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朋友,我叫唐建国,是浙江桐乡县水口乡的人。说起我这个名字啊,是我爹给取的,他说我是1960年建国后出生的,所以就叫建国。其实呢,我觉得这名字有点土,但是在我们那个年代,像建国、卫东、跃进这样的名字多得是,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兀。
1982年的夏天,我22岁,在家里帮着种田。那时候,我们村里的人都说我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干活麻利,做事认真。说实话,这评价我挺满意的,毕竟在农村,没有什么比勤劳本分更重要的了。
我家隔壁住着姚永康一家。姚叔和我爹是发小,两家的关系特别好。姚叔家有十亩果园,主要种水蜜桃。那果园啊,是我们全村最大的,每到夏天,满园的桃子挂在枝头,香得能把人馋死。
那年夏天,姚叔家的果园管理员辞职了,要去县城做生意。姚叔就找到我爹,说想请我去帮忙看管果园。工钱按月结,每个月35块钱,在当时算是很不错的收入了。我爹一听,连忙答应下来,还说什么:“建国啊,你姚叔待咱家一直不错,这果园你可得给我看好咯!”
我点点头,心里也挺高兴。说白了,在村里种田,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多少钱。现在有了这份工作,至少能攒点钱,将来说亲的时候也能有点底气不是?
姚叔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姚秋玉,二女儿姚月梅。大女儿今年27岁,在县城做服装生意,听说生意做得不错。二女儿今年20岁,在县城蛋糕店当学徒。姚婶常说:“我们家就缺个儿子,以后这果园也不知道给谁打理。”
说起姚秋玉,那可是我们村里有名的美人。她个子高挑,皮肤白皙,说话轻声细语的,一点都不像农村姑娘。每次她从县城回来,都穿着时髦的衣服,头发烫得漂亮,走在村里的石板路上,那叫一个亭亭玉立。
我呢,从小就偷偷喜欢着姚秋玉,但是这话我谁都不敢说。一来我比她小五岁,二来人家在县城做生意,我就是个种田的,哪敢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只能在心里偷偷想想罢了。
那天下午,我去果园查看桃子的长势。七月的天气闷热得很,我穿着件老旧的背心,戴着草帽,挎着个竹篮子,准备摘几个熟透的桃子带回家。
果园里有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平时我们都在这里洗手洗脸,甚至有时候干活出了一身汗,就直接跳进去游泳。因为果园比较偏僻,也没什么人来,所以也不用担心有人看见。
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水声,还有女人的哼歌声。我循着声音走过去,就在拐角的地方,我愣住了。
只见姚秋玉正在溪水中沐浴,她的衣服放在岸边的大石头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溪水上,波光粼粼,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她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溪水冲洗着长发,完全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了,双腿像生了根似的,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说实话,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就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就在这时,一只飞鸟从头顶掠过,发出一声鸣叫。我慌乱中转身要跑,却一脚踩在了干枯的树枝上,“咔嚓”一声,把姚秋玉惊动了。
“谁?”她惊叫一声,赶紧蹲下身子。
我哪还敢回头,撒腿就跑。但是我这一跑,草帽却掉在了地上。那草帽是去年编的,帽檐上还缝着一块红布条,在我们村里谁都认得出来是我的。
我一口气跑回家,心脏跳得厉害。我知道,这下完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这辈子都别想在村里抬头做人了。更糟糕的是,姚叔一定会开除我,说不定还会找我爹评理。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我琢磨着第二天要不要主动去向姚秋玉道歉,可又怕把事情闹大。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院子里传来敲门声。
我娘披着衣服去开门,我听见姚秋玉的声音:“阿姨,建国哥在家吗?”
我浑身一激灵,赶紧把被子拉过头顶,装睡。
“在呢,在呢,不过他睡了。”我娘说。
“那算了,我明天再来吧。对了,这是他的草帽,下午在果园里捡到的。”
我听见我娘说:“哎呀,这孩子,东西都能掉,谢谢你啊,秋玉。”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躲到地里干活去了。我想着能躲一天是一天,可是到了中午,姚秋玉竟然提着个食盒来找我。
“建国哥,来吃饭。”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我浑身僵硬,不敢抬头。
“昨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她把食盒放在田埂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这才抬起头来,发现她脸上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带着几分笑意。
“那个。对不起。”我结结巴巴地说。
“行了,快来吃饭吧。我做了红烧肉,还有你最爱吃的萝卜干。”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还记得我爱吃萝卜干这事。那是小时候,我经常去她家玩,她妈妈做的萝卜干特别好吃,每次我都吃得津津有味。
从那天起,姚秋玉经常会给我送饭。有时候是家常便饭,有时候是县城买来的零食。渐渐地,我对她的感情也越来越深。但是我知道,这份感情注定是无果的,因为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姚秋玉就谈了对象。对方是县城做服装生意的老板,开着桑塔纳轿车,家里有两层小洋楼。这样的条件,我拍马也赶不上啊。
消息传来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果园的小溪边,借着月光,喝了整整一瓶老白干。那是我第一次喝这么多酒,醉得不省人事,还是姚婶发现了我,让我二叔把我背回家的。
第二天,我跟姚叔说要辞工。姚叔很不解:“好好的,你咋想着要走呢?”
