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从荒芜干涸的土地中醒来,正值夕阳西下,映日黄昏,她摸着自己的脖子,下意识地多喘了几口气,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窒息感,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晃了一会神坐起身来,忽而瞧见一群拿着木棍和铁锹正围着她的男人,顿时受了不小惊吓,旁边蜷缩在她身上的狐狸被她这么一动,也发出虚弱的叫声。
身旁莫名多了只狐狸,只见这狐狸浑身雪白,背部被砍了一道伤疤,鲜血凝固了不少,看来伤了有段时间了。花容伸手抱起,惊觉身上的衣服突然略显宽大,双手也稚嫩了不少。
狐狸温度奇高,把她手心都灼着发烫,一下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那些人本就对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女子有些害怕,见她惊吓也跟着后退了一步。
花容见着那些似乎不怀好意的人,手心都让她捂出了汗,微抖着双手轻抚着狐狸,吞了吞口水,对着他们问道:“这、这是哪儿啊?”
那些人又后退了一步,惊恐道:“狐、狐狸精说话了!”
一听他们叫喊着狐狸精,花容蹙眉,更是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只是,眼前的这些人穿着粗衣麻布,倒是像古代务农的装扮,一副真的很怕她的样子,莫不是将她当成妖怪了?
不对。
花容稍稍整理了下思绪。
身为赌徒的父亲为了躲债留下她一人逃去了国外,为了还清父亲留下的巨债只得坑蒙拐骗的她,被人发现后推入河中,在这之后便没有了记忆,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还被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人围观。
死亡?穿越?她只能想到这个。
被推入河中之时,她本应是死了的,生前被淹死的那一幕她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种呼吸不得的窒息感,现在回想起来,都能让她冷汗直冒。
曾经死了是事实,但此刻的她还活着,也是事实。
难不成人死后,会回到过去再活一遍?
不知该感到高兴还是担忧,但得出这个结论后,她摸着狐狸的手不自觉的抖动着,脑袋嗡嗡乱作一团,许久才让疯狂跳动的心脏跟手指冷静下来,慢悠悠地站起,装作不慌不乱的模样,但问话的声音还是不由颤抖着,“现、现在是何年何月?”
村民们拿着铁锹打算吓吓她,却习惯性的回答了她的话:“武、武成元年。”
虽然不清楚他们口中所说的武成元年是哪个朝代,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她没死!确确实实地活着!
见眼前的人很惧怕她的样子,花容眉眼流转之际,发挥她坑蒙拐骗的能力,忽而抬头对他们笑道:“你们误会了,我是狐仙,不是狐狸精!”
花容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村民立马后退让出了道。
即使现在天色偏暗,霞光遍布,但空气中还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气,闷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土地因被阳光长期曝晒而变得干涸不已,凹凸不平。
花容悠悠然道:“你们这,很久没下雨了吧。”
闻此,一村民忽而暴怒,“我们这从三年前开始就没落过一滴雨,若不是你这妖孽在作怪,我们村又怎会连续三年滴水不下!”
“我是狐仙,不是龙王,这天要不要下雨,与我何干?”花容顿了顿,微微勾起嘴角,望向他们,“倘若你们能好好招呼本仙,或许本仙能替你们在龙王面前说说好话,请他赐你们雨水。”
花容的话让他们有些动摇,随后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真、真的吗?”
“别信!妖怪的话怎能相信呢!”
“但是,倘若她说的是真的呢?我们已经三年没丰收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大家都得饿死!”
“是啊!管她是妖是仙,只要能让这天下雨,要我老张当祭品也愿意!”
