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假”佛教:看看佛教最初的样子

论史近现代 2024-09-08 00:50:26
“打假”佛教:看看佛教最初的样子

中国在历史上接触过很多外来宗教,如唐朝时基督教就传入中国,宋朝的首都开封甚至有一个犹太社区。但这些宗教,因为中国文化的排斥,没多久就消弭在历史长河之中。

只有一种外来宗教,不但没有被本土文化排斥,反而融入其中,与儒、道一同成为了中国社会的主流文化。

这就是佛教,而佛教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更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佛教对中国人的语言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很多词汇、概念都源自佛教,比如烦恼、利益、因缘、境界、实际、傲慢、执著、极乐、不可思议等等词语,脱离了佛教,简直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了。

在文学艺术领域,佛教的影响更是不容忽视。即使在现实生活中,也有许多内容源自佛教,如盂兰盆会、腊八粥等民俗活动,就直接脱胎于佛教节日。

可以说不理解佛教,我们就无法理解中国文化到底是什么。

也正因为佛教有机的融入了中国文化,我们通常都依靠中国的语境来理解佛教,而这反而让我们“不识庐山真面目”,产生了很多的误解。

若以一条河流作为比喻,印度是佛教的上游,中亚西域是佛教的中游,中日韩是佛教的下游。要知道中国佛教是什么样,就必须回到源头印度佛教去。就像中国人千百年来锲而不舍寻找长江与黄河的源头一样。

那么,让我们回到印度,通过十个关键词来看看印度佛教的最初的样子。

▌“反婆罗门”:森严的社会等级催生的反叛

公元前6世纪左右,印度的物质文明大获发展,种姓制度发生了深刻变化。刹帝利由游牧部落的首领转变为定居国家的王族权贵,财富和权力都大大增加,与位列第一的婆罗门之间的矛盾日益凸显。

婆罗门教为古代印度正统宗教,以《吠陀经》为经典,把种姓作为核心教义,改革后称为印度教。

这种社会背景为思想发展提供了温床。印度思想界开始对传统婆罗门教的祭祀文明进行审视与反思,佛教等则直接举起反婆罗门教的旗号进行新的理论构建。

▌“佛陀”:佛的一生,一点儿也不「佛系」

相传释迦牟尼诞生于喜马拉雅山山麓迦毗罗卫国的蓝毗尼园(今尼泊尔境内),释迦牟尼原名乔达摩·悉达多,是统治迦毗罗卫国的释迦族的王子,属刹帝利种姓。

当时迦毗罗卫国处于列国争霸的夹缝之中,国王希望儿子改变宗族的命运,而年轻的释迦牟尼却感悟人生无常,选择放弃王位出家访道,他决定实践当时修行中较为流行的做法——苦行。

▲释迦牟尼苦行像

经6年而无果,释迦牟尼放弃了苦修,沐浴进食以恢复体力,在菩提伽耶独坐树下冥思,终于悟道,成为了觉者佛陀,时年35岁。

其后,释迦牟尼来到鹿野苑(今印度瓦拉纳西东北),对最初的五位追随者讲法。这五位比丘成为佛教最初的僧团。此次说法的内容首先是对“中道”的阐释,即避免苦行的自我折磨与纵欲的尽情享乐两个极端。苦行与纵欲是修行中常见的两种路线,体现了对传统婆罗门教的叛逆。

这次讲法之后,释迦牟尼开始了长达四十余年的说法历程,其足迹遍布印度的东南西北。佛陀接纳了最初几位弟子之后,允许这些弟子各自接收新的门徒,佛教的队伍逐渐壮大。

在生命的最后一年,佛陀北渡恒河,途中患病,行至拘尸那迦城娑罗双树林,对弟子作临终嘱托之后,于夜晚安然入灭,享寿80岁。

▌“三法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为规范教团,维护正法,僧团首领召集僧团代表(号称五百罗汉)举行结集,史称第一次结集。

第一次结集历时数月,其间并未出现大的分歧。“多闻第一”的阿难诵出佛陀的言教,集合成佛教的经书,“持律第一”的优波离诵出教团共同遵守的行为规范和议事制度,集合成为戒律。当时印度重记诵而轻书写,所以这次结集只是取得了统一认识,但并未形成书写文献。

