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下辈子,咱们一定要擦亮眼睛,挑个好点儿的爸妈吧。至少,在过年这天,可以陪咱们吃年夜饭的爸妈。”
林向美放下酒杯,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看着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美味佳肴,强撑着千斤重的眼皮,苦笑着对哥哥林向晨说。
林向晨也醉了,把杯中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伸手轻轻摸着林向美的头,语气温柔宠溺:“好,下辈子,哥哥带你换个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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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四年,腊月。
大东北腹地,冰天雪地。
龙湾岭脚下,榆树村。
村东头老林家破烂的土仓房内,冰冷的土炕上,一床破棉絮下,一动不动躺着一个姑娘——林向美。
林向美蜷成一团缩在棉絮里,只留了一头枯黄的长发散落在已经千疮百孔的破炕席上。
在她身边,三岁的小姑娘甜甜穿着一件露了棉花的破棉袄,眼神惊恐,用力推着林向美,哭着喊她:“呜呜呜,姐姐起来,姐姐快起来,大娘来了!”
小姑娘的话音还没落,门口的破门帘子一掀,七岁的林望星猛地蹿了进来,鞋子也不脱直接蹦到炕上,也去摇林向美,语气焦急不已:“姐姐,快起来,大娘拎着烧火棍过来了,快起来。”
可林向美躺在炕上,依然毫无反应。
“林向美,你装死是不是?”窗户外传来一声吼。
两个孩子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去拽林向美:“姐姐,起来!”“姐姐,快起来……”
可还没等两个孩子把林向美拽起来,外屋的门嘎吱一声开了,紧接着砰地一声又关上。
眨眼功夫,一个又高又壮的中年妇女手里拎着一根烧火棍,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林向美,老娘好心好意给你介绍个对象,人都到了,你搁这躺炕上装死呢……”
“不要打姐姐!呜呜……”小姑娘甜甜吓得瑟缩着脖子,一下扑在林向美身上,试图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护着姐姐。
林望星攥着两个小拳头,站在炕上,挡在林向美面前,一双黝黑的眼睛目光凶狠,像个狼崽子一样直视着已经走在炕沿边的女人:“大娘,我姐姐生病了。”
“小犊子,跟谁发狠呢,给我滚一边去。”林老大媳妇上前,一巴掌过去就把又瘦又小的林望星给扒拉开。
林望星被重重摔在炕上,还不等爬起来,林老大媳妇手里的烧火棍就敲在了林向美的小腿上:“死丫头,赶紧给我死起来,人家等着呢。”
“不要打姐姐,不要打!”小姑娘甜甜哇一声哭了出来。
嘶!谁打她?
昏昏沉沉中,林向美只觉得腿上传来一阵剧痛。
她睁开眼睛,皱着眉头坐了起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可目光一扫,林向美就彻底愣住。
破烂不堪,一看就不属于她那个年代的屋子。
眼泪汪汪,抱着她胳膊不停哭着喊姐姐的小姑娘。
攥着拳头,愤怒不已挡在她前面的瘦弱小男孩。
拎着烧火棍,嘴里叫嚣着,要是她再不起来,就一烧火棍抽死她的女人。
只一刹那的愣神,林向美就明白了她现在的境地。
她穿书了。
穿进了一本她看过的年代文里。
这书,是那个心思歹毒之人为了恶心她而特意写的。
而她林向美,则成了书中命运多舛的她自己,一个父母早亡,大哥失踪,弟弟妹妹都没有什么好结局的凄惨女配。
见林向美坐在炕上发呆,林老大媳妇不耐烦地又一烧火棍朝林向美的腿上挥了过去:“赶紧给我死起来,人家等着呢。”
林向美来不及多想,利落伸手,把烧火棍捞住,一个用力拽了过来,回手就是一抽,抽在了林老大媳妇胳膊肘上。
这带着巧劲儿的一抽,抽得林老大媳妇儿“嗷”地一声捂着胳膊就蹲在了地上。
林老大媳妇仗着自己是长辈,又欺负林向美爸妈早死大哥不见,没人护着,平时没少打骂林向美姐弟几个。
这冷不丁地,软包子居然破天荒地敢反抗她的权威,林老大媳妇缓过劲儿就朝林向美扑了过来:“你个死丫头,还敢打长辈,有人生没人养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林向美沉默不语,蹭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拿烧火棍左点一下右敲一下。
林向美冷着脸,把一根柳木做成的烧火棍耍得虎虎生风,没几下就把林老大媳妇给打得跪坐在了地上,哎呦哎呦直喊疼。
甜甜和林望星都看得目瞪口呆,傻傻地愣在了原处。
他们的姐姐,平时总让她们忍忍忍,让让让的姐姐,怎么一下子这么厉害了?