花容听着他们的争论,把大致情形都摸了个清,抚摸着狐狸的伤口,似乎有些严重,随后漫不尽心地对他们说道:“反正再没丰收你们一样得死,不如赌一把,好好款待我,兴许是真的呢。”
虽然不太相信她的话,但被天气逼得走投无路的村民们只能试着相信她,将她领回村中。
花容跟他们要了些粗布麻衣,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替狐狸清洗了伤口包扎好,桌面上只有一个馒头和一盆小菜,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款待了。
村民们个个面黄肌瘦,花容不想太过为难他们,与他们谈话间顺便打听了现在的情况。
她现在所处的是南北朝时期的北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长安城外的一个小村庄,这里面临着三年滴水不下的困境,长期的饥荒让这村庄人口不断的减少。
说出能让这村庄下雨的花容宛如他们的救世主般。
这天气闷热异常,回来时也见云层叠峦,理应这两日必有暴雨,虽不知为何三年滴水不下,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向他们许了去长安龙王庙请求龙王,这两天必定下雨的承诺。翌日,便向他们要了些干粮,按照他们的指路赶往长安城。
虽然不清楚自己身边为什么会突然有只狐狸,但这狐狸的背部伤得不轻,即便帮它做了简单的包扎,还是一副生命垂危的模样,没有半点精神,花容不忍就这么把它扔在那个破村庄,便带着它一起上路了。
赶了整整一天的路,到达长安之时,夜色正浓,轱辘辘的马车从前方驶来,速度不快,花容稍稍上前,车身刮到她肩膀,将她撞了个七荤八素。
花容顿时捂着肩膀大叫,引来了不少人,也将那马车堵住了去路,只能不得已拉马停了下来。
见状,花容强忍着的肩上的伤一瘸一拐上前去,见马车忽然停下,男子低沉清冷的声音从车内传来,问道:“何事?”
花容理直气壮:“公子的马车将民女撞伤,不应理赔?”
方才路上宽得很,已经很好的避开行人了,这小娘子倒是从哪窜出来的?
“大胆!区区一介贱民,竟敢跟宋家公子要债?”想着定是故意讹他们的,车夫大声呵斥道。
“原来是宋家的公子,宋府乃长安城赫赫有名的大富人家,而宋公子的马车撞伤民女还拒付伤费,这事传出去,恐怕有失公子的颜面吧。”
花容不识宋家公子,更不知宋家在这长安城是何地位,但从下人的语气,和这豪华的马车上便可判断,地位定然是不低的。
“你……你少来诬赖我家公子,明明是你自己跑出来的。”
“哟,这宋府的下人不仅会撞人,还会反咬他人一口呢!宋家公子可真是教导有方啊。”
宋公子自然听得出她口中的反讥,冰冷的脸上忽而露出一抹轻笑。
“你……”车夫欲想反驳,却被宋家公子抢了个先,道:“出门前忘了带银两,天色已晚,不如姑娘先随本公子回府,包扎伤口。”
花容本想骗些银两填饱肚子,随便找个天桥底下睡上一晚,没想到这人竟打算直接将她带回府上,暗自窃喜,继而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也罢。”
一旁的车夫可不答应了,道:“公子,万万不可,这人穿着破破烂烂,怎能与您同坐一辆马车,万一……”
里面那人打断了他的话,“那让她与你坐外面,姑娘不介意吧?”
花容微微一笑,道:“不打紧。”
与车夫一起坐在车头,夜晚风凉,花容怕这狐狸着凉,便将它裹在怀里,又怕碰着它伤口,只得往里面挪去。
“在下姓宋,单字阳,敢问姑娘芳名?”冷淡悦耳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微微带着些倦意。
“小女花容,自远方而来,落魄于此,伴有一狐,还请公子多多指教了。”
“姑娘远道而来,若无歇息之地,可在府内停留,直到你伤好为止。”
花容嘴角弯起一丝好看的弧度,“那花容就先谢过宋公子了。”
回到府内,宋公子替她安排了别苑,让人替她准备了晚膳,还唤来了一位名为如月的婢女替她擦拭伤口,换洗衣物,细心周到得很。
花容向他们要来了治疗刀伤药膏,替狐狸涂抹些药物,换换绷带。
婢女站往一旁,看着她替狐狸涂抹伤口,忍不住问道:“姑娘可是我家公子何人?”