▲阿含经中蕴含的世界观

第一次结集的主要思想可以概括为三条:“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诸行无常”指世间一切事物,皆在刹那间迁流变异,无一常住不变。

“诸法无我”指在一切有为无为的诸法中,无有我的实体。

“涅槃寂静”指不生不灭,身心俱寂之解脱境界。

这三条是「印」证佛法真伪的标准,如同世间的公文,凭借印鉴可以确认公文的真假,因此称为「三法印」。

▌“部派佛教”:真和尚是不能接受金钱布施的

佛灭度时,佛教的流布区域还仅限于恒河中游地区,其后百余年间,佛教在王室支持下也向西和西南方向扩展,逐渐深入民众。但地域广大而距离阻隔,各地风俗影响了僧人的戒律,于是先是由于持律的不同,后来也因为见解的差异,各地僧团逐渐分裂为多个部派,分支传承于印度各地。

佛教公认第一次重大分裂,发生于佛灭后百年。当时在印度东部有些比丘开始违背戒律规定接受金钱布施等,一位来自西边的比丘对此表示反对,双方发生争议,于是约集有威望的长老前来仲裁,裁定接受金银等十件事情“非法”。

为了统一认识,僧众随后举行了结集,称为第二次结集。主张接受金钱布施的比丘并不接受此次决议,而是另行结集,形成自己的戒律,据说有万人参加,称为“大结集”。这两派僧团分别形成上座部与大众部两派,并在其后的几百年间继续分裂,相传有十八部。

▌“护法转轮王阿育”,前半生恶魔,后半世圣人

第二次结集后,阿育王(公元前268~231在位)继位。阿育王用无数平民的生命血洗了几乎整个印度,阿育王的连年征战使印度首次获得统一,其版图覆盖了除南端之外的整个南亚次大陆。

由于在征服羯陵伽国时亲眼目睹了屠杀场面,阿育王内心急剧波动,最终“放下屠刀”,开始信仰并极力弘扬佛教,使得佛教流布范围更广,僧团人数激增,但僧团之中鱼龙混杂,众人一致认为应请出德高望重的长老帝须主持大局。

于是在阿育王的支持下,帝须长老主讲法义,肃清僧团,恢复了寺院的正常僧务。为进一步巩固成果,约在公元前250年左右,帝须召集高僧千人举行结集,史称第三次结集。

第三次结集后,阿育王分派上座去各地弘扬佛教,所到一处,自成一派。分派至西北印度的迦湿弥罗(今克什米尔地区)及犍陀罗地区(今巴基斯坦白沙瓦地区)的上座形成了主张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的一切法都是实际存在的——说一切有部。

▲犍陀罗被希腊人统治百余年,希腊神像传统植根于此

传入锡兰(今斯里兰卡)之后,形成了代表保守思想的大寺派。该派僧人于公元前1世纪左右将口传的三藏经典以巴利语写出。锡兰大寺派将上座部佛教和巴利语经典传至东南亚各国,发展成为南传佛教。

▌“大乘”:达摩赞叹东土神州,好一派大乘气象

阿育王之后印度重回割据,公元前2世纪,新兴的王朝扶持婆罗门教而抑制佛教,佛教遂向南和西北两个方向转移。

南印度施行宽松的宗教政策,流行于此地的大众部很可能对大乘思想起到了催化作用。在西北印度,亚历山大东征后希腊人建立的大夏不断入侵,并逐渐接受佛教信仰。其后大月氏西迁并逐步占领大夏,建立以犍陀罗为中心的贵霜帝国。政治上的频繁更替使得这里的佛教与来自中亚甚至欧洲的诸多思想形态相碰撞,对大乘思潮的产生有重要影响。

公元前1世纪左右,印度兴起一种有别于主流的佛教形式,初称“菩萨乘”,后来这一潮流被冠称为“大乘”,佛教中用马车来比喻度众生的工具,大乘指能将无量众生度到彼岸,同时贬称旧有的部派为“小乘”。

