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婚姻里，有我们三个人……太挤了。”
以英国女王伊莉莎白二世为主角的王室电视剧《王冠》，轰动播出了众所期待的英国宫廷秘闻，除了女王本人的魅力、无奈与纠葛之外，第五季登场的两大历史人物撒切尔夫人与戴安娜王妃，更是把这个系列推向了精彩高峰。
但在影剧场外的现实，英国的媒体标杆BBC却因骗访戴安娜王妃的“关键往事”，陷入一场惊动王室高层与首相官邸“趁乱插手”的新闻危机，最后除了迫使BBC公开道歉外，更要在25年后第二度重启究责调查。
这个骗访事件——就是那场在1995年11月20日播出，英国电视史上最令人瞠目结舌的震撼专访。
戴安娜王妃的弟弟斯宾塞伯爵公开控诉：“BBC新闻调查报道的王牌节目《广角镜》，在1995年时以假收据、假资料与假新闻来设局诱骗自己的信任，借此鼓动自己说服姐姐戴安娜公开接受爆炸性专访。”
▲1981——左为姐姐戴安娜，右为弟弟斯宾塞伯爵。
斯宾塞伯爵所提到的争议内容，是1995年11月5日，《广角镜》记者巴什尔以“卧底身份”潜入肯辛顿宫与戴安娜王妃的秘密专访。
当时，戴安娜与王储查尔斯已经分居3年，两人关系不仅极度紧张，查尔斯王子“对妻不忠”的谣传，更已由查尔斯本人在1994年独立电视台的专访中亲口证实，但外界对于王储夫妇的感情状态仍是雾里看花——直到直言不讳的戴安娜，在这场接近“爆炸”级的专访中，才以排山倒海的威猛力道，严重地重创了英国王室与查尔斯王子的形象与威信，并直接加速夫妇二人的离婚结局。
根据BBC后来公开的历史资料，在1994年查尔斯亲口坦承“自己确实有婚外情”后，英国各大媒体就拼了命地想要取得戴安娜的“面对面”专访。由于整件事情攸关英国王位的继承权，又逢英国90年代八卦新闻的流行高峰，因此就连BBC的王牌调查报道节目《广角镜》，也都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取得关键独家新闻。
由于当时戴安娜的身心状况已接近崩溃，英国王室又有层层管制的采访程序，因此各大媒体抢新闻之余却也不得其门而入。直到当时只有32岁的年轻BBC记者巴什尔，通过个人渠道疏通了戴安娜的身边亲信，这才终于秘密取得了这个历史性的专访机会。
《广角镜》的编辑本部事后坦承：由于戴安娜王妃的专访“过度敏感”，对谈的题目设定又直白地冲击王室内部问题，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被截胡独家，甚至让王室内廷提前得知消息出手镇压新闻，直到节目播出之前编采团队里只有零星几人知道内情，新闻部甚至下达封口令，不让时任BBC的董事长赫西公爵知情：
“赫西董事长本人和查尔斯王子要好，董事长夫人又是女王的贵族寝室女官，成为保密破口的风险太高了！”
于是，1995年11月5日，巴什尔与摄影师伪装成预约上门的音响推销员，默默地带着装备潜入肯辛顿宫，就这样一对一地与戴安娜王妃展开了改变英国历史的“世纪专访”。
这部独家访问，一直到两个星期后才于1995年11月20日于《BBC一台》全世界放送，但BBC高层与白金汉宫一直到放送前的72小时，才知道戴妃秘密接受专访。然而戴安娜究竟说了什么？公播内容又提到哪些“要命的问答”，节目单位却是硬是扛住了高层压力，拒绝提前审查，要让所有人“收看节目才知道”。
“各家媒体的编辑台，一开始都准备在同步笔记要出快报……但开播几分钟后所有人都停止动笔——大家全都捂住了嘴巴，真的是物理上的瞠目结舌。”当年的《广角镜》编辑惠特如此回忆：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当时大家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死了！她刚刚真的全盘爆出一切！』”
BBC当晚的节目收视率创下新高，全英国估算有2300万人守在电视机前看完了这场历史专访，事后志得意满的BBC新闻部更以“二十世纪最重要的独家”，来形容这回新闻的空前成就。当年默默无名的采访记者巴什尔，也自此成为英国新闻圈的专访王牌。
但同时，戴安娜与英国王室的决裂，却也自此不可挽回，直到两年后戴安娜遭遇车祸，命丧巴黎，决裂丑闻的痕迹至今都无法磨灭。