这姑娘虽然穿着寒酸,像是从乡下来的村妇,但五官精致,明眸皓齿,又有窈窕之姿,是难得的美人,若是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定与自家面如冠玉的公子绝配。
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花容头也没抬,只是随意地说道:“没什么,你家公子的马车把我撞伤了,所以带回来治伤罢了。”
花容将狐狸的伤口包扎好,放到一旁歇息,脱下身上的衣物,让那婢女替自己擦拭肩上的淤青。
如月听说这姑娘撞伤的地方明明是左肩,但却在她右肩后面看到了一块像是被火烫伤的痕迹,这烧毁的地方看得她着实触目惊心。
身后迟迟不见动静,花容微微抬头,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看到姑娘肩后的伤疤,似乎很疼的样子。”
微微侧头瞥向肩膀,她满不在乎地说道:“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伤疤了,现在早就不痛了。”
肩后的伤疤是高利贷的人为了逼她父亲还债,将她抓起来威胁她父亲,结果被他们用炭火烫伤的。
那对当时年仅七岁的她来说,无疑是酷刑,虽莫名来到了这里,但能躲避债务,又能重生,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只是孤身一人处于乱世之中,虽然今晚勉强不用露宿街头,但这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思及此,便开始不安起来。
“宋家在长安城很有名吧?”半晌,花容瞥了一眼身后的女子,问道。
“这是当然,我们老爷乃当朝丞相,还是大冢宰的亲信,朝廷之上几乎无人敢得罪。”如月相当得意的说。
这名为如月的姑娘似乎只有十三四岁年纪,若能从她口中套得一二,那便再好不过了。“花容初来此地,生怕万一得罪了哪家达官贵族,可否请姑娘跟我讲讲关于这长安城,这宋家的事?”
据如月所言,将她带回府上的宋二公子,名为宋阳,字子初,乃长安城内除鲁国公宇文邕外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更有孤高冷傲宋子初之称,虽性情冷淡,处事有些玩世不恭,但才貌双绝,是个难得的才子。
今年已十而有八年纪,但尚未娶妻,不少千金小姐主动请缨,让自家父亲上门说亲,仍旧没有哪家姑娘入得了他的眼。
花容倒不是想宋二公子能看得上自己,但跟在他身边有利可图,她不想白白放过这个机会,若能好好巴结他,取得他信任,那她以后的日子将会好过得多。
翌日清晨,换上如月为自己准备好的衣服,梳妆打扮好的花容看起来相貌颇佳,替狐狸换药膏的时候,那狐狸睁着圆滚滚的眼看了她好久。
抱起狐狸走出别苑散步,顺着绿瓦长廊走到院里,院中两女子坐在石桌上品着糕点,边上的婢女时不时的替她们扇着风。
见陌生女子突然出现在庭院,身穿粉色碧罗裙的女子朝她叫道:“哪来的丫头?竟敢偷听我们讲话!”
花容原地愣了一下,发现她是在跟自己讲话后,上前走去,向她们屈了屈膝,“花容无意闯入此地,并无偷听两位谈话,若是打扰到了二位,先行离去便是。”
“等会,”那人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昨夜二弟带回来的丫头?”
“二公子带回来的?”另一姑娘惊讶的看向她,随后带着一脸恶意。
宋阳在宋家排行老二,下有一位弟弟一位妹妹,上只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哥哥,而他本人尚未娶妻,那眼前这人只能是他哥哥的妻子了。
花容看着眼前的人,脑袋快速转动着猜测她的身份,随后点头答道:“是的少夫人,昨夜二公子的马车无意将民女撞伤,得亏二公子心地善良,将民女带回府上疗伤。”
“原来如此。”少夫人看了她一眼后往石椅坐下,随后叹了口气,“我那二弟确实心善仁慈,只可惜是个榆木脑袋,这名门闺秀都要踏破门槛了,也不见他上点心。”
“说得也是呢!这眼前就有个如花似玉貌美绝伦的姑娘,与二公子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花容眼神飘向刚才瞪她的姑娘身上,轻轻笑道:“并且,民女初来此地之时,便听闻宋家少夫人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连这万众花丛都瞬间黯然失色了。”
花容的一番话,把两人都夸得天花乱坠,瞬间把两人都讨得欢心。
少夫人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掩嘴轻笑,“你叫花容是吧?你多大了?”
“民女刚过及笄。”花容撒谎不打草稿,虽然实际年龄已经二十好几,但时间的倒退,她的身体相貌似乎又回到她十五岁时的模样。
少夫人看着眼前的人,肤如凝脂,虽不过十五的年龄,但这相貌却是艳压群芳,漂亮得很。见她手上抱着白绒绒的物件,不禁问道:“你这怀里抱的又是何物?”
