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物事59,浮缨河

从梦谈生 2024-11-13 16:25:07

古老的随州有条古老的河,叫㵐水,㵐水流到随州城区,汇入另一条同样古老的河叫涢水。从两河交汇口沿㵐水上溯2公里,岸边有个擂鼓墩,1978年出土了距今2400年被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曾侯乙编钟;沿㵐水继续上溯10多公里就是新随县城区厉山镇--更加古老的华夏始祖级别的炎帝神农故里。

绵绵不绝的㵐水从古流到今,流出了辉煌的历史,流出了灿烂的古迹,也流出了绵绵不绝的传说。从两河交汇口沿㵐水上溯到擂鼓墩这一段的2公里,㵐水还有个鲜为人知的名字叫浮缨河。为什么叫浮缨河,这就是个传说了。

说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和随国结盟,楚王来随,夜游㵐水,在“白天能看千人摆手,夜晚能观万盏明灯”的㵐水边与文臣武将们饮酒作乐,酒过三巡,不觉都有了醉意,楚王就叫随驾的许姬出来敬酒。

这许姬款款细腰天姿国色,当她端着酒来到一位年轻将军身边时,不巧灯火熄了,这位武将按捺不住,悄悄在许姬腰间捏了一把。许姬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揪掉了对方帽盔顶上的红缨,悄悄拢进袖中。她不动声色回到楚王身边,把红缨悄悄交给了楚王,委屈地叙说了刚才遭遇的非礼。

楚王安抚了爱姬,心想国家正在用人之际,当以国事为重。他对众将说:“你们看,今天的月亮落进㵐水了,我来行个酒令,看哪位将军能将盔缨投中月亮?”众将踊跃,纷纷揪下帽盔上的红缨,瞅着河里的月亮,纷纷投了下去,㵐水河面顿时飘了一层红缨。从此,㵐水最末的这一段就得了浮缨河的名字。

还有后话。楚王大度地宽恕了这位年轻的将军,后来楚国遇到战争,这位将军用生命保卫了楚王。楚王要重赏他,他流着泪说,大王已经奖赏我了,那年,被许姬扯掉盔缨的人就是我,你已经给了我生命。这位年轻的将军名叫唐绞。

这个故事的原型出自西汉刘向的《说苑》“楚庄王绝缨”。传说究境是不是真的已不可考,但浮缨河的名字却被老辈人一直叫到了解放前后。父亲说,出水西门到河边,人们都管这段㵐水叫浮缨河,或者叫小河,汇入了涢水的河叫大河。

父亲还说,老随县解放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浮缨河岸边有好几个码头,那时老随县的物资大部分都靠水运,而陆路交通相对闭塞,所以水运码头就成了当时繁华的所在,经商的、运货的、行脚的、唱戏玩杂耍的、三教九流都汇集于此。父亲在晚年的回忆录《父亲的往事》中每每提及。

㵐水一桥下的周家树行就是其中的一个码头。岳父的老屋就在周家树行。岳父说,他祖上家境殷实,是开树行的,也就是做木材买卖的,那时的木材运输靠放排。

放排是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可能都不知道了。简单的说,放排是借助水流运送木材的一种方式。就是将山上成材的树砍下来运到河边,然后用藤条、蔑缆或铁链等索具编扎成排节,再将若干排节纵横连接成为木排,放排人站在木排上顺着水流自然操纵,使其在河流中顺水漂到下游,以进行最低成本的一种木材运输。

我小时候还多次见过放排,那是一种十分壮观的景象。那时的㵐水和涢水水量都很大,足够周家树行的木头能在水上漂流。

周家树行现在改为周家树巷了,一字之差,码头变成了街巷。原先的树行也随之演变成了柴行,卖些木柴和木炭之类。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和妻在周家树巷建了一栋三层的楼房,在这有着古老故事的地方住了7年。而岳父的家,则搬到了往下游1里许的地方,那条街巷就叫浮缨巷。记得刚和妻谈恋爱的时候,家家户户的门牌上却分明写着“浮婴巷”,觉得怪怪的,未己换成了“浮缨巷”,不知是不是哪个环节的疏忽。

