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51年9月15日,太平军在官村与清军作战获胜,洪秀全遂统大军到大同里会齐,开始战略转移,挥师北上。
这时候,清军主将向荣和巴清德正带着幸存的残部,仓皇南逃,躲到平南去。剩下的清军同太平军继续周旋,就是乌兰泰的一部分清军主力。但在向荣惨败后,乌兰泰部已经成了孤军,不敢跟在太平军的后面紧追。
这样,从兵力到士气,太平军都已取得绝对优势,排除了后顾之忧,可以从容不迫直捣永安。太平军在大同里稍作休整。大同里有一条大同江,可由水路通向永安。
根据情况,洪秀全又把队伍作了调整,决定分水陆两路向永安进发。陆路以萧朝贵和石达开部为主,水路以中军杨秀清部为主。把原来的后卫部队拆开,调韦昌辉加入陆路,调冯云山加入水路。
陆路是太平军的战斗主力,担负攻坚开道的任务,除萧朝贵、石达开、韦昌辉几位主将之外,还有秦日纲、林凤祥、李开芳、罗大纲等骁勇的战将。
水路乃是太平军的指挥中枢,由杨秀清、冯云山统率,保护老弱妇孺和全军辎重同行。
从《天命诏旨书》中注明为“辛开八月十九日,时在舟中”发布的一道天王诏令看,可以知道洪秀全是坐船北上的,水路军务是由洪秀全亲自主持的。
9月20日左右,太平军整队出发。水路大军由大同江下驶,至三江口转入湄江,再溯江北上,一路顺畅无阻。陆路则由大同里东出藤县,进入藤北大黎,拟取山路北进。
但因这里有许多原先没来得及去金田团营的会众,这时听到自己的队伍到来,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热烈要求参军。
萧朝贵便在大黎驻扎了几天,让这些会众处理家产,携带全家到太平军队伍中来。
后来成为著名将领的陈玉成、李秀成、李世贤等,都是这时参军的。
萧朝贵在进入大黎后,即派先锋部队罗大纲,率精兵千余人星夜北驰,为后续部队扫清道路。罗大纲在加入太平军之前,曾于1850年初元宵节的时候,率天地会起义军袭击过永安州城。他熟悉这一带的地理,群众基础也很好,所以进军特别神速。
9月23日下午,罗大纲的前锋部队即进抵古眉峡,与盘踞在湄江对岸水窦据点的敌人平乐协副将阿尔精阿部接触。太平军以破竹之势发动猛攻,强渡湄江,打垮了敌人的防军,当即占领水窦。
阿尔精阿败退,同溃军一起窜回永安。
水窦距州城仅十八华里,是城南的军事要隘。太平军攻占水窦,敲掉了敌人的门牙,永安州就暴露在革命军的军锋之下。
9月24日晨,太平军逼近城垣,于通文江东岸一带巡逻,观察周围地形,为攻城战斗作准备。
这时,永安州代理知州吴江,阿尔精阿的残部,以及苏保德等带领的地主团练,全部龟缩城内。这天晚上,罗大纲派了几百名骑兵,乘夜渡过通文江,巧妙地发动了一场惊扰敌人的“攻心战”。
战士们把马队编成几个小组,用石块拖在马后,沿石街绕城奔驰,一边不停地燃放爆竹,造成一种猛烈攻城的声势。
城内的敌人本是一群惊弓之鸟,黑夜里又摸不清底细,更不敢开门迎战,只好盲目地向城下投掷硝罐,施放枪炮,强自壮胆。
经过整整一夜的“战斗”,敌人不但被扰得精疲力尽,而且备以守城的火药战具,也受到极大的消耗。
9月25日,太平军大队由水窦开来,控制了州城东南一带高地。到中午时,阵地布置就绪,开始了攻城的战斗。
太平军对东门发动攻击,几十门松木大炮一齐发射,城楼先被削去一半,城内的州署和尊经阁等处也相继中炮起火,顿时烈焰腾空。
敌人见东城危急,忙从其他城门抽调人马援救,企图拼命顽抗。
这样一来,敌人可就上当了。他们哪里知道,太平军昨晚的攻城是在用计,今天的攻城还是在用计。他们以为太平军要从东门打入,忙把人马调往东城。实际上,太平军炮轰东城,不过是虚张声势,给敌人造成错觉;攻城的主力却早在西南近城处设伏,静候出击的时机。
等到敌人手忙脚乱,兵力抽走的时候,太平军的伏兵乘机奋起,架起云梯,搭设天桥,一个猛攻,杀散城上守军,突破了敌人的防线。“入城后,激战了两小时,吴江看势不对”,“便跳下武庙前的水井中自杀了。
学正丁履吉在学府内吊颈死。平乐协副将阿尔精阿在武庙正殿被杀。团总苏保德……在南门内金带桥边被杀。”这次战斗,歼灭敌人官佐兵勇近千名,只有少数人跳城逃走。
到下午六时左右,战斗胜利结束,太平军光复了永安州城。