花容应道:“这是民女的神物,狐狸。”
花容这话一出,顿时吓得两人身子后仰,指着她大声说道:“狐狸乃妖惑之物,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夫人这话严重了,不知二位可否听说过狐仙?”花容不知她们为何会惧怕,只得故弄玄虚,见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云,便接着说道:“狐仙乃我们楼兰的神兽,这狐仙百年难得一见,楼兰古时便有见一神狐,诚心求之,必允之的传说。”
花容抚摸着狐狸上前走去,道:“狐仙乃神兽,又岂会害人?这小狐自小与我亲近,离开家时便跟着我一起走了,可惜有些愚民将狐仙误以为妖怪,还将它打伤,结果落得三年滴水不下的报应。反之,若诚心以待,你们有什么心愿,它都能帮你们实现。”
“真有这么神奇?”少夫人看着它一脸狐疑。
“这是当然,我向这狐仙祈求能一见少夫人的美貌,这会,不就见着了么?”
“油嘴滑舌。”少夫人慎骂道,但仍掩不住嘴角的高兴,“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不如你将这狐仙赠予我碧婉妹妹,让她好生待它,你要什么,我给你便是了。”
花容道:“少夫人有所不知,这狐仙是认主人的,若它不认他人为主,一不小心惹火了狐仙大人,可是要倒大霉的。”
“那如何是好?”
花容道:“民女现无安身之处,无法好好侍奉狐仙,若少夫人能收留我在宋府办事,要想实现你们的愿望,不就事半功倍了么?”
花容的话确实很吸引人,苏碧婉拉了拉少夫人的衣袖,“云慧姐姐,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少夫人见她一脸真诚,不像是在说谎,并且自己与碧婉自小相识,情同姐妹,不忍拒绝,便点头同意了。“成,这事我做主,你就留在宋府吧!”
这丫头聪明伶俐,巧舌如簧,又善于察言观色,只是当婢女,她倒觉得埋没了人才。
“民女谢过少夫人,谢过碧婉姑娘。”率先将女性角色攻略,花容内心暗自雀跃不已,瞥眼望了下四周,“为何不见二公子?昨日之事还想亲自向二公子道个谢呢。”
“二弟向来早出晚归,不像他大哥为官入仕,整天就知道驾车游玩,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何事,这会,估计要到酉时才回来。”
花容微微歪着脑袋,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我和碧婉还有要事商量,花容,你先下去吧。莘云,你先带她熟悉府上的环境。”
“是,少夫人。”
屈膝离开,花容抚着怀中的白狐,转身的瞬间嘴角上扬,悄悄弯起了一丝弧度。
细数来这宋府也有两三个时日了,这木床藤枕依旧睡得身体有些酸痛,花容打算抱起狐狸翻个身,然而手中所触之物却不是狐狸那绒绒的毛发,手指下/滑之处显然是人体背部的脊椎。
花容倏然睁眼,眼前突然出现的俊美面孔顿时让她内心一惊,那人被她手指的触碰也缓缓睁开了眼,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眸幽深似海,没有一丝慌乱,深邃迷人的眼窝使五官极为立体精致,鼻梁高挺而直,眼下的痣更使得他如狐狸般摄人心魂。
似十七八岁相貌,墨色青丝洒落光滑圆/润的肩头,竟如女子般貌美,直教她视线久久无法从他脸上移开。
只是,这男子的皮肤似乎过于白皙,就算是从未出过阁的女子,皮肤也没像他这般如此之好。
那人沉默不语,气质冰冷地看着她,空气中安静得可以听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久久她才吐出一句:“男的?”
片刻,见他薄唇轻启,悦耳的声音响起,答曰:“是。”
花容:“身上可有穿衣服?”
答曰:“没有。”
花容一个激灵,翻身滚下床,指着他下面压低音量:“限你两刻钟,把你身下的东西解决一下!”随后拿起要换的衣服,往身上随手披了件披肩,探头出去后,敲了敲旁边丫鬟的房间。
如月睡眼惺忪的看着她,“花容?何事这么早起?”
