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住“筒子楼”的岁月

东亚二战经典探秘 2024-02-10 22:09:50

作者:王珍 来源:《外交官说事儿》

作者简介

王珍:曾任外交部政研室参赞、拉美司副司长;1999-2000年,任中华人民共和国驻乌拉圭东岸共和国特命全权大使,兼驻拉美一体化组织观察员;2000-2003年,任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委内瑞拉玻利瓦尔共和国特命全权大使;2003-2008年,任中国人民外交学会副会长;现任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高级研究员。

70年代的筒子楼

1974至1988年,我和妻子、女儿住了14年的“筒子楼”,“硬件”很差,但“软件”极好。36年过去了,当年住“筒子楼”的岁月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忘不了那些为祖国的外交事业奉献终生的老朋友、老同事、老战友

至今我的脑海中有一个长长的名单和当年和睦相处的画卷:

曾经共同在牛田洋军垦农场经风雨、见世面的潘占林(后曾任驻南斯拉夫、乌克兰以色列大使)、陈棣(曾任外交部干部司司干处处长、驻波兰大使)、卢忠诚、朱兆顺(曾任驻亚美尼亚大使)、唐承元(国际法专家,曾任外交部条法司副司长、亚非法律工作者协会秘书长)和他的连襟纪绍祥(后任新华社香港分社外事部主任);

同住一层的干部司马德蓉和丈夫老陈,我的大学同学杨茹秀一家;

财务司的老李、小王(名字不记得了);

交通处的何洪顺师傅和我住对门的领事司林永平处长(后曾任领事司长、驻非洲某国大使);

我的近邻交通处的全师傅、张师傅、高级厨师老梁师傅(三位均为四川人);

我的老朋友关呈远(后曾任外交部西欧司长、驻欧盟大使)胡祖桢夫妇……

他们在不同的岗位上都取得了可圈可点的成绩,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潘占林大使是杰出的代表。他在驻节南斯拉夫期间,经历了美国轰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的极其恶劣的事件。1999年5月7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空军B-52隐形轰炸机投下5枚联合直接攻击炸弹(JDAM),悍然轰炸了中国驻南使馆,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严重侵犯我国主权。

被炸后的中国驻南联盟使馆

在党中央关怀和亲自指挥、外交部党委领导和全国人民的支持下,潘大使和使馆党委团结带领全馆和驻南机构同志以高度的爱国主义精神,克服重重困难坚守岗位,渡过了艰难的日日夜夜,体现出中国外交人员对祖国的无限忠诚和使命担当。

忘不了亲如家人的老邻居们

后圆恩寺胡同

我们的“筒子楼”坐落于北京市东城区后圆恩寺胡同。胡同因位于圆恩寺背后而得名,区位适中,闹中取静,名气颇大,曾有旧中国不少达官贵人在此购建府邸。

蒋介石行辕(后圆恩寺胡同7号)

胡同7号是一处很漂亮的四合院,曾作为蒋介石的行辕别墅,解放后一度成为南斯拉夫驻华使馆,后改为对外友协所属“和平宾馆”。13号是茅盾故居。

茅盾故居(后圆恩寺胡同13号)

后圆恩寺胡同于2022年被列入首都功能核心区传统地名保护名录。

我们的宿舍是后圆恩寺胡同3号,一幢坐北朝南的两进三层楼房,本是外交部所属一所办公楼,“文革”后机关宿舍奇缺,改为“临时”家属宿舍,但这一改竟延续了20年。

楼宇建筑很讲究,宽楼道,铺红瓷砖,房屋起间2.9米,多数房间使用面积14-15平方米,大的18-20平方米。厨房、水房、男女厕所都是公共的。长长的走廊纵横有序,一个个房间分列两侧,一览无余,如长筒状,故称“筒子楼”。公共厨房不够用,距离较远的住户感到不方便,便把炉灶橱柜摆在门外楼道上,宽宽的楼道变成了狭窄的“羊肠小道”。

“筒子楼”堆满杂物的楼道

“筒子楼”四通八达,房间隔音不好,加之烹调、洗漱、如厕都在一起,难有“私密”空间。这样的环境给家庭生活造成一些不便,但同时也带来了后来住进单元楼难以享受到的好处和“福利”。

忘不了“吃百家饭”的乐趣

邻居们来自山南海北,百家烹调,各有特色,花样繁多。每到备餐时间,楼内饭菜飘香,甜辣鲜酸,美不胜收。谁家做了“稀罕”菜肴美食,总要给近邻分享品尝。川菜名厨梁师傅的老伴儿(谁也没问过她本人姓甚名谁,大人小孩都亲昵地称她为“伯娘”)也是烹调高手,我们全家多次享用过她家“独门秘制”四川小吃。全师傅的爱人刘应秋擅长“夫妻肺片”和熘肝尖,每次做这两个菜总要盛上一盘送过来,至今回味起来还“口有余香”。

