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2月1日，寒风凛冽，冀热察军区司令员兼政委段苏权，这一天突接上级通知，火速赶到朝阳参加军事会议，段司令只带着警卫员就匆匆出发了。不料赶到朝阳以后，冀热察辽军区司令员、“东总”第二前方指挥所司令员程子华，却给他出示了一份东北局的电报，段苏权看罢吃了一惊！

（程子华）

这是一封电令，决定以段苏权接替黄永胜，出任第八纵队司令员，从二级军区的司令员调任野战纵队司令员，其实是每个将领梦寐以求的，毕竟东北我军越战越强，仗也是越打越大，谁不愿意去野战部队嘛。

可黄永胜之前任冀察热辽军区副司令员，也就是段苏权的上级，而且还是“双红一”出身的名将，担任八纵司令四个月来，更是连战连捷，现在突然临阵解职，换成曾经搭班子的段苏权，会不会影响内部团结？

段苏权因此首先表达的，不是兴奋而是顾虑，程子华摆摆手，表示更换八纵司令员是军区首长的集体意见，而且酝酿已久，让段苏权放下思想包袱，马上接手和熟悉部队，迅速投入到东北我军的冬季攻势中。

说明一下，之前的冀热察辽军区还属于晋察冀，1946年9月曾组建热河野战司令部，以黄永胜任司令员、段苏权任政委，因此两个人确实共事过，直到该司令部撤销建制，黄永胜和段苏权才分别履任新职。

（八纵司令黄永胜）

一、程子华三次请求撤换黄永胜

东北民主联军第八纵队，正式组建于1947年8月1日，是以冀热辽军区前方指挥所以及三个独立旅，在赤峰的八里莫地区整编而成，全纵兵力30000余人，属于东北我军组建的第二批野战纵队（第七、第八、第九、第十）。

关于纵队司令员人选，“东总”直接任命了黄永胜，另以刘道生任纵队政委、邱会作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黄鹄显任参谋长，此时冀热察辽分局和军区，刚刚划归东北局和“东总”指挥不久，程子华不太方便提出异议。

黄永胜来自于红一方面军，是参加过秋收起义的老资格，林总当红四军军长时，黄已经是团长；林总长征到陕北复任红一军团长时，黄晋升副师长，确实是很长时间的上下级关系，有熟悉才有重用。

（两名开国上将）

黄永胜打仗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八纵成立不久，就在梨树门沟和杨家仗子等战役中，大破锦州锦西之敌。然而他的生活作风问题，诸如打牌、跳舞甚至玩女人种种，却也让程子华、李运昌等军区领导大皱眉头。

因此过了一段时间以后，程子华力主换将，只怕黄永胜把八纵带沟里去，他利用到东北局开会的机会，先后三次单独向林总汇报工作，请求启用老成持重的段苏权，取代黄永胜出任八纵司令员。

段苏权得算是贺老总的红二方面军出身，曾任黔东独立师政委，后负伤离队潜回家乡，抗战爆发后终于归队，至抗战胜利时已任热河军区司令员，担任过军调执行部承德小组组长，那时候就挂上了少将军衔。

然而前两次请求都被林总回绝了，并给出了不能换将的原因：“辽西三战三捷，永胜同志兵不过两万五，半月歼敌一万六，功劳不小”，意思是战争年代，能打仗就是好样的，冀热察辽军区首长们不要太拘泥于小节。

程子华尝试争辩说：“他是击鼓冲锋，鸣金玩女人，说到底咱们还是共产党的军队呀，这个样子下去怎么能行”？林总慢条斯理地谈起了韩信御兵之道，最后起身送客：“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就这样吧。”

有了林总的撑腰，黄永胜此后非但没有收敛，只要没有战斗任务，经常性丢下部队进城跳舞，军区和纵队高级干部们也无可奈何，只能背地里发发牢骚：人家可是“韩信”看中的干部，在井冈山就跟着“韩信”当团长了。。。

八纵政委刘道生（开国中将）曾任红二方面军政治部副主任，是一位性格耿直的老红军，对黄永胜的作风也是相当看不惯，且与段苏权自小相识，在换将这个问题上，成为程子华的坚定支持者。

二、黄永胜的职务不降反升

至1947年11月底，程子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第三次请求撤换八纵司令员，而且这一次还是以整个“冀热察辽分局”的名义，非常正式地向东北局发出长电，引起了东北局几位主要首长的重视。

为了维护中央局和分局之间的团结，林总最终同意换将，这才有了段苏权12月1日的走马上任。程子华等人刚刚松了口气，“东总”随即发布的另外一个任命，却让冀热察辽军区领导们瞠目结舌：

黄永胜调任六纵司令员，原司令员洪学智奉命到后方，担任东北军政大学的“上级干部队”队长，也就是离开前线去培训学习了，给黄永胜腾出了一个司令位置。

六纵是什么部队？那是东北首批组建的五个纵队（东北五虎）之一，无论是部队的素质、装备、作风还是战斗力，均优于八纵，首任司令员更是曾经担任115师代师长的名将陈光，足见这支老牌劲旅的地位。