“我那房间突然跑出了一只这么大的耗子!可把我吓坏了!”花容比了比手,装作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握起她的手,道:“如月,你可否帮我找一件不用的男生衣服,这男子衣物大,我想把那耗子抓起来裹好扔出去。”
“用衣服抓耗子?”如月歪着脑袋,迷迷糊糊的,“不如我帮你问问阿喜吧,你先进来,咱们先换好衣服。”
如月是帮她擦拭伤口的那个丫鬟,年龄比现在的她还要小三岁,对她的话向来没怀疑,而且性格又单纯,花容从她口中套了不少情报。
如月带着她去向那位名为阿喜的下人要了套他不穿的衣服,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家赶不走大耗子,拉住她的手说道:“不如让阿喜去帮你抓吧?”
花容立马婉拒,“不打紧的,我从乡下过来,这些东西早就见怪不怪,我自己来就行了,况且,这女子闺房,男人还是不方便进去,就不劳烦阿喜了。”
道了别后,花容回到房间,悄声开门进去,落栓,那人背坐在床,上身赤|裸着,下面用薄被盖住,如墨般青丝遮住了他的后背,隐约能看到背部的伤疤。
“先把衣服穿上。”花容将衣服往床上扔去,背着他往案桌旁坐下饮了口茶。
回想这几天都让莘云和如月教她这宋府的规矩,劳心劳力地照顾宋家的小公子,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如今这身上未着片缕的俊美男人又是谁?
花容歪着脑袋使劲想了想,随后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拍案起身,一脸震惊的指着他,“狐狸!?”
好在那人已经换好衣物起身,往她对面位置坐下,拿起边上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缓缓饮下,发觉只是清水而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味道,漂亮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偌大的丞相府,竟连壶酒都不备。”
“……一个婢女的房间,您还想有好酒可喝?”虽身着粗布滥造的下人衣物,依旧掩盖不了他的气质非凡,举手投足间都一副从容优雅的模样,花容仔细瞧看了一番,道:“你就是狐狸吧。”
在她身旁跟了好几天的狐狸突然不见了,却出现了这么个摄人心魂的男子,花容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花儿真聪明。”狐狸轻笑,继而改成饮茶。
被嘲讽的感觉油然而生。
虽说谎言说了一百遍会成真,但她这会还没说一百遍呢,这狐狸就成精了,还是个貌美如花的男狐狸精!
花容惊道:“你真是狐妖啊?”
花容越过桌子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听说狐狸擅长蛊惑和变幻,眼前这人容貌果然惊人,小小的朱砂痣点缀在他眼角下,美得让人无可挑剔,连这长安城以美貌闻名的宋二公子也要稍逊他一筹。
狐狸一手拿着杯盏,抬头看她,眼眸微弯露出一抹笑意,“你不怕?”
花容放开他,轻笑,“怕到不怕,倒是你,这狐狸人人得而诛之,你就不怕我把你抖出去?”
“吾乃百年难得一见的狐仙,诚心待之,必允之,这可不是花儿说的?若被他人知道我乃狐妖,花儿还如何在这府上待下去?”
花容眼神微眯,不愧是狐狸,狡猾的很。
“狐狸,咱们可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自然不会把你是狐狸的事抖出去,你也别把我糊弄他们的事说出去,打扰我攀上枝头,享荣华富贵的美梦,好吧?咱们各生安好。”
“你想攀宋二公子这条高枝?”狐狸眉头高佻,有些讶异的看着她。
花容道:“攀不攀得上还是未知数呢。”
狐狸低头浅笑,继续为自己斟上一杯茶,“若有高枝可攀,花儿是想攀哪条呢?”
“鲁国公宇文邕。”花容不假思索。
这段时间她也算是考虑了许多,并非为名为利,若想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要么藏得比谁都深,要么站得比谁都高。
隔壁北齐,虽有美男聚集的高氏皇室,但却是兄弟互残,叔侄互害的变态家族。
宋家虽是大冢宰宇文护的亲信,有权有势,但终有一天会被宇文邕连根拔起,而宇文邕虽为傀儡皇帝,但以长久来说,若有他当靠山,却是最有利的。
狐狸斟茶的动作停下,双眸缓缓抬起,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注视着她,随后慢慢开口:“为何?”
