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光中看到时间的流逝

文化学者黎荔 2024-08-21 17:32:50

作者:黎荔

什么是时间?这个问题似乎很简单,却又很难回答。在日常生活中,时间无处不在,每个人都能感知时间的存在与流逝。但时间究竟是什么?它看不见,摸不着,存在的时候不存在,不存在的时候存在,时间这个永恒的话题包裹着巨大的谜团,仿佛永远无解,古往今来的人们都在困惑中无穷追索。

时间固然十分神秘,但在四时之间春夏秋冬的轮回中,又很容易被真切地看到。这不,立秋过后,虽然白昼天气还酷热无比,但早晚已明显感到凉意。末伏悄然而至,超长版三伏天也即将收官了。随着秋一天天深了,混浊的云、燥热的气,将一日一日消解,天空渐渐湛蓝,变得透明、清澈、深邃,大地逐渐冷肃,万里山河入目将无比清朗。夏天有万般好,深海一样浓稠的满目绿意,小孩手中的缤纷冰饮,少女浪花般荡漾的裙摆,树叶永远闪亮,河水永恒波动,阳光永久笼罩……然而,相比于春天的柔软鲜嫩、冬天的寂静宁馨,夏天却总是太吵、太热,让人心神不定。现在,缓慢悠长的秋天终于要来了。

秋确有另一意味,没有春天的阳气勃勃,也没有夏天的炎烈迫人,也不像冬天之全入于枯槁凋零。秋天,就是你静静地,凝望着、凝望着,眼前的山水突然安详寂然了,走上前,像一头撞进了幽静古画。人被一泓秋光包裹着,山峦墨绿之光,河水潋滟之光,天空深邃之光……秋光柔软,秋光澄明,秋光下,一个人走出门,散漫随意,四处走走,走着走着,融入无边的秋,宛如一叶无舵之舟,越漂越远,漂到地老天荒的秋意深处,身影变成了秋水里的一抹旧痕,和世界真正地融为一体了。

当秋意渐浓,无边落叶萧萧而下,满目皆瑟缩。这个时候,一个人会愈发感觉到时间存在的重量和生命的循环往复。时间步履不停,日复一日流转。只有经过热烈和萧索那样鲜明的对比磨砺,一个人才能深切地体味到何谓时间。

其实秋天不是秋天,秋天是夏天努力地进行着停止的那段时光吧?夏天是多么的炽热,像野兽一样充满着停不下来的能量,天地之间如蒸笼,万物皆热烈而喘息,而那盈盈洒洒、不黏不腻的秋,是理智地将这炽热的能量冷却的季节吧?秋天,是来帮忙忙碌碌的夏天踩下刹车的。推开窗户,微微的凉风带走了烦闷的热气和黏糊糊的汗迹,只想被秋天卷起卷进温柔舒爽的清风里。

随着夏天的炎热渐渐散去,凉爽的秋意袭来,发现心情也发生了变化。秋天刚来时的那几日,内心空茫,怅然若失,这也许是某种季节转换综合症。月色一日比一日清素,雨声从热闹变得沉寂,发现自己变得神色清醒、心思澄净了。虽然白天天气依然酷热,但是到了晚上,夜露珠已侵入了房间,带来阵阵凉意。在屋角的不知什么地方,开始听到一声声细弱的蟋蟀鸣叫。夏日的尽头,是仍在酝酿的秋天。等待黄叶慢慢落下的时候,秋天的一切似乎都要比夏天稳重,一切都不急不躁的。

在时间的前方逐渐展开的,将是一场场绵绵的秋雨,一流流清冷的秋水,一棵棵憔悴的秋柳,一条条怯懦的秋枝,一丛丛落满繁霜的秋草,一片片将黄未黄的秋叶,在飒飒秋风中窃窃私语,临了轻轻拂落在秋水秋波的秋晕里,一涡半转,跟着秋悠悠流去。有些人来了去了,有些人近了远了,匆匆一年又是秋,岁月不堪数,故人不如初。不过是在人间暂坐,却要历尽沧桑。只有放慢朝夕,拾与点滴,好好度过这又一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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