大、小乘的主要区别:

●在理论上,小乘更注重个人解脱,以生命的无常来解释“无我”,即“人无我”;大乘则涉入对终极真理的思考,除人无我之外,还主张一切事物皆无实体,即“法无我”。

●在实践上,小乘以自利为主,强调出世与个体解脱;大乘则以利他为自利,追求普度众生。

●在目标上,小乘佛教以得阿罗汉果为最高目标;大乘则认为阿罗汉并非终极,主张经菩萨最终成佛,产生了多佛信仰和菩萨信仰。

初期的大乘经典以般若经为代表,主要思想是“一切法空”。从二三世纪开始,逐渐形成了分别以印度南部和西北部为中心的中观与瑜伽行两大思想流派。

▌“中观派”:见或者不见,光明就在那里

公元2世纪,龙树系统论证了般若经中“一切法空”的命题,主张一切事物、一切万法,都依因缘而生灭,不由自主。

龙树被后来的中观派追封为祖师,对我国佛教也有巨大影响,汉传佛教的俱舍宗、成实宗、律宗、三论宗、法相宗、华严宗、天台宗、真言宗,都把龙树称为是自己的宗祖,被誉为“八宗共祖”。

▌“瑜伽行派”:宇宙万物全部是跟着心变

相传瑜伽行派的创始人为弥勒,曾是释迦佛弟子,现居兜率天宫,未来会下生成佛,为释迦佛的继任者。

瑜伽行派代表人物和实际创立者是5世纪无著、世亲兄弟,唐朝的玄奘去印度取经,主要取的就是瑜伽行派的经典。其中重要者为《瑜伽师地论》,汉译有100卷之巨,堪称该派甚至大乘佛教的百科大典。

▲玄奘西天取经路线图

不同于中观的唯破不立,瑜伽行派在认同空观的同时,主张宇宙间的万物,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由“识”变现出来的,即“万法唯识”。因此该派又称“唯识派”。

▌“密教”:有很多简单实用的方便法门

戒日王之后北印度复归割据,此时印度佛教的情势已大不如前。一方面伊斯兰文化阻断了西北部的传播路线,另一方面,婆罗门教进入印度教时期而日益强大,对佛教产生了巨大冲击。佛教在衰落与边缘化的同时迅速密教化。8世纪初波罗王朝建立,逐渐成为晚期佛教尤其是密教的中心。

密教即秘而不宣之教,主要修法是通过“三密相应”(结印、持咒、观想)而达到身、口、意“三业清净”,乃至“即身成佛”。据记述,佛陀本人反对咒术、神通等神秘元素进入佛教,却也允许作禳灾、祛病、防护之用。

▌“末法时期”:极端主义在印度的血腥历史

8世纪后,印度屡遭伊斯兰入侵,加速了印度佛教的衰落。在12世纪和13世纪之交。德里苏丹国将领巴克提亚•契吉率领穆斯林大军入侵印度,攻入比哈尔和孟加拉,印度佛教最高学府那烂陀寺以及佛教大寺飞行寺、超岩寺等都被洗劫一空,僧侣要么被杀,要么逃逸。三大寺遭毁,被视为印度佛教灭亡的标志。

▲那烂陀寺遗址

佛教在印度灭亡之后至19世纪末开始复兴之间的几个世纪,可以说是佛教的基本空白时期,但是其思想的影响力并没有断绝。

休斯顿·史密斯在其展现世界七大宗教智慧的《人的宗教》一书中说,“佛教在世界各地都看得见胜利,却唯独丧失了它的出生地。”

直到1920年,斯里兰卡的达摩波罗在加尔各答建立寺院作为大菩提协会总部,佛教才开始在印度再度复兴。经过该协会的艰苦努力,20世纪50年代,佛陀的觉悟之地菩提伽耶由佛教徒与印度教徒共管。

经过百余年的发展,现今该协会的分支机构已遍布印度各地,现今印度的佛教圣地都得到了保护和修复,一些大城市还设立了佛教的组织机构和寺庙。据2001年统计,印度有800万佛教徒,约占全国总人口的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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