林向美穿鞋下地,走到林老大媳妇面前,提起烧火棍指着她,目光凌厉,声音冰冷:“我们尊称你一声大娘,是看在我爸和你男人是亲兄弟的份上。
但是,你给我记住,从今往后,你要是再敢动手打我们姐弟一下,骂我们姐弟一句,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就是她林向美的人生态度。
“小骚……”林老大媳妇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林向美,习惯性还想破口大骂。
可当她对上林向美那双冷若寒霜的眼睛,莫名地有些怕了,张了张口,好半天没再说出一个字来。心中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这死丫头,好像哪里不一样了。难道是她今天逼得太紧了?
林向美握着烧火棍重重往地上一顿:“滚。”
只一个字,却像冰刀子,扎得林老大媳妇心里一个哆嗦。
欺软怕硬,从不吃眼前亏的林老大媳妇忙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出了里屋,走到外屋见林向美没追出来,这才恶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低声咒骂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嘭!”外屋的门重重关上。
林向美眼前一黑,身形一晃,往后踉跄了两步坐在了炕沿上。
“姐姐!”甜甜带着哭腔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句,跑过来扶住她。
林望星蹭地跳下地,伸手接过林向美手里的烧火棍放到一边,伸手握住林向美的手,满眼担忧:“姐,你是不是真病了?”
林向美晃了晃发沉的脑袋,看向两个小孩,她现在的弟弟妹妹。
三岁的小姑娘,本该是粉嘟嘟肉呼呼的年纪,可却细胳膊细腿,因为太瘦,小脸上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大得有些怪异,不像真人,倒像是个假娃娃。
七岁的林望星,瘦得更加离谱,大脑袋小细脖,俨然一个小萝卜头。大冬天的总要提个筐子出去捡牛粪马粪,脸蛋被冷风吹得通红通红满是皴裂。一双瘦瘦的小手又黑又脏,全是冻疮。
两个孩子的眼神无辜又惶恐,依偎在林向美身边。
看着他们,林向美想到在原来的世界,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的哥哥,感同身受,心里一阵阵发疼,鼻头发酸,喉咙一哽,眼泪就涌入了眼中。
“姐,你是不是腿疼?”林望星蹲下去就要去掀林向美的裤腿。
“呼呼,呼呼!”小姑娘甜甜蹲下去,鼓着腮帮子对着林向美的腿吹气。
林向美忙偏头,躲避两个孩子担忧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林向美伸手拉起林望星,把他抱起来放到炕上,又把甜甜抱在了腿上:“没事,姐姐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来,跟姐姐说说……”
林向美本想了解一下情况,可还不等她问出口,三个人的肚子咕噜咕噜齐齐响了起来。
小姑娘甜甜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奶声奶气地:“甜甜不饿。”
林望星挺了挺干瘪的小身板也摇头:“姐,我也不饿。”
两个小孩子这样乖巧懂事,林向美心里更酸。
在书里,她被设定成一个天生懦弱,逆来顺受的受气包,心地善良,对弟弟妹妹爱着护着,可却从来不敢争取自己应得的利益,人生准则就是忍、让。
弟弟妹妹们知道她为难,一向都很懂事,能不给她添麻烦就不给她添麻烦。
本就物质贫乏的年代,父母早亡,大哥又失踪,没人护着,林向美这个家里最大的姐姐又是这么个软弱窝囊的性子,在这几十口人的大家庭里,挨冻受饿那是家常便饭,可以说,孩子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林向美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按下了想问问题的心思。
来都来了,了解情况也不急于一时。
当务之急,就是把这四处灌风冻手冻脚的破屋子给弄暖和起来,再就是想办法吃上一顿饱饭。
“望星,你把炉子的火生起来。我去正屋弄点儿吃的来。”林向美伸手摸了摸林望星的小脸,温柔地说。
书里的林向美听从她奶奶林老太太和她大娘林老大媳妇的安排,管着一家人的一日三餐,还有洗洗涮涮。
而烧炉子,抱柴火烧炕这些散活,七岁的林望星早就帮姐姐干惯了。
“哎!”听到姐姐的吩咐,林望星拿袖子擦了擦鼻子,爽快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往连着炕的炉子里先填了一点儿黄豆杆,再架上一些苞米瓤子,随后拿火柴点了火,把炉子给烧了起来。
林向美伸手摸了摸林望星的脑袋:“望星真能干,你带着甜甜,姐姐很快回来。”
“甜甜,和哥哥乖乖在屋里,外头冷。”林向美帮甜甜把破棉袄拢了拢,抱她坐到还没热起来的炕头,温柔地说。
“甜甜不碰炉子,烫。”甜甜奶声奶气地乖乖坐好。
“真乖。”林向美笑了,在甜甜冻得红通通的小脸上摸了摸,转身就要往外走。
“姐!”林望星把烧火棍攥到了手里:“还是我跟你去吧,刚才你打了大娘,你去正屋,我怕她再打你。”
林向美心里一暖,接过林望星手里的烧火棍拿在手里,蹲下去,摸了摸林望星的头,平视着他的眼睛:“望星,不用担心,从今天开始,姐姐不会再忍气吞声,也不会再让你们受人欺负!”
