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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93年,韩国为了挽回颓势,联合自己的好兄弟魏国,妄图夺回秦军占领的宜阳、新城等地,解除秦军对韩、魏西部和南部的威胁。另外,宜阳铁山天下闻名,它与新城都是当时天下数一数二的冶铁基地,对韩国的冶铸产业与武器装备都至关重要。更重要的是,韩魏在八年前的垂沙之战中获得了楚国宛(今河南省南阳市)、叶(今河南省叶县)以北的大片土地,实力有所复强,他们渴望重振雄风。
面对韩魏联军的咄咄攻势,秦昭襄王决定他决定派出自己的潜力股“右庶长”向寿(爵位仅比司马错白起低一级),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不识相的家伙。
这个向寿是宣太后的外甥,与昭襄王从小一起长大,属于“王党”一派,昭襄王这么做,实际上是在跟魏冉的“后党”争夺秦军的控制权。
如此魏冉当然不答应,他跟昭襄王争辩说,我的潜力股白起,比你的潜力股强。
与此同时,宣太后也开始给昭襄王施加压力,她说她也看好白起,这小伙子,有前途!
当时秦国的态势并不算特别好,经过几年的恢复,赵已从内乱中逐渐缓过劲来,并对秦之北境造成了很大的威胁,不可不防。而秦国当时的第一名将司马错率兵十余万又在蜀地平乱,根本抽不出身来。并且前几年秦国囚禁楚怀王,导致楚怀王客死秦国,秦楚已成大仇,南部武关方向更加不可不防。因此,秦国这次能派出的机动兵力不到十万,韩魏联军的一半都不到。
所以事实上,这一仗的指挥权其实是个烫手山芋,打得好功劳大大地,打得不好那就是秦国的罪人。
秦昭襄王一想,那么好,就让这个白起试试看吧,寡人就看看你们口中所说的这块真金,成色到底有多少。
战争名称:伊阙之战
战争时间:公元前293年
战争地点:伊阙(即今河南省洛阳市与南面伊川县交界处的龙门山一带)
魏韩联军选手:魏帅公孙喜,韩帅暴鸢
魏韩联军兵力:共24万,其中魏军16万,韩军8万
秦军选手:左更白起
秦军总兵力:10万左右
战争意义:魏韩的复仇之战,白起名定天下之战
战争结果:魏韩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一仗,除了宣太后、魏冉,天下没有人看好白起。因为很明显,秦军哪一点也比不过魏韩联军。
首先从指挥官来看:秦将白起,似乎有点本事儿,然而太年轻,打点小仗还可以,碰上这样的大战,恐怕是玩不转地。而魏将公孙喜和韩将暴鸢,那可是成名已久的沙场老将,且近十年来屡屡合作,南攻楚之垂沙,西攻秦之函谷(注1),屡屡得手,可见其厉害。特别是联军主帅魏将公孙喜,拥有“犀武”的牛逼称号,意思是说他的军事水平像犀牛一样珍稀,韩魏二国都对他寄予厚望。
其次从兵力来看,秦军十万,且非精锐;魏韩联军24万,均为参加过垂沙之役与函谷关之战的绝对主力。魏之“武卒”,前面我们也提到过,全部都是身披重甲耐力惊人的重步兵,能负重几十公斤健步如飞,简直就是变态之强。韩之“材士”,则全都是装备精良的轻型步兵,大纵横家苏秦曾经指出,“天下之强弓劲弩皆在韩出……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远者达胸,近者掩心”,厉害!而韩军的近战武器也很牛,所谓“天下之宝剑韩为众”,“韩卒之剑戟……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厉害!!如此魏韩二军,一个防御力惊人,一个攻击力惊人,秦军想要占得上风,恐怕并不是那么简单。
最后从地理来看,伊阙这个地方,为韩、魏门户,两山对峙,伊水流经其间,望之如天门双阙,故名(注2)。其山势险峻,地形险要,韩魏联军占住了此处,就等于已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如果不出大的战略失误,秦军想要突破此关,难于登天。
那么白起该怎么办,简单,四个字,各个击破!
