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故事:再见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11-06 21:33:32

1949年春天,平津战役以后,负了伤的解放军连长赵朋被送到野战医院治疗,认识了护士俞屏。

赵朋很听从医生和护士的话。换药时,医生从他伤口里夹烂肉,他咬着毛巾,汗水像雨点一般淌着,可是从不叫喊一声。

在治疗期间,他团结伤员,帮助医院对伤员做了很多工作。

可是赵朋有一点做不到——他常常背着医生、护士偷偷看书。有一次,他正看得上劲,俞屏悄悄地走了进来。

赵朋一回头看见俞屏,便像孩子似的,赶紧把书塞在枕头底下。然后若无其事地静静躺着,两眼望着天花板。

俞屏早已发现他在看书了,可是当俞屏问他时,他却一口否认。俞屏伸手从他枕头底下把那本书拿出来。

俞屏没等他回答,便夹起那本书,轻轻地走了出去。可是当俞屏第二次悄悄进来时,赵朋又拿着另外的书在看了。

赵朋很会说话,当俞屏坐在他床边的时候,他常常对她谈打仗的故事,谈到学习,谈到自己的经历和希望。

有一个伤员是赵朋连队里的战士,和赵朋住在一个病房里。因为看戏和检票员争吵,回到病房还在嘟哝着。

赵朋听了他的话,便用话教育了那个伤员。俞屏见了,对赵朋顿生敬慕。

俞屏和赵朋间的感情渐渐密切起来,可是谁也没有说什么,他们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解放全中国。不久,赵朋出院了,他想送一件纪念品给俞屏。

俞屏和院里同志们帮伤员搬行李到车站去。在去车站的路上,俞屏觉得有一句什么话要对赵朋说,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当伤员们上了火车,俞屏才想起一件事,要跟赵朋说。不多一会,大家道了声“再见”,摆着手,火车就开了。

俞屏回到医院,把赵朋的衬衫找出来,缝上两个破口子,叠起来包在包袱里,虽然是件旧衬衫,可是她舍不得穿。以后这件衬衫随她南下走了几千里,一直包在包袱里。

1950年冬天的一个清晨,天还没大亮,气候极冷,在朝鲜某地的公路上,志愿军兵站医院的护士们在等候新来的伤员。

不久,有几辆大卡车开过来了。俞屏爬上一辆汽车,揭开毯子,对一个伤员轻轻地叫着。那个伤员伤得很严重,一句话也回答不出。俞屏便小心而熟练地将他背下车来。

不一会,俞屏将伤员背到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俞屏把伤员放在炕上,医生见这个伤员伤势很重,立刻叫护士把他的衣服剪开,检查结果,一共是四处伤,左臂里还夹着一块弹片。

医生把伤口包扎好,提出一定要输血才能动手术。俞屏急忙举起一只胳膊搁在桌子上,表示要替伤员输血。

俞屏半月来已给伤员输过三次血,她的血型是“0”型,所以任何伤员都适用。可是每次输血之后,她都觉得眼前发黑,头发晕。医生为了照顾她的健康,不答应她输,可她态度坚决。

在她的坚持下,终于给那伤员输了血。输血后,她似乎觉得呼吸急促,头有些晕,便歪倒在一旁休息。

天渐渐亮起来了,医生和别的护士们搀着轻伤员上山防空去了,俞屏照例跟重伤员留在屋里。

她将温水倒在碗里,把伤员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用药棉蘸着温水轻轻地擦拭伤员脸上的血。突然,她发现伤员面容很熟——难道这是赵朋吗?

脸上的血擦去了。两道黑眉毛,鼻梁高高的,尤其是他下巴上的伤疤,一点也不错,他正是赵朋。虽然输过血动过手术,但他的生命还是很危险。

火盆里的水已经沸了。她急忙用手巾垫着端下来冲牛奶,尝过不烫嘴,她才用汤匙把牛奶送进赵朋的嘴里。

隔壁病房里的重伤员喊着要水喝,俞屏端起半缸开水,急忙跑过去。这时,头顶上传来敌机的轰鸣声。那重伤员叫俞屏快跑,俞屏坚决不肯离开。

机关枪子弹嗒嗒嗒地射下来,俞屏急忙伏在那个重伤员身上。忽然飞来一颗子弹,把她扣在后脑勺上的帽子打飞了。

俞屏觉得自己头上发热,用手一抓,抓下一缕头发来,那是给机关枪子弹穿掉的。那重伤员看了非常感动。

过了几天,赵朋的伤渐渐好起来,他和俞屏愉快地谈着别后的事。俞屏告诉他:她本来打算进医科大学,可是抗美援朝运动起来了,她就报了名,到了朝鲜前线。

当俞屏给赵朋掖被子的时候,赵朋见她棉袄没有扣上,内衣的胸脯上挂着一个牌子。一问,果然是一枚奖章。

赵朋要她把扣子扣上,免得感冒。俞屏虽然不怕冷,但听了赵朋的话,就笑着把衣服扣上了。

谈了一会,赵朋要俞屏替他给部队写封信,俞屏便把钢笔掏出来。

俞屏拿着钢笔,把本子垫在膝盖上,问他写什么。赵朋说:“就说我在医院里很好,很想念他们,不久就恢复健康回到部队,叫他们好好打仗..”

