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北京规划舍弃梁思成先生的方案,是一个错误吗?(随笔廿四)

托托说文化历史 2024-10-20 02:48:44

自从建国后北京再一次成为首都至今,对于北京规划的争议,一直就没有停过,北京的不断发展(或者叫做扩张),带来的各种大城市病,再加上梁思成、林徽因先生的人生光环(包括拆城墙的悲剧角色),让更多的人开始怀念那个被束之高阁的“梁陈方案”,无数的文艺青年在各种平台上慨叹,如果当年采用了那个方案,也许今天的北京,将是完全另一副模样。

梁陈方案(梁思成、陈占祥两位先生提出)的规划主张,择要而言便是——在北京的西三环地区(也就是今天的公主坟一带)新建行政区,北京的老城将作为历史风貌保护区完整保留,在北京宽阔的城墙上,建设市民公园等设施......

可以说,这份规划即便是放到今天,也仍然有相当大的先进性,梁先生对古建保护的责任感和对北京传统的热爱跃然纸上,但是,刨除那些事后诸葛的论调,时光倒回到1950年初,基于当时的客观条件评判,梁先生的方案,相比后来采用的赵冬日先生的方案,真的可以改善今天的北京么?恐怕答案不会很乐观。

梁陈方案规划图,新城老城双城并立的格局非常清晰(图片来源网络)

网上类似的争论和评价已经汗牛充栋,不多赘述,本文就择取三个角度来抛砖引玉。

一,能否限制北京的大扩张带来的“大城市病”

这个要从北京的首都定位来讲,北京能作为明清至今天的首都首选,实际上是基于“北方经济严重落后于南方” 的基本条件决定的。

首都,作为一个自带巨大“地缘流量吸引力”的载体,置于经济的次要发达区,平衡国家经济发展布局,是很多国家的选择,比如德国的柏林,土耳其的安卡拉,巴西的巴西利亚等等,因此,新中国的首都位于北京,是几无可争议的。

但是,作为北方的超大都市独苗(当时天津还远够不上),再兼具了政治中心的属性,北京的发展,也必然会吸引大量的,特别是北方人口的涌入,时至今日也是如此,这是整个中国北方的地缘特性所决定的,并不是一两个规划就可以带来改变的,实际上即便是梁陈方案,在未来的规划上,也已经有了摊大饼的雏形。

梁陈方案未来的发展,和实施方案并无本质区别,只不过这个饼的馅更大了

第二,北京城墙是否应该保留

虽然梁先生是令人极其尊崇的建筑学泰斗,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仍然旗帜鲜明赞成拆除北京城墙。

在人类进入工业化时代,人类的城市开始发展得更加立体化,水电暖雨污等各种城市基础设施开始普及到千家万户,城墙作为一个高度封闭的城市防御边界,在近代火器普及之后已经越来越显得鸡肋,实际上近代的城市改造,拆除城墙,几乎是必然的选择,伦敦城墙,巴黎城墙,哪怕是在欧洲历史上声名显赫,抵挡了奥斯曼帝国的维也纳城墙,今天均已经不见踪影,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需求,当这个事物已经大大阻碍了新时代的需求的时候,无论他多么精致化,也必然要退出舞台。

当时北京的现状,超过五十万人拥挤在北京城墙内,居住区人口密度超过21000人/平方公里,是现代城市单平方公里容纳上限(8000人)的将近3倍,城市内街道狭窄拥挤,污水横流,垃圾成山,卫生,治安,交通等基础设施条件亟待改善。

1890年的崇文门内街,可见当时的市政卫生条件

因此,城市向外扩展交通网络,扩宽道路,增设现代化市政设施,是北京城市发展得必然,而北京城墙的存在将这一切变得无比艰难。

厚重的北京城墙

如果想有个直观的感受,大家可以去大同(此处非广告)看看面积仅仅是北京古城14分之一的,还大部分是现代新建的大同古城,对城市交通的影响就已经不能小觑,如果北京保留古城墙,相当于城市核心出现一个大同古城14倍的封闭场,未来对于北京的城市发展压力,是极其难以想象的(当然,大同古城还是很漂亮的,作者亲测,值得一去)

大同古城

可以说,即便是采用了梁陈方案,今天的北京城墙也一样不可能保住。实际上,拆除城墙的支持声一样很大,更多的北京底层百姓,盼望的是更大的街道,更便捷的设施,高耸厚重的雄伟城墙,对他们来说,不及一个抽水马桶更加实际,这也是发展的必然结果。

梁陈方案的设想很浪漫,但是不是当时需要的

第三,新建行政区可行么

答案很简单,不可行,

城市的建设,不是调集人手去建几栋大房子,而是从地质,水文,发展空间通盘考虑,同时,要满足用地各种生活工作基础设施——场地要征地,道路要修通,排污要通畅,地面要平整,机场火车站等枢纽要完善,铁路,航线要配合改线,甚至城市的防卫系统布局也要全面调整,每一笔都是需要烧掉难以估计的银子。

梁先生设想的未来行政办公区一部分(当年建筑师的手绘能力不是盖的)

而当时的中国,没钱,也没有时间去完成如此大的工程(今天北京副中心尚且十年都未完全落成),而北京西郊的地质条件,对建设成本,未来扩展的空间,都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压力,因此,利用北京城内尚且还不算差的条件,在这个基础上修补利用,无疑是当时最好的,甚至也是唯一的选择。

综上所言,当年梁陈方案的落选,是规划出发点不够考虑全面,从技术上难以实现所导致的,用今天北京城市规划的问题去反抬当年的落选方案,并不是一个客观的表现。

当然,这一切,无损于梁先生对北京的一腔热忱和他伟大的学术成就,更无损今天北京的辉煌,梁陈方案今天仍然摆在那里,告诉我们,当年对这个新生的伟大国家,那么多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爱的那么深沉

梁思成(左)和陈占祥两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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