以秦军现在的实力,单独跟魏军或韩军打都不吃亏,怕就怕他们两个一齐上,所以白起必须想办法分化他们,瓦解他们,也就是所谓的离间之计。其实韩魏联军看似铁板一块,言必称友好盟邦,其实内部已矛盾丛生。韩军兵力更少,所以希望魏军先上;而魏军又觉得韩军装备精良,守土有责,更应该打前锋。最主要的问题是,从前韩魏都是跟着齐国混,而当时齐国却转变路线不带韩魏玩儿了(注3),韩魏没了主心骨,自然越发的同床异梦,
于是,白起先给魏将公孙喜写了一封信,卑词假意与其言好,希望魏军能保持中立,表示秦军要与人数较少的韩军决战,在取得胜利后,与魏平分战利品。
公孙喜看了信后大笑:“白起小儿太天真了,唇亡齿寒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我岂能不知?哼,竟使出如此幼稚之离间计,也不怕人笑掉大牙!”说完随手把信放在一旁。
看来白起的离间计失败了?错!他还有后手。
白起又给公孙喜写了第二封信,说感谢他的配合,秦军明天就进攻韩军,到时候等着分好处就是。
奇怪了,公孙喜不是明确表示拒绝了吗?白起还这么写是什么意思?
嘿嘿,其实这封信不是写给公孙喜的,而是给韩将暴鸢的——秦军的信使故意让韩军的斥候抓住,结果密信被搜了出来,送到了暴鸢的面前。
暴鸢暴鸢,自然是个爆脾气,他一看这信就火了,好你个公孙喜,明着说来帮忙,竟然暗地里摆我一道,太黑了你!
没办法,既然魏军靠不住,暴鸢只有靠自己,他吩咐所有弓弩手全面戒备,死死守住伊阙这个门户要地,因为他明白,一旦这里被突破,后面就是一马平川,韩国危矣。
第二天,秦军果然在韩军的营寨南面原野上大量集结起来(注4),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暴鸢的神经立马绷紧了,他提心吊胆,等待秦军总攻的一刻。
然而,一整天,秦军只发动了几次小规模的攻击,且稍一接触便立即退去,搞的韩军风声鹤唳,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暴鸢可不敢掉以轻心,白起小子如奸似鬼,他现在一定是在迷惑自己,等自己晚上一放松警惕,就会趁夜发动全面进攻,一定是这样的,对,一定是这样,换作自己,也会这么干!
没错,白起是在等晚上再进攻,面对占据地利且有强弓劲弩的韩军,夜袭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不过他真正要夜袭的竟不是韩军,而是魏军!!
事实上,在韩军营前的这个表面上阵仗颇大的秦军部队,只不过是一支不到万人的疑兵而已,他们的任务,只是牵制住胆小如鼠的韩军。而真正的秦军主力,早已在白起的率领下,趁着夜色的掩护,偷偷的绕到了伊阙西北的魏军身后。
这个时候公孙喜,正在密切关注另外一边韩军的情况,他准备等双方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冲上去大捡便宜。
——嘿嘿,等到韩军把秦军耗到差不多的时候,我再以一个救世主的姿态闪亮登场,哈哈,这真是太酷了,想想就兴奋。
他怎么也想不到,白起会将一支不到万人的部队置于最危险的境地,而将大批人马偷偷拉过来攻打兵力实力都明显强过韩军的自己。
是啊,先弱后强,这是打仗的基本法则,懂一点儿军事的地球人都知道。可是白起偏偏就不按牌理出牌,去先找更强的魏军下手,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这就是杀神白起的彪悍与变态,天马行空,恣意狂放。
夜好深,好冷,白起手中的长剑是冷的,血也是冷的,心,还是冷的。
风起了,好冷,他在夜风之中冷笑。
雨来了,暴雨,冷风卷着雨滴,打的人生疼生疼。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白起在狂风中大笑。
——就让这一场暴雨,奏响我白起血洗韩魏的绝美乐章吧!
