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短篇小说连载浮生情絮拢赤轮——立夏

友绿说小说 2024-10-16 21:22:50
前情:

费烟宝讪讪道:“要见以后有的是机会,要不想见就算面对面遇着了也可以不交流、不认识,并不是什么大事。”王小姐倒生了许多尬意在眼里,急着找补偿:“我们这儿都没事了。你快点回去吧。你叫开车的师傅把发票给你,明天带来给我,我给你报销。”

吉半帘在他父亲新女朋友的怂恿下还是去整了牙齿。她牙齿长得太密了,刚好两个虎牙与别的牙齿叠在一处。医生建议先拔掉两颗牙,再用隐形的牙套把牙齿都搬开扳正。医生叫她吸笑气,见对方紧张,鼓励道:“别担心,只是小气流,连风都不算。”她闭上眼,嘴里长了许多云,挤在一处浮上来,等围过来时又成了浓雾,还夹着雪盖住她;吉半帘嘴里直叫“冷”,叫一次就抖一下,又听后面有人说道:“有我呢。”遂觉得背上有股暖意,有个男生与自己背靠着背,她想转身去看对方的脸,问道:“是谁呢?再与我挨着我就要喊了。”那人道:“要喊就喊吧,嘴在你身上。”她反而舍不得喊,又因为看不见对方的脸而心急,跺脚问道:“是风卷吧?”那头磁声瓷气地应道:“别说话,放心地睡吧。”

她只睡了三五个对话的功夫就醒了,见那医生手里拿着个电钻往她嘴里凿,只觉得冻血蚀骨的疼,又混着咸酸辣的痒,但她又动弹不得,七分闭三分睁的眼滚珠般掉下许多泪来。约约缈缈中听见旁边的护士道:“她大概半醒着,是个爱惹麻烦、不安分的主呢。”医院低下头来看他,湿软的呼吸成了散不去的罩,掩着她的口鼻,叫她更难受了,于是滚下更多的泪珠来。他停下电钻,使劲掐她的下巴,见椅子上的人没反应便对头里的护士道:“管他呢,反正是这会子她也动弹不得,我们只管做我们该做的事情才是正经。她虽能感受到疼痛,但好在年轻,年轻的人是最不容易记得痛的人,我们只管做我们的工作,也就罢了。”说着又重新开启电钻放入她的嘴中。护士喂了点温水在她嘴里,轻轻说道:“醒了么?好了,都好了。”吉半帘睁开全眼,脱口而出道:“风卷!”那护士吓一跳,则应了声:“残云。”又笑道:“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念叨这两个字,我和医生都猜不出是什么原故,只能由着你去。现在想想,是不是我们听错了,你叫的是‘春卷’而非什么风卷,肯定是先前做这个的时候子肚子饿才惹得你这样。”

吉半帘刚从医院出来,就叫了辆车往她母亲王小姐那边去。她在车上越想越害怕:连人都没见过呢,就因为他有个这样的名字就对那人牵心挂肚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何人在何年何月何日在她的心下播种的,现在只觉得硌得厉害,平时假装不在意,爆出来时忙去翻开来看,一个个龟壳齐齐密密地摆在那里,上前一一地掀开,不是白的就是绿的润滑石头,上头都端端正正地刻着“尤风卷”三个字。

王小姐见她脸肿得老高,像含了两个带壳的鸽子蛋在嘴里,知道是弄了牙齿过来,责怪道:“这是中了哪门子邪?一个半桶水神婆子说的话竟成了圣旨!我看你原来的牙就很好,这不是找罪受么?”又问道:“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是想吃汤粥呢还是什么绵软的点心?我这就去给你弄。”吉半帘刚张嘴就往下滴口水:“上次过来的时候,你那保姆做的松酪杏子派还能入嘴,叫她再烤一个来吃,顺带煲些皮蛋粥来喝,放大约三勺子腌得咸咸的南瓜瓤进去拌。”王小姐笑道:“竟不巧了,她今天放假。我们先叫附近餐馆送些相似的东西,等她明天来再让做这些来吃。”吉半帘沉下脸来,半天都没再说话,并一脚踢飞客厅入口处并排放着的三只小铜鹿。王小姐赔笑道:“都多大了,还是这小孩子脾气不改!好,好,好,我这就打电话叫她过来,大不了多付她一天工钱。”

费烟宝送吃的到吉半帘房间,被她绊住不让走:一会儿问她哪里人;一会儿又问她父母亲是否健在;甚至还问她计划什么时候结婚……费烟宝笑着看她吃东西,不时搭上一句:“我母亲早没了。父亲又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我那个后妈脸上都是横肉,我只见过一两次,互相都不搭理说话……”楼下突然响起摩托车的喇叭声,费烟宝又道:“是他来接我了。你还有其它想吃的么?告诉我,我都做好放冰箱里吧。”吉半帘用手挡住半只眼道:“这些已经够了,烦劳你特意赶过来为我做这些吃的,要我以后怎么谢你呢?我得好好盘算盘算。只还有一件事要劳烦你们?”费烟宝诧异道:“要劳烦‘我们’吗?是为什么事?”吉半帘边吃粥边向碗里落口水,她心下也是觉得躁愧的,但仍是清脸凉耳的,旁人看不出有什么不妥,都暗自以为她是骄狂惯的,因此并不认为自己这凸骨挂肉的狼狈样子难看。吉烟宝一面吸着粥,一面轻轻指弹她自己肿得老高的脸,道:“你看我弄成这贼样子,虽吃着止痛片,但还是疼的,晚上是没法子睡的了,所以思来想去,只能靠看电视来打发时间,还得劳烦你们把一楼小门厅的电视机给我搬上来吧。”

吉半帘听着他们两个沉轻不匀的脚步声就要到房门前,忙从床上跳起,躲进洗手间,又留下一道门缝往外监视,她先是见到费烟宝进来大声唤她的名字,接着一个漂亮健俊的男青年双手扯着一台平板电视也跟着进屋里来,周身像是裹了层银粉,发出亮眼却凉软的光。躲在洗手间门后的人终于放下心来—要是她心心挂念的人生得糊眼涂嘴的,这日子可真的没什么意思了,好在那人不仅长得整顺干净,头前背后的气派也是能和端正脱俗搭上边的。她看着镜子里歪嘴吊腮的自己,突然放声大笑;费烟宝闻声推门进来,又被她咆哮着轰出去,口水溅了对方一脸。她只等外头的人都散了才出去,看床头小桌上吃剩的酥酪杏仁派,咕哝道:“这样难看的卖相叫人怎么下得了口?”说着就将那个令她反胃的食物连盘碟甩入垃圾桶。

王小姐一大早就起来煮虾粥。她拿出黄杨树根制成的大案板,将一大盆浸过红米酒的虾倒在上面,左右手都拿着方厚的菜刀子在那里乱剁乱砍,吓得刚进厨房的费烟宝忙从那人身后抄上前去抢下两把刀来:“你歇歇吧,放着我来就好。别说剁虾,就是换成人或者牛上来也不够你这样砍的。”

未完待续,隔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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