在医院里住了很久,赵朋才知是俞屏输血把他救活的,他知道俞屏给他输血和给一般伤员输血一样,是一种崇高的爱国行为;可是他每次看见俞屏,心里总产生一种深挚的感情。

赵朋要出院了,他告诉另一个护理员,要找俞屏话别。虽然他还没想到要说些什么,可是他觉得心里有许多话要告诉她。

可是俞屏很晚还没有回来,赵朋知道她一定在忙着救护受伤的战士。赵朋等在病房里,一切都预备好了,他靠在打好的背包上,等待出发。

一直到快出发时,俞屏才回来。俞屏又难过又愤怒地告诉赵朋:“刚才正给房东大嫂接生,可是孩子刚生下,敌机就来了,偏偏把孩子的母亲打死,孩子还在哭,现在正要找人收养。”赵朋听了,非常难过。

俞屏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赵朋说没有事,只是想告诉她自己要出院回前线了。这时俞屏忽然想起以前替赵朋保存的那件衬衫应该还给赵朋,赵朋却叫她保存着。

赵朋从口袋里掏出表来一看,时间已到了。外面响起了集合的哨声。赵朋站起来,俞屏替他背上背包,两人并肩走出了病房。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会,俞屏鼓足勇气,再问赵朋找她究竟有什么事。

赵朋感到这次分别似乎有点不同。他也看出俞屏有些难舍的样子;但他知道俞屏是真心实意地支持他回到前线的。

又隔了一年多,这一天,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起得特别早,到每天接送伤员的大路口,去欢迎志愿军的一支坦克部队到这村子里来住宿。

可是一直到太阳出来了,坦克部队还没到。大家以为今天不会来了,刚要回去,突然从北边传来了“嘎嘎”的履带声,不一会就见一列坦克车队开来了!

坦克车队到了公路口,坦克手们从坦克里钻出来,大家围上去,热烈地跟他们握手。

一个医生对高个子坦克手说:“我以为你们今天来不了呢!”坦克手看看升起来的太阳,懂得医生的意思,他指着空中的飞机告诉医生:“现在已不是一年前的天空了。”

护士俞屏和几个坦克手握过手后,这时只见一个高个子、脸色红红的坦克手大步向她走来。俞屏马上认出这就是分别了一年多的赵朋。赵朋早认出了俞屏。两人惊喜地紧紧握手。

坦克车队缓缓地开进村子,医生和护士走在坦克的两旁,开怀说笑着。村里的朝鲜妇女和孩子们都跑出来观看。

这天,俞屏工作一完毕,就跑到赵朋那里去。这时赵朋他们已经隐蔽好坦克,吃过饭,而且一觉睡醒了。

俞屏要领赵朋去参观她们新建的医院,赵朋也很想去看看那些使他恢复健康的医生和护士们。

他们走到村子后面,沿着新筑的小路向山上走去。两人边走边谈着别后的情况:原来赵朋上次离开医院后,参加过第四次战役,接着就奉调到坦克部队去学习。

赵朋原以为新建的医院也不过是在山腰里挖几个洞子,可是他进入洞子以后,大为惊奇,里面的办公室、药房、手术室一应俱全,非常宽敞,还装着雪亮的电灯。

俞屏告诉他修筑这些洞子的经过,还将自己的双手伸出来给赵朋看——手上已磨了不少茧子,骨节也显得粗大了。

在医院里碰见一些熟悉的护士和医生,赵朋跟他们一一握手问好。

俞屏又领赵朋到病房里去参观。有一个营长杨征在这里疗伤,一见赵朋就要坐起来招呼,俞屏马上把他按住了。

赵朋也认出杨征,问他的伤要不要紧。杨征说他的伤并不重,还把他一年来在前线的情况告诉赵朋,赵朋听了,非常高兴。

杨征乐观的讲话给了赵朋很大的鼓舞,他们又谈了一会,赵朋才离开杨征走出病房。

太阳快要落山了,赵朋不久就要出发。这次分别了,不知什么时候再见,俞屏觉得自己必须把要说的话向赵朋说出来。

他们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走着,俞屏终于把要说的话简单地坦露了出来。

两人又默默地走了一段。俞屏原只想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根本没想到要赵朋表示什么态度。不料赵朋说他心里想的正和俞屏一个样,这可使俞屏快乐极了。

走了一阵,他俩都觉得需要休息一下,便在一块青石头上坐下来,此时从高山背后射出来的阳光照在河面上,闪着点点金色。

这天晚上,坦克部队要离开村子开往前线去了,赵朋向欢送他们的医生和护士们不住地招手。大家纷纷爬上坦克。赵朋一伸手,俞屏就跳上了他的坦克。

俞屏和赵朋并排坐在炮塔前,坦克“嘎嘎”地开向公路。赵朋问她过去为什么不给他写信,俞屏笑着回答:怎么写呢!

在公路上,从北方又开来两列坦克,和赵朋他们那一队汇合起来,像一条滚滚的铁流。这时,俞屏从坦克上跳下来。

她和其他的医生、护士一起,向赵朋他们告别,高声喊着“再见”!坦克部队远远地开走了,他们还看见赵朋站在坦克上挥着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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