他冷冷的注视着脚下灯火通明的魏军营寨,一挥手:“全体矛戟手,正面进攻!全体弩士,后卫掩护!全体长铍(装上长柄的短剑)手,迅速突进!全体车骑部队,侧翼迂回!”
秦阵最前方的矛戟方阵开始缓缓超前移动,前排戟手与后排长矛手(注5)紧紧握住他们矛戟的积竹柲(注6),内心兴奋若狂,他们强压住从喉咙狂涌而出的杀声,跨着整齐的步伐,鸦雀无声的超前步步推进。而后方的强弩手方阵此时也搭好了箭,开始顺序击发(注7)。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到了!骑着马奔驰在各方阵之间的传令兵高声呼道:“准备——冲锋!!”
“杀……”全体士兵齐声大吼,像一阵风般卷入魏军的营寨。公孙喜正在营中抱怨天气,听到杀声吓得全身一个机灵,赶忙披甲出来迎战。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秦军阵势已成,魏军匆忙迎敌,很快陷入浴血苦战之中,如林的矛戟巨浪汹涌,伴着箭雨纷飞,向一个又一个魏军营寨席卷而来。魏军士兵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坚硬的铠甲被弩箭洞入、被矛戟刺穿,鲜血从胸口狂涌而出,染红了秦军长矛上的毛羽(注8),然后感觉颈项一凉,一把锋利的长铍(注9)划过自己的咽喉,整个世界在眼前幻灭。
狂喜的秦兵冲上来,取出所佩长剑(注10)割取魏兵头颅挂在腰间,那是他们的进身之钥,摆脱低下士兵的身份就全靠它了(注11)。
我们都知道,秦军士兵在战国后期,被称为“锐士”。荀子曰:“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遇之者,若焦熬投石焉!”身披重甲的魏国武卒在吴起时打惯了顺风仗,后来国力日衰,重甲也就成了累赘,碰上只着简单轻甲而奋击如风的的秦军“锐士”,那也只有挨宰的命了!
而就在这时,秦军的车骑部队也从侧翼迂回而来,秦骑持弩,负责机动掩射,战车则以矛状车軎(注12)在魏军两翼不断冲阵,杀得魏军人仰马翻,阵势大乱。
唉,大势去矣!公孙喜只得一声长叹,带着残兵朝韩军营寨方向败退。
另外一边的韩将暴鸢,也正龟缩在营寨之中抱怨天气,雨下的太大了,魏军方面的情况他根本无从确知。后来终于发现魏军被白起偷袭了,他还是不敢贸然出兵
——正面秦军的数量也不知道有多少,万一他们趁机攻上来就糟糕了,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风,咱老韩家引以为傲的强弓劲弩可起不了太大作用。而且秦魏此前眉来眼去,谁知道里面暗藏了什么猫腻,我们还是按兵不动,观望一下更保险。
可暴鸢观望了没多久,就傻眼了。
原来,公孙喜的败军如潮水般向韩军阵地涌来,韩军根本无法阻止溃败友军的涌入,追击魏军的秦军随即与韩军发生激战。先前留在与韩军正面对峙的秦军营寨中的秦军也全部出击,雷速杀向韩军而来。韩军见强于自己的魏兵都溃不成军,当下更加胆裂,不一会儿就全面崩溃。
《吴子·料敌》篇有言:“三晋者,中国也,其性和,其政平,其民疲于战,习于兵,轻其将,薄其禄,士无死志,故治而不用。击此之道,阻陈而压之,众来则拒之,去则追之,以倦其师。”意思说,三晋是中原的国家,其民性温顺,其政令平和,其民众疲于残祸,久经战争,轻视其将帅,不满其待遇,士无死忠,所以,阵势虽然整齐但不中用,打它的方法,用坚强的阵势迫近它,敌众来攻就阻击它,敌人退却就追击它,使其疲敝,则可全歼也。看来白起一定曾好好研究过吴起兵法,观其用兵,处处针对敌人之弱点,其准确精妙令人惊叹。
“子何败其速也?” 暴鸢终于找到了公孙喜,大喊。
“子败之速,更超我军!”