花容回道:“传闻鲁国公聪明绝伦,是个可塑之才,我想有朝一日,他必能成就大业。”
“花儿竟有如此远见,是我小瞧你了。”狐狸眉眼微垂,语气不咸不淡,倒是听不出半点敬佩之情。
“我非善人,耍伎俩之事倒是擅长,这未雨绸缪,还是得要有,不然如何在这乱世之中存活下去,你说是吧?”
眼前的女子笑得一脸天真,心里藏着多少诡计他无从得知,但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也算是个好把握的主。
此次伤得太重,无法很好的控制恢复的时间,在人前现出原形,是他的失误,若她将这件事传出去,那他多年的计划都将付诸东流,眼前这人同样心计颇深,若能好好利用,倒也不坏。
狐狸道:“正如花儿所言,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今后,还请花儿多多指教了。”
花容举起褐瓷茶杯与他轻碰,眼下,两人都有各自的把柄,她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与他对着干。
“那就说定了。”
狐狸放下手中杯盏,起身坐在花容的梳妆台前,道:“我需要在此休息几日,期间不会变回狐狸,花儿最好想个办法糊弄他们。”
“什……”花容正想质问他,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花容,你耗子抓出来了没?我们得先去用早膳,少爷小姐该起床了。”
“好的,我马上来。”花容朝门外应了一声,转身对狐狸警告道:“今日之事,只有你我知晓,切不可让他人知道,还有,你可不能让人发现了我在这里金屋藏娇。”
好不容易才留在宋府,可不能因为这只狐狸的事被踢出门。
花容万般嘱咐后才小心翼翼的出门,虽说照顾宋家小公子的生活起居,与她起初想留在宋阳身边的想法有些出入,但想到能留在宋府,还能接近和巴结他们这等好事,便点头同意了。
宋大人身为丞相,乃朝廷重臣,府中有一妾室,正室生了嫡子宋阳后便消香玉陨了,妾室宋徐氏则生了三个孩子,长子宋誉,女儿宋灵还有小儿子宋子七。
宋阳虽为嫡子,但性情冷傲,不愿像他兄长那样入朝为官,丞相气得不行,却不能拿他怎样,对于早早就没了母亲的这个嫡子,他总归是疼爱的。
宋灵与花容一般大,但个头娇小,看上去倒像是十二三岁的模样,目前在一所专门为一些贵族公子哥和小姐开办的墨书学堂学习,知书达礼,家教极好,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虽为簪缨世家,却不会娇蛮霸道。
小公子宋子七仅五岁大,只给他取了个小名,是个乖巧之人,奶声奶气地话语让本不喜小孩的花容也觉得甚是可爱。宋丞相对他这个小儿子也是疼爱得很,还请了教书先生直接到府上授课。
虽说她来宋府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宋二公子,然而这几日,别说想接近他,花容连他的面都见不着。
这夜色都晚了仍未见着他的身影,正准备放弃去厨房吃点东西的时候,宋子七突然扯住了她的衣袖,带着糯糯的声音叫道:“花容姐姐。”
花容蹲下来,与他平视,“小公子有何吩咐?”
小公子道:“听嫂嫂说,你那里有千年难得一见的白狐,快些带我去瞧瞧。”
大概是年龄尚小,嘴巴含着口水说话费劲,花容听了个仔细才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回道:“小公子,你瞧这天色已晚,狐仙早该歇息了,不如下次吧?”
小公子抬头望了望,道:“也对,那你可不能骗我!”
“奴婢怎敢。”花容笑道,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拉着宋子七的手,问道:“对了小公子,奴婢这一天下来都没瞧见二公子的身影,你可知这二公子平时都去哪了?”
“我不知道子初哥哥去哪里,不过他有时候会驾车过往岐山,花容姐姐为何要问这个?”宋子七突然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只是这天色已晚,二公子还未回来,奴婢有些担心罢了,小公子也是时候该回去歇息了,奴婢送您回去吧?”
宋子七摇了摇头,转身自己走了,见他走远,花容这才起身回房。
见她起身离去,一身玄衣男子从门外出来,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望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