当年的戴安娜专访从头到尾都围绕着“王室婚姻”这一主题。巴什尔事前虽然有给戴安娜“基本访纲”，但长达一个小时的问答设定却都是现场即兴，也因此在没有王妃幕僚、没有王室新闻官、没有新闻台高层的介入下，戴安娜王妃几乎毫无遮蔽地坦白了那些我们“日后才知道”的事情——像是戴妃毫无保留地表示自己曾罹患产后忧郁症，持续苦于神经性饮食失调，并因此出现自我伤害四肢的自残行为，“但我的丈夫并不在意，也无暇关心。”
专访内容中，威尔斯王妃首次选择正面对决，公开把“戴安娜、查尔斯、卡米拉”的三角关系坦承布告，更留下了经典名言：
“这段婚姻里，有我们三个人...确实显得太过拥挤。”
这段对于英国王储查尔斯的不忠指控，日后成为了整部专访最为人所知的关键时刻，“负心汉查尔斯”的形象也因此广植人心；但事实上，当时的《广角镜》专访花了非常多的篇幅来询问戴安娜在分居前后，以王储之妻的身份搞婚外情交往的历代情人。这一做法虽然让戴安娜有机会“自清发生了什么事”，但残酷的拷问其实也让所有涉事者，包括戴安娜本人以及当时还小的威廉王子，极度为难。
巴什尔与戴安娜之所以选择“水来土掩”，首度坦诚与自己的马术教练、皇家近卫骑兵团的詹姆斯．休威特上尉的不伦恋情，并直白地回应了1992年震惊英国社会的“宝贝门丑闻窃听案”，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夺回自我解释的话语权，并以杀招反击从90年代开始就没完没了的“威尔斯战争”。
所谓的“威尔斯战争”指的是1990~1992年间戴安娜与查尔斯决裂之后、分居之前——“威尔斯亲王大战威尔斯王妃”的丑闻大战。根据双方的事后透露与怀疑，他们彼此都认为这是对方为了推卸婚姻破裂的舆论压力，所以才会在分手前放任公关幕僚团互揭疮疤，以丑闻爆料来贬低对方的公众形象。
纠缠戴安娜的“宝贝门丑闻窃听案”是发生在1989年除夕夜，戴安娜与查尔斯的婚姻状态进入破裂倒数、但仍得与王族成员共度新年的戴安娜，从王室宅邸桑德令罕府点电话给“男性闺蜜”酒商继承人詹姆斯．吉贝，电话内容除了各种暧昧调情外，更包含了戴安娜对于王族一等亲的各种抱怨。
然而相关通联的电话，却被民间的无线电爱好者给截听。报方说法是詹姆斯．吉贝用的“大哥大手机”讯号被意外截录，但戴安娜与其他业界人士都高度怀疑戴安娜寝宫根本一直有遭到监听，是王室内廷为了保住王储的公众形象，才故意放出录音来攻击戴安娜的声望，并以高价卖给八卦小报《太阳报》。
1990年1月戴安娜与詹姆斯．吉贝的调情电话高调见报——不过相关丑闻当时虽没延续太久，一直到两年后的夏天，加码的爆料才“故意重返焦点”。
1992年8月，英国王室再次陷入极为严重的形象危机中——8月20日，早已闹得不可开交的安德鲁王子夫妇（后来被扯入爱泼斯坦案子、性侵幼女丑闻的女王次子），被狗仔队拍到“约克公爵夫人与美籍情夫在沙滩度假舔脚趾”的丑闻照片，极度难堪的状况一时一发不可收拾。
谁知“度假舔脚趾”的丑闻刚爆出来3天，《太阳报》却又取得戴安娜前年宝贝门的加码录音，正面起底了戴安娜与詹姆斯．吉贝的“败德婚外情”。
《太阳报》以铺天盖地的轰炸来攻击戴安娜，但亲友团的眼中，这分明像是王室内廷“围魏救赵”给安德鲁王子脱险的冷饭热炒。于是3个月后，另一份监听录音带——也就是针对威尔斯亲王的“卡米拉门”，也就是以更夸张的情节曝光在《每日镜报》。
“喔！老天.……我查尔斯好想成为你（卡米拉）的卫生棉条！”
1992年11月，由于查尔斯王子的情趣特殊对话内容被曝光，查尔斯的丑闻也被称为“卫生棉条门事件”。尽管事件内容都只是口无遮拦的闺房之乐，但震撼于王储讲出这种话的英国舆论，却也认真地痛骂并质疑：“威尔斯亲王这种德行...是否不似人君？”
尽管卡米拉门事件始终查不到“谁是爆料者”，八卦的王室评论者们却多认为这是“戴安娜犀利的设局报复”。不过也因为王室感情丑闻的连续重击，再也受不了的女王、时任首相约翰·梅杰与王室内廷，才终于同意协调查尔斯夫妇，于1992年12月9日正式“分居”——从此以后，两人各玩各的，直到1995年的戴安娜专访为止。
在与巴什尔的世纪专访中，戴安娜特别解释了自己与查尔斯在1992年分居前后的感情细节，但她同时也明显愤怒地表示：