姐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不过他喜欢这样的姐姐。
林望星的眼中有陌生,还有藏不住的兴奋和欣喜,重重点了点头:“姐,那你快点儿回来。”
“好。”林向美笑了笑,起身从门口破木箱子上捡了个蓝色布条子做成的头绳,用手当梳子把头发拢了拢,扎成个高高的马尾,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走的时候,林向美顺手把烧火棍拎上了。
那本书她从头到尾看了,清楚地知道,这一大家子,差不多都是奇葩极品。
今天是她林向美第一次发威,以前的“她”一向软弱,有必要带着个家伙事以备万一。
好在,上辈子哥哥怕她受人欺负,带着她一起报了武术班,而她学的,恰恰就是长棍。
这柳木做的烧火棍虽然短了点,又带了个叉叉,可好歹也是个棍,凑合着用吧。
走出房子那一刻,一股刺骨的寒风从她宽大的棉裤腿,棉袄袖子打着旋往身体里钻。
大东北的寒冬腊月,冷起来真的要命。
林向美缩着脖子打了个哆嗦,把烧火棍夹在胳肢窝下,两只手对着伸到了彼此的袖子里,踩在嘎吱嘎吱响的雪地上,加快脚步走向正屋。
伸手握在冰冷的门把手上把门拽开,掀开棉被做的门帘子,快速钻了进去。
和她们住的仓房截然不同,一进正屋的门,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暖和得林向美忍不住冷笑出声。
这五间正屋,才是盖来住人的。
当年盖这房子的时候,林老二夫妻,也就是林向美的爸妈没少出力。
可当林老二夫妻俩都没了之后,林向美姐弟几个就被赶到了原本放东西的破烂东仓房去住。
林向美跺了跺脚,把棉鞋上的雪跺掉。
外间没有人,灶台里的火烧得很旺,大锅里呼呼往外冒着热气。
林向美走过去掀开锅盖,却发现只有一锅水。
听到东屋有动静,林向美把锅盖盖回去,拎着烧火棍推开东屋的门走了进去。
东屋炕上,女人孩子挤挤挨挨十几口人围坐在炕桌边,正在吃饭,看到林向美走了进来,齐刷刷抬头看她。
林老太太已经吃完了饭,在炕头坐着,正拿着一个烟袋锅往里放烟丝。
倒是没见着一个成年男人,也没见着书中原来的女主。
林向美面无表情扫视一遍众人,随后看向桌上。
大米和小米熬成的二米粥,玉米面大饼子,还有大白菜拌了红辣椒腌成的泡菜。虽然很普通,但份量很足。
看着一桌子吃的,林向美越发觉得胃抽着疼。
“你个死丫头,喊你看对象你不起来,这会儿人都走了,你死过来干啥?”
林老大媳妇愣了一会儿,仗着在自己地盘,老太太儿媳妇什么的都在,底气又来了,一边骂一边从炕上抄起个扫炕笤帚,就朝林向美扔了过来。
不长记性。林向美手里的烧火棍随意一抬,就把扫炕笤帚给挡到了地上。
炕上众人被林向美齐齐惊了一下。
这是平时那个总低着头,连大声说个话都不敢的窝囊废?