我编了个借口说表哥在苏州开厂子,要我去帮忙。其实哪有什么表哥开厂子,我就是想离开这个伤心地。
临走那天,姚秋玉来送我。她还是那么漂亮,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用发卡别着。
“建国哥,保重。”她把一个纸包塞给我,“这是我做的萝卜干,带着路上吃。”
我接过纸包,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我只是点点头,转身上了去苏州的长途汽车。
那一走,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里,我在苏州打拼,从最开始的工厂打工,到后来自己开了家小型建材店,再到现在在县城开了家建材城,总算是混出了个人样。
我结了婚,有了儿子。我媳妇是苏州人,温柔贤惠,把我们爷俩照顾得很好。儿子今年读高三,学习成绩不错,我们都盼着他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2002年的春天,我正在建材城忙活,突然来了个年轻姑娘,说要买一批建材。我抬头一看,愣住了。这姑娘长得可真像年轻时候的姚秋玉,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请问您是唐建国老板吗?”姑娘礼貌地问道。
我点点头:“是我,你是。”
“我叫李小婉,是来买建材的。”姑娘说话的语气也像极了姚秋玉,“我妈说您的建材城信誉好,所以特意让我来这里。”
我帮她挑选建材的时候,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妈妈是。”
“我妈妈姓姚,是水口乡的。”
我的手一抖,差点把样品摔在地上。果然,这姑娘就是姚秋玉的女儿。
“叔叔,您认识我妈妈吗?”小婉好奇地问。
我努力保持平静:“是啊,我们是老乡,以前还在一个村子里住过。”
“那太巧了!我妈妈现在就住在县城,开了家服装店。叔叔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这二十年,我一直在躲避关于姚秋玉的一切消息。只是偶尔从老家来的人口中,知道她离婚了,带着女儿回到县城生活。
没想到,缘分这东西,兜兜转转,还是躲不过。更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我儿子小军突然跟我说,他谈恋爱了。
“爸,她特别好,学习也好,性格也好,长得也漂亮。”小军坐在我对面,眼睛里闪着光。
“是吗?那你带来给爸看看。”我笑着说。
“她下周末就来,对了,她叫李小婉。”
我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爸,你怎么了?”小军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擦擦额头的冷汗:“没事,不小心的。”
那一夜,我又失眠了。我翻出了二十年前姚秋玉给我的那包萝卜干,包装的纸早已发黄,但我一直舍不得扔。我知道,躲了二十年,终究还是要面对。
第二天,我去了姚秋玉的服装店。推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整理衣服。岁月虽然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份温婉依然在。
听见门铃声,她回过头来,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是建国哥吗?”
“是我。”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二十年了。”她叹了口气,“来,去楼上坐坐?”
我们在她店铺楼上的小客厅里坐下。她给我倒了杯茶,还是记得我爱喝菊花茶。
“建国哥,这些年过得好吗?”她问。
“还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听说你。离婚了?”
她笑了笑:“嗯,十五年前的事了。他在外面有人,我也不想委屈自己,就离了。”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说:“建国哥,你还记得那年夏天的事吗?”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你就别提那事了。”
“其实,那天我是故意的。”她低下头,“我知道你每天那个时候会去果园巡查,所以。”
我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时候,我其实也喜欢你。”她轻声说,“可是我比你大五岁,在村里人眼里,这样的婚事是说不过去的。后来我嫁人,你走了,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
“没想到我们的孩子。”我苦笑着说。
她点点头:“是啊,这就是缘分吧。”
我看着她,突然发现她眼角有泪光。
“秋玉,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她擦擦眼泪,“现在孩子们好就行。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
“算什么?”
“命中注定要做亲家?”
我们都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却湿润了。
窗外,一阵春风吹过,带来了桃花的香气。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回到了那条小溪边,回到了满园桃花盛开的时节。
生活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像二十年前,我们都以为永远不会再有交集,可是命运却安排了这样一出戏。
现在,我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我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但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