表面上看，黄永胜的八纵司令虽然被撸了，然而调任六纵司令反而等于升了半格！这波操作确实让程子华等人很是郁闷。

好在主要活动在热河的八纵总算换将，至于六纵，那是在北满地区“东总”的眼皮子底下，眼不见心不烦呗。段苏权率领八纵，在冬季攻势中表现得相当不错，新立屯攻坚战中，一举全歼守敌第49军第26师，创下了敌我伤亡比7:1的惊人记录。

1948年9月，八纵投入辽沈大决战，被部署在攻锦集团战斗序列内，在最初的作战方案中，八纵将和一纵共同组成“东集团”，由李天佑统一指挥。

后因一纵被调整为总预备队，八纵的任务变成了单独在锦州城东，在一纵炮团的配合下担负“助攻”任务，这让段苏权有点措手不及，而在锦州外围作战中，八纵出现了两件战史闻名的失误：

先是野司要求八纵火力封锁机场，面对地图上一个正在使用一个已经弃用的机场，向来谨慎的段苏权，命令参谋打电话给牤牛屯野指，询问到底封锁哪一个？

电影《大决战》里专门有这个桥段，刘亚楼接到电话大发雷霆，痛骂八纵不长脑袋，反正话当时讲得很难听。

由于动作迟缓，期间敌人利用机场空运了两个团援兵，八纵因此挨了板子，后来罗政委针对此事表过态，意思是段苏权虽有一定责任，不过野司的命令也确实不清晰，如果具体说明哪个机场，便不会出现此类误会。

不管怎么说吧，总之101、103对八纵很不满意，紧接着又出现了八纵某团某连，丢了外围阵地不报告的事件，反攻得手的范汉杰拼命“报捷”，南京电台自然大肆宣扬。

从敌台才得知消息的西柏坡，怒气冲冲来电质问牤牛屯，并且强调：“大军作战，军纪应加严，八、九纵耽误两天封锁机场，应予批评”！这让“林罗刘”非常被动，后果挺严重。

事实上，这封批评电已经预示着，段苏权的司令员位置肯定不保，对于撤掉黄永胜换上段苏权，林总本来就不那么情愿，如今八纵作战又出了问题，引来军委专电问责，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段老将军）

三、段苏权遭到冷遇的深刻原因

果然，辽沈战役刚刚结束，林总便以“段苏权作战要弱一些”的理由，坚持撤掉其司令员职务，而以黄永胜重回八纵担任司令员，既然之前挨了军委的批评，野司和第二兵团的其他首长们也不好说什么。

然而段苏权的新职务有点出格了：调任东北军区作战处长！当时东北军区和东北野战军已经分开，东北军区只指挥30万地方部队，“军区作战处长”撑死了是个师级职务，等于把段苏权连降两级使用，刻意的成分明显很大。

直到几个月以后，才勉强再晋升为军区副参谋长，算是基本恢复了级别，1955年大授衔之际，担任过东野纵队司令员的段苏权，仅仅被授予少将军衔，主要就两个原因：

一是黔东独立师失败后，期间曾经脱队近三年；二是辽沈战后突遭降职，严重影响了后面的职务晋升速度。

（段苏权少将）

许多读者以为，林总如此“庇护”黄永胜，只是因为“嫡系出身”，其实是不太准确的，当时还没有什么“四大金刚”的小集团，即便是“双红一”出身的将领，也未必都另眼相看。

同样被解除纵队司令员职务的陈光，之前还是红四军军长的“三杆枪”之一呢！更深刻的原因，其实是“东北局”和“冀热察辽分局”之间关系的复杂，后者原属晋察冀中央局，1947年4月才奉命改隶东北中央局领导。

两个机构之间互相还不太熟悉，包括冀察热辽部队的主要成分，多为抗战时期的冀东八路军，比如最先进入东北的曾克林，就是冀东出来的，所造成的“老兵老枪、新兵新枪”现象，让林总印象很不好。

战争年代东北是“一元化”领导，林总担任着东北局书记、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委、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是拥有最后决定权的，而程子华等冀热察辽分局首长，三番两次请求换将，似有挑战其权威之嫌。

坊间传闻，辽沈战役结束后林总曾私下对左右说：“段苏权是个老实人，我不是针对他，我是针对冀热察辽”，传言真假我辈无从考证，应该注意到的历史细节是：

1948年5月，黄克诚突然调任冀热察辽分局书记兼军区政委、兵团政委，而程子华专任第二兵团司令员，或可管中窥豹。

至于冀热察辽的将领们，后来的授衔也普遍偏低，程子华、李运昌均调离军队系统未授衔，曾经的三纵司令员曾克林授少将、八纵司令员段苏权授少将、十一纵司令员贺晋年也授少将。

东野其他纵队司令员的大部分授中将、少部分直接授上将，如此比较起来，反差还是挺大的，其中虽有这样那样的个人原因，但是冀热察辽将领们授衔整体偏低，确是不争的事实，这难免令人浮想连翩。

（黄、邓、王、聂四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