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来自网络，并非文中人物

九十年代的下岗潮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我所在的那个电线厂就是当时被迫关厂的，销售不起来，附近的各个私营工厂都要比我们的销售好，价格也很低，导致了厂子里的运营越来越难，尝试过很多种方法，不过最后还是没能够坚持下去，最终厂子选择了关闭，所有的职工都被迫下岗。

这个消息仿佛就像是晴天霹雳，实实在在的劈在了每位工人的身上，大家伙都没办法相信自己的铁饭碗还没抱几年就丢了，而我便是其中一个。

我们家从我父亲那辈就是以厂为家的，工作在厂里，生活在厂里，就连我的父亲在初中毕业后也顺其自然的进入了厂里工作，这一切在大家伙的眼里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一代接着一代就这样过下去，也很好。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我从90年进厂，仅仅工作生活了六年，厂子就关了，这个铁饭碗也没有那么的铁，让我感觉到了无奈与不安。

厂子关闭之后我的生活一下子也紧张了起来，那两年我刚刚结婚，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吃饭，不干活根本养活不起家。

我的父亲是厂里的老员工了，在厂子里多多少少也有不少的关系，可他轮番打听了一波之后还是没有希望，这份铁饭碗算是彻底没戏了，一时间我们家被阴霾笼罩的严严实实的，每天数着钱过日子，生怕哪天没了存款，日子过不下去了。

我媳妇那时候也没有个工作，结婚前就指望着我们家在世代在厂子里干活，以后能给她也安排进去，这样生活也稳定了，日子也红火，可刚结婚了两年我就一下变成了失业人员，她的心也垮了，要不是当时有个孩子在的话，估计她早就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可即便如此，我们俩依旧是天天吵架，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我在家里待了差不多有两三个月没找下工作，天天喝酒打牌混日子，媳妇着急，我也着急，父母比我还要着急，他们怕我的日子过不下去，更怕我的媳妇跟我离婚，把孩子带走。

因此我的父母天天都在我的耳边催着我出去找工，哪怕是去工地上干活，去饭店打下手，只要是一份工作就行，起码有点收入也能够让日子过下去。

最后我实在没辙了，只能跟一些朋友们一块去街头举着牌子，等人来招工，运气好的时候一连好几天都有活干，运气不好了一天连个馒头钱都赚不下，这样的日子实在困难。

煎熬了半年我跟朋友们打算去南方碰碰运气，当时都说南方的发展很好，夸张的说是遍地黄金，保不齐过去了能够混口饭吃，只是在当时我的父母不愿意让我乱跑，他们最主要的还是担心我走了之后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

就这样我被留在了家里，只不过这一次父亲拉下了脸，去找了那个让他很不爽的女婿，希望他可以给我介绍一份工作。

我爸的女婿，也就是我的姐夫，是个读书人，而且在机关里面上班，可以说他的饭碗可比我们厂子里的饭碗要铁很多，是我们家族关系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只不过他与我父亲之间有着很多的矛盾无法化解。

在我姐跟他谈恋爱的时候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人，高考了三次都没有考上，整体都在家里混吃喝，读书写字，他们家里人也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整日催着他出去打工赚钱，就这样他才外出工作了，在酱油厂当了一个工人，认识了我姐。

他们俩谈了一年的恋爱，但姐夫还是想要高考，我姐当时也很支持他，就让他辞了工作，专心在家里读书，而我姐则是花着钱养着他，这件事情被我父亲知道了之后逼着我姐跟他分手，甚至还不惜断绝关系，不过最后还是没有熬过我姐，就这样我姐跟他结了婚，成了夫妻，住在了酱油厂的宿舍里，而姐夫依旧是学习考试，靠我姐养着。

那两年的日子真的挺不好受的，我姐一个人很辛苦，每个月的钱既要给我的父母一部分，还要精打细算的过自己的日子，哪怕自己生病了都不舍得去看病买药，因为家里有个没有半点赚钱能力的姐夫。