“王室与内廷自此之后就联手封杀我！他们抹黑我是精神病、不稳定，然后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让我的声音消失...但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决定要和『他们』战斗到底！”
戴安娜对巴什尔表示：虽然分居之后，戴安娜仍要履行王室成员义务，并在重大时刻与众王族同台现身；但实际上，无论是公开活动、外访安排或者是王室资源，戴安娜都明显感受到“内廷试图把我封印在肯辛顿宫里...因为过去没有分居的王妃，他们都不知道要拿我怎么办。”
戴安娜的发言等同于和内廷宣战，但更尖锐的问答还在后面，因为代表国家广播公司BBC的巴什尔，竟然直问了禁忌的题目：
你认为查尔斯王子，有机会成为国王吗？你认为他会想要当上国王吗？在你们夫妇的婚姻搞出那么多丑闻后，你是否也同意应该跳过威尔斯亲王的继承顺位，让你们的大儿子威廉王子—直接登上王位吗？”
就现实处境来说，巴什尔的问题不仅只是尖锐，更是怀抱着对于受访者们的强烈恶意；但于客观讨论下，这些问题也确实是当时英国舆论急于想要知道的答案。
“我不知道他最终能不能成为国王，没人说得准。但成为君王的压力非常令人窒息……因为我很清楚威尔斯亲王（查尔斯）的个性，万人之上的王冠大位，必定会带给他极大的束缚……”戴安娜说：“……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条件，能克服并适应成这样的重压大任。”
“所以当威廉王子长大成人后，比起现在的威尔斯亲王，你是否更希望由威廉王子来继承女王的王冠呢？”巴什尔追问。
“我希望我的丈夫能找到内心的平静，唯有这样他才能如愿做其他事情……”
戴安娜挑战内廷、质疑王族风格，并以发妻的身份直接针对英国王储——公开表达继承王位的不信任，戴安娜当年“鱼死网破”的赌命一搏，确实对2300万英国观众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原本《广角镜》的采访团队还很担心访问会让戴妃本人身败名裂，没想到节目放送后的全英民调竟然有“超过9成的民意同情、理解并力挺戴安娜的立场与处境”。
通过这个充满争议的专访，戴妃的凡人痛苦与处境反而引发了英国社会的高度同情，“人民的王妃”的正面形象反而越发坚定。极为强大的不信任与厌恶感，反而直接撼动了以女王、王储为首的王室威信。于是在访问过后没多久，女王伊莉莎白二世就发出正式的书面通知，“强烈建议威尔斯亲王夫妇……尽快完成离婚手续。”
戴安娜与查尔斯最终在1996年8月正式离婚，此后的戴安娜反而得到“解放”，积极投入于国际慈善与个人的新生活。直到1997年8月31日，被狗仔队飞车追逐而丧命在巴黎的隧道里。
不过为什么1995年的《广角镜》专访，会在二十几年后冷饭热炒、重新成为英国舆论的风波焦点呢？出面谴责BBC是间接害死自己亲姐的斯宾塞伯爵，给出的理由与证据，又指的是什么事？
“巴什尔与《广角镜》是用骗的！他们诈骗引诱戴安娜现身专访。”
今年11月初，斯宾塞伯爵也在“广角镜访问25周年纪念日”时，通过媒体、网络愤怒地指控巴什尔当时的“不道德记者行为”。斯宾塞伯爵表示：巴什尔当时向自己展示了一系列的“伪造文件”，内容包括假的银行对账单、假的合约书，并以此作为证据，说谎称“王室早已买通了戴安娜王妃的随侍团队……王室一直在监听与监视戴安娜王妃……戴安娜身边的卧底已经掌握了她婚外情的资料”，并暗示戴安娜如果不把握主动发声，王室必定会搞死她、使王妃身败名裂。
比戴安娜小3岁的斯宾塞伯爵，是戴安娜生前最亲的家人。在1997年的戴安娜丧礼上，也是由他代表诵读那份当着全英国的面批评王室与媒体“欺负吾姐”的悲愤悼词。之后，斯宾塞伯爵就一直对王室与媒体抱持着高度敌意，并时不时以戴安娜弟弟的名义，对王室的陈腐保守表达不满。
起初斯宾塞伯爵的发言，并没有引发太多的关注，一方面是戴安娜已经死了23年；二方面英国正苦于疫情失控的举国灾难；三方面是因为斯宾塞伯爵每次的悲愤发言，都像是刷存在感的老调重弹；四方面是因为类似的指控，BBC在1996年就已完成新闻伦理调查报告，并以“查无不法”的无罪结果拍板定案。