林老大媳妇指着林向美冲林老太太告状:“妈,你瞅瞅,刚才我说她打我,你还不信。”
林向美看向炕上的小脚老太太,开了口:“奶奶,我是过来拿饭的。”
说完,也不等林老太太说话,径直走到炕边,伸手就去拿桌上装玉米面大饼子的盆。
可还不等她碰到盆,桌上的人齐刷刷伸手,把盆里剩下的几个饼给抢了个精光。
林向美冷笑一声,又伸手去端桌上还剩下小半盆的粥盆。
林老大媳妇伸手就挡住林向美的手,随即她大儿媳妇伸手把盆端起来,拿起勺子三两下就把粥给分掉了。
“睡到这时候,连饭都不做,哪来的脸吃饭。”
“是啊,妈好心好意给她找了个好人家,在屋里装死,看都不来看一眼。”
“妈,你可得管管,这么大个姑娘,都懒成什么样了。”
桌上的人七嘴八舌,没一句人话。
林向美收回手,转头看向已经点着了烟袋锅的林老太太,一字一顿:“奶奶,平时家里的一日三顿饭都是我做,就今天一天,我不舒服晚起了一会儿,家里就没留我们姐弟几个的饭,这事儿,您怎么说?”
林老太太以前也是个厉害的,刚做婆婆那阵,把林老大媳妇磋磨得不像样,彻底收拾怕了。
虽然现在人老了,腿脚也不怎么好使了,可余威还在。
已经管了家的林老大媳妇对林老太太还是毕恭毕敬,大事小事都要问问她的意见。
可她林向美不怕她。
对于一个不公不正的老太婆,她问她一声,算是给她面子,毕竟现在还没分家,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做。
林老太太吧嗒了两口旱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这才抬起满是沟壑的老脸看林向美:“起来晚了就别吃了,一顿饿不死。”
林向美在心底冷笑一声。
书里就是这样,因为“她”不想跟林老大媳妇那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侄子相看,加上身体真的不舒服就没起来,前所未有地消极反抗了一回。
林老太太就带着一家子极品,饿了他们姐弟三个一整天。
后来林向美看不得弟弟妹妹挨饿,妥协了,和那个二流子定了亲。
这件事,也是她后来凄凄惨惨一生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林老太太发了话,一屋子人得意地吃吃吃,呵呵呵,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响。
“行。”看着一屋子没人性的极品,林向美点了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往外走。
伟大领袖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林向美在外间拿了个搪瓷盆,直接进了林老大媳妇住的西屋,找到米缸,舀了满满一搪瓷盆的大米,又在屋子角落菜堆上抱了一颗大白菜,又顺手捡了几个大土豆,一起放在盆里,端着就走。
还没走出门,就遇到林老大媳妇带着她大儿媳妇堵在了门口。
“林向美,你想干啥,你想偷东西?”
“赶紧给我把盆撂下!”
两个人说着话就上来抢林向美手里的盆。
“偷?没分家,我就是这家里的一份子,你们有饭吃,那我林向美自然也该有饭吃。”林向美单手把盆往腰上一靠稳稳端好,手里的烧火棍就抡了出去。
速度极快地抽在两人腿弯处。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齐齐跪在了林向美面前。
林向美看了一脸懵逼的两人,拎着烧火棍,端着满满登登的盆走了。
“……妈,刚才是林向美给咱们抽跪下的吧?”
“是吧,你现在信我刚才说的话了吧,这林向美这是要翻天了呀!”
“妈,那么一大盆大米,就让她这么端走了?”
“这死丫头中了邪了,一下子变这么厉害,等你爸他们都回来再说。”
没理会婆媳两个的对话,林向美拿着战利品出了正屋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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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回来了,你吃亏了没?”
林向美一出门,林望星就从仓房门口跑着迎了上来,耳朵冻得通红,显然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没吃亏,快进屋,外头死冷的。”林向美招呼林望星赶紧进了屋。
小甜甜躲在里屋,扒着门帘子,偷偷往外看。
见姐姐哥哥进屋来,小脑袋迅速缩了回去,噔噔噔跑到炕边上,踢了棉鞋爬上了炕。
林向美走进已经烧热乎的里屋,就见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乖乖巧巧坐在炕头,对着手指头,眨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她:“姐姐,甜甜听话嗷。”
林向美没有拆穿小姑娘,笑着夸了夸她:“甜甜真乖。”
看着炕上那一搪瓷盆的大米和土豆白菜,林望星看林向美的目光中都是崇拜的星星:“姐,大娘,肯让你拿?”