父亲叹息，姐姐无奈，咬牙坚持了两年后，姐夫终于考上了大学，虽说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可谁都知道姐夫上大学还得花钱，这个家还得靠我姐一个人支撑。

好不容易熬到了姐夫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了我们县上的机关里面工作，体面又稳定，而且收入也稳定，本以为全家人的好日子都到了，可这时候大家伙却发现他变了，变得看不上我们家了，甚至对我姐都变了态度。

记得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只有我姐带着孩子回来了，情绪也不是很高，我父母就问我姐为什么姐夫没有回来，我姐撒谎说姐夫单位忙，过年也要加班，回不来，尽管说得有理有据，可还是被我父亲看出了端倪，察觉了不对劲。

从那之后就很少见过姐夫了，每次都是姐姐一个人回来，我们全家心知肚明，只是没人点破而已。

还有一年我去城里看我姐，在他们家里待了一天，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姐姐在姐夫被分配到单位上班了之后她就没再工作了，而是全身心留在家里带娃，做饭，姐夫下班回来之后姐姐马上要去给他拿要换的鞋，然后倒水，端饭，整个就是个保姆的工作，姐夫非但没有想过去帮助分担一些家里的事情，反而像个大爷一样被伺候着。

我趁他不在家的时候问我姐累不累，可我姐却笑着说不累，因为她是个传统的人，或许在她的眼里这些都是她份内的事情，也或许她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家，只能接受。

因此对于我的这个姐夫，不管是我还是我的父母都对他没有太多的好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完全忘记了当年他要考大学期间我姐所承受的压力与煎熬。

外人都知道我姐嫁了个好男人，我们家有个很有出息的好女婿，可只有我们家里人明白，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说我父亲为了我拉下脸去找他，真的也挺让我为难的，那天父亲从县城回来之后一言不发，我想要张口问一问情况，可却不知道怎么问，最后还是父亲主动说了出来：

“我给你姐打过招呼了，你明天自己去一趟，我今天过去了，你姐夫不在家，你姐今天晚上就会给他说，你明天买点好酒过去，好好跟人家说话，让人家给你安排一个工作，毕竟咱们是一家人。”

父亲的语气中透露着无奈，就这样我隔天便带着好酒去了县城，到了我姐家里。

我姐还是像之前一样做着一切保姆的活，她高高兴兴的说这事儿成了，姐夫愿意给我找份工作。

我也很开心，打算等姐夫回来之后好好的感谢他。

然而后来的结果却没有那么的好，姐夫让我去考个驾照，然后去司机班里上班，给别人当司机。

对于当司机这个活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也算是体面一点，可唯独这个考驾照的费用太高了，得一千多块钱，真的不是一笔小钱了，要想掏出这笔钱估计得动我父母的养老本了。

我寻思着问姐夫借点钱，等以后赚了工资还他，可是他扭头没有应答就离开了，姐姐给我掏了几百块钱，然后说：

“算了，你回去找爸妈要点，赶紧考出来，以后上班了就好了。”

就这样我返回了家里，父母拿出了自己的养老本给我掏了考驾照的费用，我拿到了开车的资格后便去姐夫那里报到了。

他没有推诿，安排我到了司机班，不过并不是什么正式工，只是一个普通的司机，每个月几百块钱，也算是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了，生活似乎也变得好了起来。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我在后来五年的时间里却成为了他的专职“男保姆”，每天他需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买什么东西，甚至要吃个饭都要让我去买回来。

有时候他要开会到半夜，我也得在车里守着，等着，让我每天备好他的饮水，食物，有时候半夜他也会叫我开车去接他，甚至有时候我没有备好食物这些东西的时候他还会不顾情面的骂我，怪我。

