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史晨碑》
王世国/文
隶书在东汉达到了它的极盛时期,简牍风行,碑碣云起千姿百态,蔚为大观。虽然当时的名家如蔡邕等人的书作今已不可见,但是传至今日的那些出自民间无名书家之手的隶碑,或方整平正(如《史晨碑》),或秀丽清劲(如《礼器碑》),或端严雄浑(如《张迁碑》),或奇纵恣肆 (如《石门颂》),足以令后人倾倒。它们反映了当时隶书行世的盛况和在民众间普及的水平。
唐代 韩择木《唐上都荐福寺临坛大戒德律师之碑》
东汉以后,隶书消失了它原有的天真古拙的气势和昂扬激奋的精神,变得平整、呆板而乏生气,并且逐渐让位于楷、行、草。唐、宋、元、明各代虽然也有少数书写隶书的书家,如唐代的韩择木(他的书作如《唐上都荐福寺临坛大戒德律师之碑》)等等,但是成绩甚微,未能改变隶书衰落凋敝的局面。
清代 郑簠的隶书作品
直至清代,碑学兴盛,隶书也东山再起。清代前期,傅山、郑簠(1622-1693)、石涛开其首,金农、郑燮继其后,形成了尚隶风气。他们的隶书反帖学之道而行之,荡规逾矩,情绪激越,给人一种奇特的审美感受,当然矫枉过正,不免流于狂野。
清代 金农的隶书作品
邓石如崛起于清代中期书坛,潜心钻研,刻苦临摹汉隶,乃集大成。他的隶书从分间布白到点画波势的轻重,都写得应规入矩,仿佛如汉人再世一般,特别是他的隶书大字几可超越汉隶。不仅如此,他还写出了汉隶的古拙气势。
邓石如的隶书作品
虽然,邓石如前后的清代中期的隶书书家,例如桂馥(1736-1805)、伊秉绶等人,都表现出了克服前期隶书的狂野,极力向汉隶规矩风貌复归的创作倾向;但是与邓石如相比,桂馥得汉隶之形而失其气势、趣味,伊秉绶得汉隶意态而用笔却与汉隶完全不同。
所以,邓石如是于两千年之后再兴汉隶绝学的第一流的书法家。
清代 伊秉绶的隶书作品
当然,邓石如的隶书并非是汉隶的翻版,而是具有苍劲浑厚、紧密坚实的特殊风格。孙过庭《书谱》中指出:“隶欲精而密”,这就是说字体分间布白的精谨严密是隶书的美学追求。而恰恰正在这一些点上,邓石如的隶书表现得最为突出,略胜汉隶一筹。它那朴茂苍厚的笔画与精确紧密的结构,互相映发,意趣盎然。在他的隶书作品中的许多字都是一连七八横排叠而下,但是横与横之间没有丝毫的粘合糊涂,其留白依然清晰可见。
邓石如的隶书,许多字都是一连七八横排叠而下,但是横与横之间没有丝毫的粘合糊涂,其留白依然清晰可见。
邓石如写篆书是以隶作篆,而他写隶书则又融篆入隶,即所谓“篆从隶入,隶从篆出”。包世臣指出了邓隶的这一特色:“山人移篆分以作今隶,与《瘗鹤铭》、梁侍中《石阙》同法。”
由于他的隶书融合了篆意,故笔方而势圆。我们从他的隶书作品中看到,他的隶书起、收笔大多都用篆法,即逆锋起笔成圆头,收笔回锋不露锋;而行笔纯用篆书的中锋平移的笔法,提按变化幅度很小;左波回锋厚重,而右磔轻按,出锋短促。
邓石如的隶书作品
隶书本来就是从篆书发展而来的,是篆书的简便写法。故晋卫恒《四体书势》中说:“隶书者,篆之捷也。”邓石如以篆法作隶,更显古拙。这正是他既入汉隶之中,又跳出汉隶法度之外,而有崭新姿态之处。
邓石如隶书作品
作为隶书艺术的集大成者,邓石如的隶书兼有《华山庙碑》的姿纵、《禅国山碑》的丰伟、《张迁碑》的凝重、《白石神君碑》的磅礴。其隶字体态也不拘一格、随字赋形、变化多端。在一幅作品中,这些体态各异的字,时扁平,时方正,穿插错杂,浑融无迹。
邓石如的隶书,和平简静,遒丽天成
邓石如的隶书功力深厚,无与伦比,在包世臣《国朝书品》中是被唯一列入“和平简静,遒丽天成”的“神品”的一家。包世臣称赞道:“遒丽淳质,而变化不可方物,结体极严整,而浑融无迹。”赵之谦则于邓石如书法中极推崇其隶书:“国朝人书以山人为第一,山人书以隶为第一。” 所以,后世书家如果要学习隶书,那么就要学邓石如。
王世国著《中国书法家》,广东教育出版社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