刚搬进“筒子楼”时女儿还小,我在国外常驻,爱人调进北京任教,每天早出晚归,孩子中午放学后只能自己热热妈妈起早准备好的午饭。她是“百家饭”最大的受益者。“伯娘”和阿姨们教她开关煤气罐,热饭热菜。有时看她吃得太简单,就把她拉到家里一起吃,见孩子不好意思,就把饭菜送过来。妈妈晚上回来一看,原来准备好的东西还在锅里,便知孩子又吃了“百家饭”,赶紧去邻家致谢。次数多了,习以为常,也便不每次必谢,自己有什么好吃的投桃报李就是了。

每逢遇到她们母女难以解决的困难,诸如换煤气罐等力气活,男邻居们便伸出援手;家里小修小补,自有“能工巧匠”们帮忙。记得同一层第三排住着一位姓张的工程师,会修家用电器,我家的电视机出故障,找到张工,二话不说,免费检修。

忘不了那时邻里间互通有无的情谊

当时我在驻西班牙使馆工作,潘占林、陈棣在驻苏联使馆常驻,他们两家最早从苏联采购了电视机,于是成为全楼的“电视放映室”,每天晚上从《新闻联播》开始,左邻右舍的大人小孩都围拢来观看,有电影、电视剧时更是观众盈门。

70年代,邻里围坐于电视机前。

在他们影响下,我家也决定攒钱购买电视机,承蒙潘、陈二位帮忙,终于在1975年也成了全楼寥寥无几的“有机户”之一,自然也就成为每晚热闹非凡的场所。“来客”自带板凳、马扎,“主家”准备些葵花籽,逢年过节自然还会有花生、糖果之类。冬天热气腾腾,夏天靠电扇驱暑,欢声笑语,亲如一家。

那时候,谁家缺个针头线脑、做饭时缺盐少醋,说一声就有人送过来;头疼脑热、腰痛背酸,从邻家总可找到应急的药物。谁家住房靠北阴面,不用发愁冬天见不到阳光,对面邻家门户敞开,你可以打个招呼过去聊天。我家在一层时住朝阳一间,后来孩子大了“升级”到二层两间,其中一间还是朝阳,冬天阳光明媚。记得关呈远夫人胡祖祯怀孕畏寒,每逢我爱人在家,小胡常过来晒太阳,说说笑笑,毫不见外。

忘不了那是孩子们的“天堂”

楼道相通,院子相连,孩子们放学后不仅随时可以聚集、闲聊、游戏,而且可以串门,一起复习功课、做作业、讲故事、畅谈他们的世界,无忧无虑,终日嬉笑打闹,童趣盎然。

我女儿在这群孩子中属于学习好、有人缘的一类,自然而然地成为“头儿”,被一帮女孩儿称为“延风姐”。

作者的女儿(右一),摄于1984年。

交通处何洪顺师傅,家有三位“千金(其中一对孪生姐妹)”,与我女儿亲如姐妹。他家人口多,住两间大房,其中一间摆上下两层床。孩子们常常忘了时间,困了就睡在一起。何师傅全家忠厚善良,姥姥极其慈祥,见我家女儿渐长,便主动提出可去他家与三姐妹同住。真情实意令人感动。女儿高考前夕,几个同届学友一起切磋备考,取长补短,很有成效。

时光荏苒,往事犹如昨日,须发皆已斑白,耄耋暮年,垂垂老矣。当年的老邻居们不少已经故去,当时的“小王” “小李”,如今已步入古稀。但“筒子楼”内14年的生活终生难忘,至今回忆起来依然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有时甚至会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

“筒子楼”的居住条件肯定不如单元房那么舒适,但是,那些岁月留给人们的印象却是那么深刻、厚重、亲切、感人。为什么?这正如我们这一代人怀念70年代以前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并不是我们不懂得物质生活的丰富给人们带来的愉悦和享受,而是因为我们还懂得精神世界的伟大。我们追求的是物质和精神双重丰富,充满互爱、互助、平等、和谐氛围的大环境。当年的“筒子楼”里充满了这样的氛围,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物质条件的不足。

忘不了“筒子楼”14年的经历。这样的经历对于我们这一代中国外交官的成长具有特别的意义。祈福已逝去的近邻好友们安息,祝愿健在者安康。

【作者:王珍

编辑:《外交官说事儿》贾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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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02-14 0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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