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博名家说】中国古代货币中的奇葩——白金三品

龚博钱币 2024-05-17 02:15:28

中华钱币文化源远流长,浩如烟海。古代钱币的铸造材质多样,形态各异,种类繁多。这些具有珍贵的历史意义的货币折射出数千年历史长河中各个历史时期的人文、经济、政治的独特风貌,是中华文化发展的载体,更是历史阶段的浓缩体现。在这品类众多的古代钱币中就有这样一种奇葩的货币存在,它就是汉代的“白金三品”。

“白金三品”始铸于汉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在《史记·平淮书》、《汉书·食货志》中均有“白金三品”的记载:“……于是天子与公卿议,更造钱币以澹用,而摧浮淫并兼之徒。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又造银锡为白金。以为天用莫如龙,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白撰’,值三千;二曰以重养小,方之,其文马,值五百;三曰复小,椭之,其文龟,值三百。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重如其文。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而吏民之犯者不可胜数。

“白金三品”相当于当时由国家发行的一组三种面值的货币,其形态各异,图案各不相同。其中龙币为圆形,表面凸起,纹饰为长嘴、独角、长脖的腾云驾雾之飞龙。背面凹,周沿有一圈铭文(似希腊文,未能译读),中间有两个0.5×0.5厘米的方形戳记,戳记铭文为“少”字;

白金三品之龙币

马币为方形,正面是一马纹形,挺胸昂首,三蹄着地,一蹄抬起,神采奕奕、气势昂然。背略凹,有一个0.5×0.5厘米的方形戳记,戳记铭文为“少”字;

白金三品之马币

龟币为椭圆形,正面纹饰为鳞甲状,上有一个0.5×0.5厘米的方形戳记,其铭文为“少”字,背面平,有篆字“垂光”。

白金三品之龟币

这三品钱上都有方形戳记,铭文为“少”字,正好印证了史书上记载“少府”造“白金三品”的史实,足以证明这类钱币是由西汉掌管皇室财政、铸钱的机构“少府”统一铸造的。

从此三种钱币的外观来看,它们形状奇特,似乎与货币的概念毫无关联,为何竟能通过政府财政机关之手堂而皇之的在市井中大肆流通?这就要从当时的历史大环境说起了。历史的时钟需要追溯到汉代早期。自从汉武帝即位后,由于连年征伐,兵戈不断,开拓疆土,国家财政捉襟见肘,凸显困窘,其中以军费开支最为庞大,同时也存在着皇权与拥有大量财富的地方诸侯们的矛盾日益尖锐化,于是汉武帝听从张汤的建议,以“检约奸邪恶”、“摧浮淫并兼之徒”为名进行货币改制,发行三铢钱,同时铸造“白金三品”,以此来削弱诸侯的经济实力,强化中央集权。

由于“白金三品”相当于一种巨额有形的虚拟货币,在其推向社会并正式流通的同时也引起了整个社会上空前的大盗铸。“吏民之盗铸白金者不可胜数”、“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而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相杀者,不可胜计。赦自出者百余万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氐无虑皆铸金钱矣”。为此汉武帝颁布了严酷的法令:“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而吏民之犯者不可胜数”。“白金三品”的铸行与当时的政治、经济有着紧密的关系,是当时特定历史背景下的畸形产物。

铸行“白金三品”的主要原因是解决财政危机,弥补用度不足。可以设想,汉武帝本人的最初设计,白鹿皮币征敛的对象是王侯宗室等上层贵族,而白金三品征敛的对象则是社会上拥有强大资本的大商人。这些人都属于有钱人群体。而普通老百姓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都是铜钱,基本不会遇到大额支付,因此,普通百姓基本上不受白鹿皮币和白金三品的影响,即便有影响,也会非常有限。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让汉武帝始料未及的是白金三品含银货币因为与铜钱之间的比价过于悬殊,获利空间巨大,从而导致社会上的官员以及普通百姓见利忘义,大肆盗铸,因此而犯法者不可胜数。

另据《汉书·食货志》记载,虽然盗铸属于死罪,但是因此犯法的官吏和民众还是不可胜数,引起整个社会的动荡不安。最终,汉武帝实在无法继续面对如此狼狈的局面,在使用三年多后,于元鼎二年(前115)被迫废弃了白金三品。

文献中记载白金三品是“银锡白金”,即银锡合金。但是从出土发现的实物以及北京公博评级的历往藏品中对于白金三品的金属成分检测结果发现,此类白金三品的金属含量中铅的含量基本占据主导,同时还有大量的锡元素,相比之下,做为贵金属银的含量却少得可怜,基本不会大于20%,更有甚者,竟然根本不含银。这些并不含有银的白金三品与官方文献记载竟然完全相悖,原因何在? 文献的另一记载道出原委“吏民之盗铸白金者不可胜数”。原来,这些根本不含银的铅质乃至铅锡质白金三品与当时的民间大肆盗铸之风有着很大关系。

在以往针对白金三品藏品的评级工作中,综合仪器检测结果,不含有贵金属银的白金三品占据多数,可见当时民间盗铸量之巨大,而今真正由官方发行的白金三品遗存物可以说是寥寥无几。那么,对于汉代白金三品的鉴定,是否可以根据贵金属银的含量来界定其“官铸”与“民间盗铸”的真实身份还有待我们在今后的评级鉴定工作中做进一步归纳、统计与研究。

充满奇葩的白金三品可谓时代之殇、货币之殤。在形色各异、琳琅满目的中国古代货币一族中既独树一帜又尴尬异常,既源于政治需要而突发奇想的畸形产物,又止步于走向偏颇伪劣的最终无奈。

然而,也并不能说白金三品的出现一无是处,那身处黑暗中的一束光亮完全不可泯灭,这就是贵重金属”银”的出现。史料有证,白金三品为银、铅、锡合金之产物。这足以证明贵金属“银”终于以政府颁行的货币的部分身份参与到社会经济中来,这正是具有真正历史意义的关键所在。

在此之前任何时期,无论是春秋战国的银版,还是其后众多银制品都仅仅具有贵金属储存功能,而并不能参与到社会经济贸易中来,而白金三品却给贵金属银带来了曙光,找到了最终具有交易职能并成为货币的契机,正可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自汉之后的各个朝代,贵金属银终登大雅之堂,一发不可收拾,占据了经济社会的各个角落,方方面面,一路高歌成为中国古代货币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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