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定风波》,此心安处是吾乡

卡卡说天下 2023-03-24 09:56:34

大宋元丰六年,苏轼在黄州的第四个年头,他的生活已经安定下来,也时常有友人跋涉千里赶来探望他。

这一天,来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子瞻兄,没想到我能来看你吧。”来人大笑着步入雪堂,那爽朗的笑声,就像春风吹开了百花一般,贯穿了整个厅堂。

正在里间写字的苏轼,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鞋也来不及穿好,立即迎了出去。“定国,是你吗?我是不是听错了。”

苏轼紧张地搓搓手,接着一把拉住王巩的手臂,“定国,我真的想死你了。”

“子瞻兄,是我王巩又回来了。这次蒙诏北归,我专程来黄州先看看你。”王巩亲切地拍拍苏轼的肩膀,明明苏轼要大他十一岁,而此刻,王巩却仿佛是大哥一般宽慰着苏轼。

“当年都是我连累了你,害的你被贬岭南,仕途被毁;还有晋卿也去了均州,是我苏轼对不住你们啊。”提起往事,一代文豪的眼中也禁不住泛起了泪光。

“子瞻兄,乌台诗案中你自己就是被冤枉的,我们做朋友的,怎么能不替你分辨几分?都是那起子小人要害我们,才拿着诗文兴起大狱来,好在陛下圣明,这不是并没有砍我们的头嘛。如今,我蒙诏北归,子瞻兄,你怕是也要快了。”

苏轼点点头,对着汴京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会儿,“定国,你说我还能回去吗?”

王巩并不回答,倒是将身后藏着的佳人,推到前面来,“柔奴,这就是东坡先生,你时常说他的诗文好,此刻就让你见识见识。”

身后女子“呀”了一声,认认真真上前行了礼,“柔奴拜见先生。东坡大名,在岭南亦如雷贯耳,没想到妾身竟有缘在此相见,实在是心中激动,这就为先生献上一曲吧。”

不等苏轼应诺,柔奴便唤侍儿取来琵琶,叮叮咚咚弹了起来。仔细听来,竟是苏轼不久前做的那首“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苏轼大喜,赞道:“定国,这就是跟随你去岭南的寓娘吧?果然是一位美丽动人的解语花。”

王巩点点头,“这几年,多亏了她跟在我的身边,才让我忘掉贬谪的忧伤,能够潜心于诗文绘画。”

苏轼感慨万千,转头问寓娘道:“寓娘,岭南多瘴气,风土应该不好吧?”

柔奴侧身谦逊道:“有劳东坡先生垂问,妾身只觉得,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好一个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当年那么多歌姬舞娘,看到定国被贬,都四散而去,唯有你远涉千里,随他而去。当真是患难见真情啊。我这就作一首词送给你。就用你刚才唱的那首的词牌,还是用定风波吧。”苏轼走到案前,提起大笔,在纸上笔走龙蛇,顷刻间,就写出了一篇绝妙好词。https://xima.tv/1_MZ52I4?_sonic 复制链接,去浏览器打开,可以去喜马拉雅收听长安燕语老师给大家倾情播出的本期节目。《听见宋词》在喜马拉雅等你哦。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

这两句总写柔奴的外在美,描绘了她的天生丽质、晶莹俊秀,使读者对她的外貌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真切而又寓于质感的印象。苏轼用了一个巧妙的背面敷粉法来写柔奴,第一句不写柔奴,反而去写王巩,说王巩是一个常常让人羡慕的——这世间如玉雕琢般丰神俊朗的男子。

古人喜欢以玉来比喻君子,称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中称:"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鳃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桡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絜之方也。")那老天赐予王巩,跟他品德才貌相般配的女子,大家可以想象她的美丽和贤淑了。

苏轼用了一个“点酥娘”来比喻柔奴,结合宋人梅尧臣(苏轼老师欧阳修的好朋友)的诗句“琼酥点出探春诗,玉刻小书题在牓。”不难理解,点酥娘是以梅尧臣所咏之巧夺天工之女子来比拟柔奴的才情,也同时是称赞柔奴天生丽质如点酥而成。

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清亮悦耳的歌声从她芳洁的口中传出,令人感到如同风起雪飞,使炎暑之地一变而为清凉之乡,使政治上失意的主人变忧郁苦闷、浮躁不宁而为超然旷放、恬静安详。苏轼这里对“清歌”的夸张描写,表现了柔奴歌声独特的艺术效果。“诗言志,歌咏言”,“哀乐之心感,而歌咏之声发”(班固《汉书·艺文志》),柔奴的清歌发自于她美好超旷的心灵。苏轼这一句是赞其高超的歌技,更是颂其广博的胸襟,笔调空灵蕴藉,给人一种旷远清丽的美感。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岭南艰苦的生活她甘之如饴,心情舒畅,归来后容光焕发,更显年轻。“年愈少”多少带有夸张的成分,洋溢着词人赞美历险若夷的女性的热情。“微笑”二字,写出了柔奴在归来后的欢欣,也写出了那种以微笑面对艰难岁月的从容。“笑时犹带岭梅香”,既写出了她北归时经过大庾岭沾染了一身梅香,又以斗霜傲雪的岭梅喻人,赞美柔奴克服困难的坚强意志,为下边她的答话作了铺垫。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先以否定语气提问:“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陡转,使答语“此心安处是吾乡”更显铿锵有力,警策隽永。白居易《初出城留别》中有“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种桃杏》中有“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等语,苏轼的这句词,受白诗的启发,但又明显地带有王巩和柔奴遭遇的烙印,有着词人的个性特征,完全是苏东坡式的警语。它歌颂柔奴随缘自适的旷达与乐观,同时也寄寓着作者自己的人生态度和处世哲学。

柔中带刚,情理交融,空灵清旷,细腻柔婉,是这首词的风格所在。这首词中以明洁流畅的语言,简练而又传神地刻画了柔奴外表与内心相统一的美好品性,是喻人也是自喻。通过歌颂柔奴身处逆境而安之若素的可贵品格,抒发了作者在政治逆境中随遇而安、无往不快的旷达襟怀。

人生总有波折,但内心笃定便能让我们披荆斩棘、乘风破浪,相信终有一日可以“直挂云帆济沧海”。

《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宋代 苏轼

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家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 应是不好?”柔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因为缀词云。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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