巴什尔要求BBC美术编辑伪造资料作为采访道具的故事，最早是在1995年由内部举发。但当时的调查结果却认为：
“巴什尔的行为意图虽然『极不道德』，但这些伪造资料最后似乎没有派上用场，根据调查团所找到的戴安娜应答笔记，戴安娜本人并不知道这些『假账单』的存在，并相当乐意与主动地希望借由专访表明自身立场；换句话说，巴什尔最初的心态虽不可取，但没有证据能证明巴什尔团队的诈骗与专访安排有关。”
但根据斯宾塞伯爵2020年出示的证据与说法，巴什尔用于诈骗自己信任的资料，文件数量的规模并不只有BBC在1996年找到的那几份，就伪造文书的数量与意图来讲：“我高度怀疑BBC当年的调查是在包庇犯罪！我要求BBC公开道歉忏悔，重启调查追究巴什尔等骗徒的伦理责任，并捐出所有因这份专访而获利的金钱给戴安娜的慈善基金会。”
斯宾塞伯爵的愤怒，刚好正逢影集《王冠》第四季的公播前夕，一时之间各方小报讨论，也一度引发了各方的好奇，但整体而言并没有人真的在意。
不料，2020年9月份甫被任命升官的BBC新任总干事提姆．戴维却主动“公开道歉”，除了承诺公开调查外，更在202011月18日任命退休的英格兰大法官戴森勋爵重新展开第二次伦理调查团，要以6个月的时间再一次去追究25年前的“采访诈骗案”。
由于被控涉案的巴什尔，当时正染上了新冠肺炎，除了病况严重外，身体也出现心脏方面的并发症。因此在重启的风波中，有口无言的巴什尔，并无力对外有所回应。
戴维的公开道歉与重启调查承诺，对BBC新闻部与《广角镜》的现任团队而言，都有种“哑巴吃黄莲”的不痛快感。新闻基层与部分舆论，并不理解戴维为何要特别找这个25年前的陈年旧案麻烦；其中另一部分意见也质疑，斯宾塞伯爵的控诉，唐宁街10号与首相鲍里斯·约翰逊施压道：“戴维不就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奉保守党之命来修理BBC新闻部，趁乱来个下马威！”
质疑派意见认为，戴维一直以来都是保守党的忠诚党员，虽然任职BBC营销部门多年，但他却也与保守党，特别是那些认为党内脱欧鹰派有所呼应。因此在就职前后，戴维也一直与首相官邸前后呼应，要以2022年到期的BBC电视执照审查案为要挟，对各级部门的主持人、记者与员工，进行“政治中立的再教育规范”。
由于在当前的调查设定中，戴维不仅只要追究巴什尔的伦理责任，就连历代的编辑、96年的伦理审查报告，都要一并检讨究责。因此预计会处理的问题与规模并不只限于《广角镜》，更可能触及工党时代的历任BBC总干事长。
相关的调查启动，就此搞得声势浩大。就连当年专访的其中一个旁观事主——剑桥公爵威廉王子都通过声明，公开表态“希望能透过重新调查，让真相水落石出”。但所谓的“真相”究竟指的是什么？外界却也有多种解释。
像是英国《卫报》的王室专栏，就对于斯宾塞伯爵的炒冷饭，与唐宁街10号为了整肃BBC的见缝插针感到不以为然。其论点以长期服侍戴妃的王室忠仆管家——伯雷尔的回忆录说法为依据，认为斯宾塞伯爵根本也是“生前凌迟戴妃的小人之一”。
根据伯雷尔的说法，戴安娜与弟弟的关系虽然曾经很亲，但在戴安娜情绪状况最低落的时刻，斯宾塞伯爵根本也没有给予心灵支持；相反地，在戴安娜1996年离婚后，斯宾塞伯爵还残酷地拒绝戴安娜“搬回娘家宅邸静养”的请求，“因为你会把狗仔和警察都引回来，破坏我们的平静生活。”
除此之外，在1996年4月，戴安娜还曾向伯雷尔哭诉亲弟斯宾塞伯爵寄过来的一份绝交信，内容不仅痛骂戴安娜只会给人找麻烦，更极为残酷地要她“有神经病就该去看医生，祝你早日康复！”种种过分的言行，根本不是后来戴安娜死后“温柔弟弟要为亲姊复仇”的虚伪形象。
伯雷尔不满地认为，斯宾塞伯爵就是“消费戴妃的伪君子之一”，“如果姐姐对他如此重要，为何生前要对她如此残酷？”但讽刺的是，伯雷尔在戴安娜死后也是开始上节目、出版戴安娜相关回忆录，种种说法的曝光消息，也同样是消费戴安娜。
但就像戴安娜在那场关键专访所说的一样：
“在历经多年的王室婚姻后，我终于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待价而沽的昂贵商品——我很畅销？然后所有人都想把你当摇钱树，榨取你来发大财。”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