10月1日,即攻克州城后第七天,由水路北上的太平军总部也进抵永安。
这一天,洪秀全坐轿进城,受到人们的夹道欢呼,群情空前激昂。据群众相传当时情景说:“太平王进州城时,城里城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锣鼓声、鞭炮声、响个不停。
太平王坐轿子走在中间,两头有马队保护,人山人海,非常威武热闹。
到州衙门前面的草坪时,太平王曾对部下讲话,要众人不得贪图金银财物,一切归公。”
群众传说的洪秀全这次当众演讲,从内容看,就是后来编入《天命诏旨书》注明为“又八月初七日,时在永安”的那道天王诏令。
这是洪秀全一进城就宣布的,再一次强调了太平军的圣库制度,要求一切缴获都归公,禁止私藏,命令全军一体遵守。
太平军占领永安,不但是军事上的胜利,而且有重大的政治意义。
金田起义后九个多月来,在敌人围追堵截、封锁骚扰的情形下,太平军队伍动荡奔波,几乎无日不在苦战之中。这种极端艰苦的生活,到永安时算是告一段落。
永安州城池尽管不大,但敌人在城内储备的物资相当充实,太平军消灭了敌人,把这些物资接收过来,基本上解决了军需问题。
城外的地形也很好,只要据险设防,加强警戒,就不怕敌人再度围攻。因此,太平军决定在这里驻留一些时间,作比较充裕的休整。
洪秀全准备利用一段时间,总结实战经验,健全各种制度。入城以后,洪秀全进住州署,设立临时“天朝”,并开始了太平军的管理制度。
在此后几个月中,洪秀全同冯云山领导人一起,对政制、军制和官制作了认真研讨,改进和增订了一些原有的制度,又建立了一些新制度,大体上确立了建国的规模。
关于地方政权,是到南京以后的事,因为这时的客观条件还不具备。
一八五一年十二月十七日,洪秀全以天王名义发布诏令,把前在东乡宣布的五军主将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加封王爵。
又封秦日纲为天官丞相,封胡以晃为春官丞相,还升赏了其他一些有功人员的官职。
封王后,即分设各王府,配备相应的辅佐人员。杨秀清的东王府,相传就是设在当时的武圣宫。后来建都南京,除洪秀全的天王府之外,其他各王府也都分别设立六部。
太平天国的中央政权,实际就是围绕各王府组织起来的,形式上和在永安时基本相同,只是规模大小有些差别。
洪秀全在永安封王,有一点值得注意,就是诏令末尾加上的“以上所封各王俱受东王节制”这一句非常重要的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从这时起,关于军事指挥和行政领导,指定由杨秀清总揽。这是太平天国前期,领导集团内职权关系的一次重要变动。
在永安之前,太平军的指挥权,一直是由洪秀全直接掌握的,他既是最高的天王,又是全军的最高统帅。他在东乡称王时宣布的五军主将,也都是在他的直接统率下作战的,主将之间不存在指挥与被指挥的关系。
封王诏令发布后,情形就有不同,洪秀全把太平天国的军事统帅权下移,交到杨秀清的手里。
这样,东王杨秀清的地位和职权,就显得特殊起来,超出其他诸王之上: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都归杨秀清节制。
由于这个变动,所以稍后,洪秀全在永安汇集起义以来行军作战的文件刊行《天命诏旨书》时,就在茶地发布的那道诏令的后边,加了一句话注明说:“此是前时行营坐营铺排如是,今宜听东王将令。”
洪秀全把军队指挥权交给杨秀清,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从对敌斗争中看到了杨秀清的坚定、胆略和智慧,看到了杨秀清在群众中的号召力、组织力和卓越的指挥才能。
洪秀全认为,让杨秀清主持军事,会更有利于革命事业的发展。这是他从全局考虑所作的一个重大决定。实际上,在后来永安突围后进军江南,进行战争突飞猛进,取得蓬蓬勃勃的胜利,也确实同杨秀清的正确指挥分不开。
但是从另一方面看,洪秀全把军事统帅权下移,就使他自己和日常指挥实践隔开,脱离了群众的实际斗争,并且培养了杨秀清的骄纵心理,在政治上产生了有害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