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注老解经者千千万,儒释道三教,法墨兵九流,被丽披离,异彩纷呈。然“前识”甚深者,圉于一家之见;“自见”“自是”者难出自设之境,于是,鸡同鸭讲,各执一端。
其实,无论如何解释,都离不开两个字:无为,这是读懂老子,所谓“悟道”与否的试金石!
儒释道三家的“无为”指向各异,不可不察稷下学宫是百家争鸣的策源地,但这一小节不谈百家学术,只谈魏晋南北朝以后的“三教”是怎么解读“无为”的。
儒家的“无为”是指“仁政德治”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论语·卫灵公》)。”
孔子称赞“无为而治”,并认为舜帝是践行“无为而治”的圣王典范。同时,他认为“无为”的具体方法和要求是“恭己正南面”。所谓“恭己”就是修身正己、以身作则。
“正南面”,不是面向正南。这个“正”是儒家的重要概念,是“名正言顺”是的“正”,是“其身正,不令而行”的“正”,也是达到“无为而治”的核心要求,孔子强调的是君子修德的重要性,比如,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孔子心中的“无为”不离修身正己、以身作则,是“身正”的榜样文化,为君者的修身文化,因此,属于“德治”的范畴。
《中庸》也强调“无为”的重要性:“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
“不见而章”“无为而成”的用法,与《道德经》一字不差,所以关于《中庸》的作者也引起唐宋以来学者的争论,正如欧阳修所说“其说异乎圣人”,认为并非子思所作。
但不管是谁所作,《中庸》都跟孔子思想有所“异”,因为顺应天道即可“无为而成”的思想,不符合孔子“知其不可而为之”“子罕言性与天道”的思想。
孟子、荀子也涉及“无为”,《孟子·万章上》讲“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
孟子赋予“天”以意志,认为上天不说话,是用行为和事实来示意人们该怎么办。
荀子则有道法思想,他的“无为”接近道家思想,他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不为而成,不求而得,夫是之谓天职……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天论》)”。
荀子认为上天没有意志,社会是清明富足还是动荡飘摇,全是人为的结果,和自然“天”没有关系。也并不上天的所谓“指示”,万物各自成就而已。
但是荀子同样不完全接受老子的“无为”思想,他认为“老子有见于诎,无见于伸……有诎而无伸,则贵贱不分”。
他认为老子的“无为”强调的是柔弱胜刚强,但也可能忽视了刚强的一面,只强调柔弱无为,会抹杀鬼剑之间的区别。
由此可知,孔孟的“无为”,强调的修己安人、为政以德的仁政思想。而中庸之道和荀子的“无为”虽强调顺应自然,但其核心依然是“正名”。
佛家的“无为”是不生不灭之法,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涅槃
佛教经典中涉及“无为”的经句,应该是《金刚经》中的名句:“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就是说,“无为”不是行为措施,更不是治理行为,而是一种“法”。
就是说,“无为”在佛教经典里乃是“诸法”“万法”“一切法”之一,它包括一切事、物、理,近似于“道”,这个“法”,其实就是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一切现象和道理。
佛教经典中“为”,就是作为、造作,因此“有为”就是有作为、有造作。“有为法”和“无为法”都与“因缘”有关,其区别在于:“有为法”是因缘所生法,所以又叫“因缘法”。“因”“缘”这二者,是事物产生的内因和外因,其特征是有生灭、有变化。
“无为”即没有造作、没有作为,不是由因缘而生,没有“生、住、异、灭”四相之造作,因此,“无为法”与因缘无关,“无为”也可称为涅槃等。
《金刚经》说于行住坐卧,起心动念时,应当无所住,这就是“无为”,它举了个“无相布施”的例子说,布施者外不见接受布施的人,内不见布施的我,也不执着于自己布施的物品,这就是“涅槃无为”,是佛教的最高“境界”,也就是成道的境界,它超越了生死,不被生老病死所困扰。
《老子》的“无为”是“治道”,无论你把它理解为振国还是治身
老子和《道德经》的“无为”,不同于儒佛两家,老子的“无为”不是指万物或百姓,而是指“大道”,落实在社会上就是“圣人(修炼者理解的“心”)”,老子“五千言”核心就在“无为”二字上。
老子的“无为”强调一个“治”字,主要表现为政治领域的“道治”,人生领域的“无为”是引申。但无论是治国还是治身,都不是儒家强调的“德治”“仁政”,更不是佛家强调的个人修行上“心无所住”的“涅槃”,因为圣人是“有欲”的,这个“欲”是“心有所住”的“无为”。
老子的“无为”针对的是权力的柔弱待民不侵民,如此才能使天下人“自然、自发”地发展,自由、自主的创造,实现“无不为”。
对于“为道”的圣人而言,“无为”就是“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以百姓之心为心”,“以不智治邦”,没有“以兵强于天下”的暴政,没有“天下多忌讳”的条条框框限制,没有生事压榨人民的“取食税之多”,在荣利面前“退其身”“外其身”、“不敢为天下先”,等等。
所以,老子笔下的圣人,是“以道莅天下”的“善为道者”,与百姓的关系是:“能辅百姓之自然而弗能为”,权力对于天下人,只能辅助不可主宰,只能顺遂不可倡导(弗始),只作公仆不做主人。也就是:情为民所系,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文章开头写的太多,此处简略,可参考 ,或者)。
儒释道“无为”大不同:道家是道治,儒家是德治,佛家是心无所住简言之,儒道两家的“无为”乃“入世”思想,强调的“治”,是一种行为方式,不同之处是儒家强调的是人伦方面“德治”“仁政”,道家强调的是自然主义的“道治”。
而佛家的“无为”是“出世法”,强调的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即“心无所住”,因为它认为“本来无一物”,又有何所住?譬如布施,既无心于布施,也无心于被布施对象,同时无心于施舍之物。
所以,三家关于“无为”的“定义”不同,不可不察。但是,作为某种行业的人,他是主张三教同源的,另当别论。
通常的认知中,人们只注意到儒、道两家“无为”的现实性,即关注到了儒道两家的“入世性”,因而常常混淆两家的“无为”概念,其实一个是“道治”,一个是“德治”,看明白“失道而后德”即可,此问题不便于展开。
还有观点认为,道佛两家都是“出世”的、超越的,其因此“无为”思想应该是一样的。
其实不然,道家“无为”在于“治”,核心在不顺民不扰民,佛家“无为”在于“心无所住”,核心在“空”,万法皆空的个人修行,与为道圣人的“无为之治”,能是一回事吗?
但作为特殊行业的认知需要,做出这样的引申,则不是本文讨论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