“怎么样,你姐厉害吧?”林向美把手伸在炉子上方烤着,得意的一挑眉毛。
“姐,你真厉害!”林望星猛点头,心服口服。
小甜甜坐在炕上也拍着巴掌捧场:“姐姐厉害!厉害!”
“行,那咱们就来做饭,你们是想吃粥,还是吃干饭?”林向美问。
“早饭,咱们吃粥吧。”林望星挠了挠脑袋,小声说道。
大米干饭,他还从来没吃过呢,有大米粥喝,就已经很好了。
林向美饿得胃疼,也想喝点热乎的粥:“行,那咱们就煮粥。”
姐弟两个忙忙活活,把东仓房唯一一口掉了一个耳朵的小铁锅洗干净放在炉子上,又把米淘干净连水带米一起放进了锅里。
林望星往炉子里填了苞米瓤子,就拿着锅铲时不时地在锅里搅和一下,怕米粘在锅上。
林向美剥了几片大白菜叶,洗干净,用手撕成一小片一小片,放在干净的盆里备用。
“甜甜也帮忙。”小姑娘见姐姐和哥哥兴致勃勃地做饭,站在炕上看了一会儿,实在按耐不住,爬下了炕,穿好鞋子围到了炉子边上。
姐弟三人围坐在烧得热烘烘的炉子旁边,眼巴巴看着锅里。
时间过了好久好久,仿佛过了一年那么久,才见一粒一粒的大米和水渐渐变成了浓稠的粥。
一口破锅也没有盖,随着锅里的米不停翻滚,蒸腾而上的热气带出来浓浓的米香味。
这对饥肠辘辘的三人来说,既充满诱惑,又实在是煎熬。
“姐姐,能吃了吗。”小甜甜不停地吧嗒小嘴,有些焦急。
林望星没说话,可也在不停地吞口水。
林向美拿木头锅铲舀了几粒米出来,吹了吹,仰头倒进自己嘴里,嚼了嚼。
小甜甜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林望星也跟着涨了张嘴,两个孩子都眼巴巴看着姐姐。
林向美笑了,大声宣布:“能吃了。”
两个孩子齐齐从木头凳子上蹦了起来,欢呼出声:“能吃了!”“能吃了!”
“等一下,我把菜叶放进去烫一下,咱们吃菜粥,更有营养。”林向美把白菜叶倒进锅里,拿铲子搅了搅。
等菜叶都烫熟,林向美拿了屋里仅有的两个碗往出盛粥,盛好了放在炕沿上:“望星,甜甜,快来吃。慢点儿啊,小心烫。”
小甜甜迫不及待跑过去,拿了筷子先夹了一粒煮得开了花的大米粒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姐姐,大米好甜。”
林向美看得心酸,伸手在她小脑袋瓜上揉了揉:“乖,吃吧。”
林望星把自己那碗往林向美这边推了推:“姐你先吃吧,我还没那么饿。”
林向美笑着把粥推回去:“你吃,我去正屋再拿个碗来。”
怕粥糊在锅里,林向美找了两块布垫着,把锅从炉子上端下来,放在地上。
随后出门,去正屋,忽视林老大媳妇一家子的冷嘲热讽,拿了一个碗两个盘子过来。
当时她爸妈死的时候留下了不少家伙事,可她们姐弟几个被挪到东仓房的时候,林老大媳妇却以还没分家为借口,什么东西也没让她们带过来。
急着吃饭,林向美就只拿了现在要用的,别的暂时先没动。
回了东仓房,林向美也盛了一碗粥,跟小甜甜和林望星一起,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大米菜粥,吃得香甜。
见两个孩子吃着一碗大米粥,就欢天喜地,幸福得眯起了眼,林向美心里打定了主意。
要尽快分家才行。
而且,一定要在腊月二十三,小年之前,就把家给分了。
因为那天,她失踪许久的大哥林向晨终于有了消息——成了烈士,而他以命相救的战友会从省城过来,慰问她们老林家。
最最重要的,那个战友会带着八百块钱抚恤金。
八百块!
在这个,一个成年男壮劳力,一天只能赚十个工分,一个工分才几分钱的年代,八百块那是笔巨款!
既然她林向美来了,那么她大哥拿命换来的八百块钱,就绝对不会像书里那样,再落入那群没人性的极品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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