现在的浮缨巷,入驻着曾都区公检法的一些单位。记得九十年代那几年,夏天酷暑难耐的夜晚,街坊邻居便拿着草席被单,爬到各个顶楼的天台乘凉露宿,再不,就去㵐水一桥的人行道上露宿,桥上有水风,更凉快。

到㵐水一桥的人行道上露宿得乘早抢地方,太阳还没落山,就有小孩抱着凉席来占位置了,入夜的㵐水一桥两边人行道,凉席挨着凉席,露宿的和乘凉的人,摩肩接踵。

露宿的队伍里就有我的小家,妻和女儿和我。女儿才几岁,夏天身上长痱子,只要来桥上露宿,就不长痱子了。那时都没有空调,电风扇吹的是热风,而桥上又凉快又热闹,差不多就是那个年代汉口六渡桥竹床阵的感觉了。

㵐水一桥也叫㵐水大桥,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是一座双向两车道的水泥石拱桥,记不清是石拱七孔还是九孔了,大桥往下百十多米,河中还残留着一座被冲毁的多柱圆墩水泥桥废墟,这座建于1953年的单车道老桥,老人说是1954年发大水冲毁的。

住在㵐水一桥下周家树巷的那七年,我正年轻,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记忆里,满满的都是温馨。

住房是私人建房,1991年建的,那时私人建房已经需要相关部门的审批手续了,端午节动的工,中秋节搬的家。砌房的宅基地是妻娘家在周家树行的百年老宅,土木结构的老屋业已朽坏。妻出嫁前,岳父本来是准备卖给别人作为妻的嫁妆的,我说,您就把房子留给我们吧,结婚后,我把它翻新砌成楼房。

婚后第二年,女儿半岁时,我过来拆房盖房,盖了两层。一年后又接着盖了三楼。在这里,我们从1991年一直住到1997年,住了七年,记得是在香港回归时搬离的。

从我家往西,不到200米就是河边。那时两河口往下的涢水上还没有筑起拦河坝,也就没有舜井大桥。河堤就是一段段时有时断的沙土丘,堤边杨柳依依。河道里,古老的㵐水清清浅浅,淙淙流向放眼可及的涢水。在1954年涨大水被冲毁的水泥桥上下,淘沙船隔不多远就会淘出一个幽深的水潭,星期天,我去小水潭钓鲫鱼,或去流水滩钓鲹子,涨水了,就扎个扳罾,和邻居们一起到河边扳鱼。

紧靠河边的滩涂上,芳草萋萋,许多凸地被周家树巷的邻居们拾掇成了临时菜园。周家树巷原属于青素大队,人们原本就都会种菜。我没在河边种菜,我在我的楼顶天台上鼓捣,把土运上天台种菜,更多是种花,又遮荫又有菜吃又有花观赏,种棵丝瓜一季也吃不完,种棵葡萄吃不完任由鸟儿啄食。楼顶花圃里,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

1995年,两河口下的涢水上筑了个河坝,坝桥一体,叫舜井大桥,随州人又叫它三桥或三桥大坝,各段河堤也修筑一新,拦河坝漾起了涢水,也漾起了㵐水,形成了一个碧波荡漾的人工湖,人们给它取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叫白云湖。再去钓鱼,就不是去河里,而是去湖里了。自此,浮缨河的名字更是越来越少地被人忆起……

弹指一挥间,20多年就这样悄悄过去了,原来的㵐水一桥,就是那座水泥半圆拱桥也在2016年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双向6车道的蝴蝶兰斜拉索桥,漂亮的新㵐水大桥又成了随州的新景观。

古籍记载,古随州曾有八景,有“浮缨春涨”,有“双水潆洄”。有了拦河坝的白云湖,浮缨春涨就难得一见了。至于“双水潆洄”的景象,也只能在古籍中去回味了。

“随境内诸河唯㵐与涢为最著。治北一百八十里太白山有㵐水,出马迳合河店至刚家河合天河口,水而南。又大洪山北麓名泉数十泓,为涢水之源。沿山东去至城西两河口,与㵐水汇而为一。波纹荡漾,曲折潆洄。诗人以㵐涢双水绕城隅,识之更有浮桥数处以利行人。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岂虚语哉!至于帆樯上下,橹声与渔歌相应答,尤饶胜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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