和她认识一年了,竟然一点都没发现破绽?
或许,是她伪装得太好了吧。
房子早就给她过户了,她如果只为了房子,早说就完了,非要等到办宴席,搞礼服,都整理完事,却逃婚!
这口气咽不下,不管怎样我都得讨个说法。
……
“啥?你还想要房子?”王阿姨一改从前的柔声细气,大着嗓门冲我嚷嚷。
“王阿姨。”我深吸一口气,这是碰上难缠的主了,“这房子是结婚的彩礼,既然您临时反悔了,不结了——那么还给我们,也在情理之中吧?”
“彩礼?我怎么不知道啊,你爸哪给我什么彩礼了?你走!你走!”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推搡着我。
一边推还一边念叨。“凭什么要我的房子,那是我的!给了我就是我的!”
里屋的韩大业听见声音,出来伸手指着我。
“哪有给了还想往回要的?你们父女的良心让狗吃了?”
听听这歪理。
我的火气也上来了。
“看你一把年纪,我好声好气叫你一声王阿姨,不然就冲你故意刺激我爸爸住院,还有骗房子的行为,我完全可以起诉你!”
“好啊,你还要起诉我?哎呦我的天哪——”她一边哭喊一边冲出院子。
这一嗓子声音不小,嚎得不少街坊邻居围过来看热闹,还有人把头探出窗户。
“要房子,这不是要老太婆的命嘛——天地良心啊,我在他们赵家洗衣做饭整整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可怜我啊,一分钱没拿到,就给了个小破房也要被收回去!这赵老头的女儿还要告我呐——你们快来评评理!哎呦我的命好苦哇——”
这哭喊颇有规律,一韵三叹,我都要被气笑了。
韩大业在他妈身边帮腔:“妈,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以前怎么不知道他们有这个本事。
办公室里,律师们一脸同情地看着我。
“赵女士,你说的这种情况,在我们律师事务所并不少见,这其实是一种诈骗。”
果然。我捏紧了拳头。
“只是我得给你提个醒,”尹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多老人因为被对方洗脑,加上不懂法律,更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往往就不了了之,吃个哑巴亏。”
“过户证明不就是证据吗,尹律师?”
“这么和你讲吧。两个人谈恋爱送的财物,如果没有备注这都算自愿赠与,是要不回来的。除非能证明这套房子是结婚彩礼,是有条件赠予的,而这位王阿姨没有履行这个条件。”
“一旦能证明,我们甚至能帮你把她送进监狱。”
对,证据。
离开律所,我第一时间去医院找爸爸,拿他平时带在身上的录音笔。
我平时上班早出晚归,因为留爸爸一个人在家不放心,特地买了只录音笔叫他随身携带,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被骗了,也能有个证据。
当时爸爸笑我怎么那么小心谨慎,我讲了几件老年人遭遇诈骗的事故意吓他,爸爸终于是拗不过我,把它揣在了衣裳的内侧口袋里。
我也每隔几天给他充一次电,整理一次内存。
一想到当初随手买的录音笔,今天真的有可能派上用场,我不禁感慨万分。
爸爸已经醒了。
找来的护工很尽责,把他照顾得干干净净。只是人有些颓废。
我知道,他心里的那道坎始终过不去。
爸爸是个十分重情的人。
妈妈很早就抛弃了我们父女俩,从那以后他就一直独身,也在生活的磨砺中渐渐变得少言寡语。
直到去年,他在老年旅行团里认识了王阿姨之后,才慢慢有了些年轻时的精气神。
我把思绪拉回。
只见爸爸伸出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动作格外地僵硬缓慢。
“没,没了……”他无意识地看向前方,目光呆滞。
我的心凉了半截。
查了电话录音,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一些琐事。
听律师的意思,现在这种情况,除了协商再没别的办法。
思虑再三我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串号码,然后深吸了口气。
在一次次被挂断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王阿姨,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正因为你也付出了,虽然是你要分手,但我愿意替我爸爸付给你分手费,希望你把房子还回来。”
“……五万。要是你同意的话,我付你五千定金,然后出来签个协议,约定达成了就两不相欠。”
电话那边。
“啥?才五万就想糊弄我老太婆?那可是我的养老房,区区五万块够干啥的!哦~我知道了,是那个老不死的出的主意吧,还要不要脸啊!想谈条件,做梦去吧!”
电话突然被那边挂断。
世界安静了。
耳边回荡着刚才那些话,虽然明知道是这个结果,我依旧心乱如麻。
被她骗走的,可是一套价值八十万的房子啊。
我回到了医院,只觉得心灰意冷。
但爸爸目前的情况显然更糟。
虽然造成这一切的原由,是爸爸太过轻信陌生人,头脑一热把八十万的房子随便就过户了出去,连个书面约定都没有,可我终究没办法怪爸爸。
若不是我平日里很少关心,和爸爸几乎不交流,他又怎么会被王阿姨轻易蛊惑?
就连我,也相信了她的花言巧语不是?
“翠英……翠英你怎么……”
爸爸又在睡梦中无意识叫起她的名字。
泪水突然有点控制不住,我迅速扭过头悄悄擦拭,不敢出一点声音。
我知道爸爸心里还有她,这也是正常的,我能理解。毕竟那是相处了整整一年的感情。
正因为这样,我更不敢告诉爸爸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我提着满满一壶热水推开门,爸爸醒了,我正对上爸爸迷茫的眼神。
看我进来,爸爸张了张嘴,没出声。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爸。……她不会来的。”
“哦……哦。”
看爸爸心虚地收回目光,又抬眼小心翼翼观察着我的神色。我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
“小圆你……就直说吧。爸爸啊,受得住。”
我眼皮一跳,安慰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藏着掖着。早点告诉爸爸让他死心,早点向前看也好。
“不应该啊……”
爸爸听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在家的时候啊……她确实过来给我洗衣做饭了,但那也是偶尔的……”
“后来啊怕她累着,就不让她做了……她说赵大哥你人真好,不像以前那个老伴,让她干活不说,还老打她……”
“后来啊那个老伴一场大病死了,家里的积蓄又全都给他治病花了……儿子结婚的彩礼钱没着落,她只能去借贷,为了还债去给人做保姆,可雇主又刻薄……”
“她说赵大哥啊,我的命怎么那么苦……”
“我听得心疼,就把家里那些陈年的金银首饰翻腾出来,都给她,让她拿去还债……”
“咱们不欠她的……”爸爸慢慢抬起眼看着我,语气透着卑微。
“小圆,可咱们明明不欠她的。”
这话又像是他在问自己,事情怎么会这样。
王阿姨的做法太让人生气了,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刚刚还是春风满面的爸爸,一下子就萎靡下去了
既然两个人没有结婚,那彩礼是可以拿回来的
以为是段美好的黄昏恋,没想到最后却让女方把他的家产给骗走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对待任何人都要清醒一点
阿姨辈的人确实很能说,黑的都能让她说成白的,明明是她的错,她还强行变成别人的错,年轻人斗不过他们的
像她这种行为是属于诈骗行为,完全可以起诉她
还没结婚就把房子过户给别人当彩礼,这样很有可能被骗,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不应该会犯这样的错误啊
婚礼现场发生这样的事情,年轻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老人
录音笔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弄丢了,真的很可惜
老年人就是容易轻信陌生人的话,头脑一热,容易把自己贵重的东西给自己喜欢的人,发现被骗了之后又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