我心里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感觉我们不是一家人，更感觉他完全是故意折腾我。

当牛做马的伺候了他差不多五年的时间，终于我还是没有忍住，选择了辞职，而让我辞职的根本原因是他的态度。

那年我的父亲去世，处理后事的时候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到了，姐姐也带着孩子早早回来了，可姐夫却迟迟没有来，甚至葬礼结束他都没有露面，这让姐姐在亲戚们面前受尽了嘲讽。

葬礼结束了之后我返回了城里，继续给姐夫开车，我实在没忍住就问他为什么我父亲去世，他这个当女婿的不回去帮忙？

而他却漫不经心的说自己忙着工作，顾不上，还让我踏实干活。

他的话冷漠的就像是说外人的事情一样，将他送回家之后我姐照旧前前后后忙活了半天，然后叫我在家里留着吃饭，可结果姐夫直接说了一句：

“让他回去吧，单位里还有事要忙了，他回去还有任务。”

我愣了一下，然后问他有什么任务，结果他说给我安排了个活，让我连夜去外地一趟，取个东西。

我姐不满的数落了两句：“都是自家人，你怎么不能安排别人去，非要让他去。”

结果姐夫直接说：“就是因为一家人，工作工作要我安排，生活生活要我照顾，还不好好表现，到时候我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帮了你们家这么多，还不好好干活？”

我一下就生气了，从头到尾他也就只给我安排了一个工作，甚至这个工作他都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根本没有用心，把我当成了牛马使唤，我真的绷不住了，直接撂下了狠话，告诉了他明天不干了，以后不靠他了。

我那时候其实是冲动的，这种冲动憋了五年，只不过是因为父亲的事情让我真的没办法再对他笑脸相陪了，他的每句话在我看来都是一种嘲讽，所以便提出了辞职。

他没有反对，让我自己明天去打报告，以后不用上班了，就这样我们不欢而散了，留下了我姐一个人在旁别哭泣。

我转身临走的时候听到了他在家里数落我姐，数落我们家没文化，数落我父亲当年看不起他，数落帮我找了工作我还不好好干活，好像他就是个圣人一样，高高在上。

我当即就返回去给了他一巴掌：

“你当年没考上大学时候连你父母都看不起你，天天混吃混喝，没有我姐，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搬砖了，我父母是看不起你，结婚了还要靠我姐养你，养了你多少年，你现在出息了，现在高高在上了，就觉得那些事情都能翻篇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但覆水难收，只能这样了，最后撂下了一句话：“人不能没有良心！”

然后我就回去了，第二天我觉得自己很轻松，终究直直挺挺的去了单位，打了报告辞了职，去看我姐的时候他也在家，不过我没有了半点的畏首畏尾，也没有半点对他敬畏的感觉，我怕我姐在家受欺负，也是当面告诉了我姐我辞了职，以后自己找工作，以后让我姐在家里硬气一些，不要养俩孩子。

我姐让我别说了，然后就让我离开了，我怕我的冲动影响我姐的生活，可我姐却说没事。

从那之后我每次上门也都是看望我姐，我姐也一直过得很安稳，至于姐夫的话，每次只是选择性的忽略了。

后来的我当过货车司机，年纪大了才开始当出租车司机了，到现在日子也过得安稳踏实，孩子也考上了大学，至于我的那个姐夫，偶尔也会见面，不过各过各的，谁也不欠谁的，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

我对他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只要我姐不受罪，过得好就够了，这辈子我大概也不会跟他有过多的联系了。

不过让我开心的是后来我姐说他在单位里一直都升不上去，不管是人品还是工作能力都跟不上趟，几十年了都碌碌无为，我很开心，唯独怕我姐过得难熬，但我姐却也笑着说：

“我不难过，我现在还有一个小饭店经营着，也是自食其力了，早就不看他脸色了。”

事到如今一切似乎都很顺利了，但是我还是想要说，不管什么时候，自食其力都是最踏实的，别人帮自己的时候自己要感恩，做人不能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