“你……算了,白起小儿厉害,吾等宜速退!”
俩活宝顾不上再吵嘴,赶紧带着打剩下的十几万老本突围。由于正面的伊阙隘口已被秦军所堵塞,他们只能沿着伊阙河谷向北突围,朝洛阳、偃师方向败退。
白起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这场战争远没结束呢,区区几万头颅可满足不了他的铁胃,把韩魏这二十四万大军一口气全给吞下肚子,让将士们全都大升官大发财,那才叫个爽!
于是白起命令,所有秦军脱去铠甲,轻装上路,光着膀子追!
说完,白起来到将台的大鼓旁,推开鼓士,亲自擂鼓助威(注13),使得全军士气高涨,杀气如狂。
这下子可好看了,只见十万秦国汉子赤膊上身,腰间挂满头颅,睁着杀红的大眼,在滂沱大雨中奋足裸奔,对韩魏溃军围追堵截,见人就杀,宛如一帮魔兽下凡。《商君书》上说:“民之见战也,如饿狼之见肉!”就是这个样子了。
而韩魏溃军可惨了,他们的犀牛皮甲早被大雨淋的湿透透,奇重无比,聊是跑惯了马拉松的魏国武卒,在大雨倾盆的无边暗夜中,也个个变成了惊恐万状的小兔子,双脚稍一发软,就会被砍倒,然后被一群陕西大汉收割人头。
吴起若是死而有知,得晓他创办的魏武卒用平常的马拉松训练成果来逃命,非得气的从坟冢里爬出来不可!
眼看着性命不保,韩、魏人终于觉悟了!他们扔掉笨重的战车,脱下身上的重甲,也开始亡命裸奔:你们秦国人不穿衣服!我们也不穿了!大家统统丢盔弃甲,看谁跑的过谁!!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夜晚,战争最后竟演变成了跑步比赛,浩浩荡荡几十万人恢复了生命之初的模样,随着伊水追逐风,追逐雨,追逐夜色——残酷携浪漫起舞,死亡充满诗意,这样的情境,似乎不可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而只应该在诗人的梦中出现。
按理说,韩魏两军虽然惨败,真要摆脱被全歼的命运还是不难的,可惜伊阙河谷狭窄,大雨又越下越大,大到河水暴涨,生生拦住了魏韩小兔子们的生路。
小兔子们无处可逃,只好回身接受死神的审判,然而死神白起是不需要俘虏的,一个字,杀!!秦军大喜,纷纷冲上去收割这些鲜活的宝贝人头,就好像他们在老家收麦子,这种丰收的喜悦,只有兼具农民、战士、爵士三重身份的老秦人才会懂。
奔流的伊水今夜不再静美,它在暴雨的掩盖下变成了死神的炼狱,二十四万韩魏士兵就这么全部被杀死在伊水河畔,他们的头颅被砍去,尸身被抛入湍急的流水之中,浮浮沉沉,飘往冥河。
二十四万,二十四万鲜活的生命,就在这短短一夜之间,全部消逝的无影无踪,仿佛,他们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一般。
终于,雨停了,雨后的青山,象泪洗过的良心,地上的鲜血,也早被雨水冲刷干净了,整个世界,轻轻爽爽的,仿佛昨夜的屠杀,从来没有发生一般,大雨冲走了一切罪恶。
太阳出来了,白起和他的将士们优哉游哉的在河边饮马休息,另外一个角落里,坐着垂头丧气的公孙喜,他的手下全死光了,他也被活捉了,暴鸢的运气比他好一些,凭其出色的水性游走了,算是捡走一条小命。
秦军将士们则都在欢天喜地的互相炫耀着自己砍了多少人头得了多少爵位,就像从前在老家炫耀自己收获了多少粮食,欢声笑语激荡着整个河谷。白起却没有笑,他并不是对这些韩魏战士有何内疚或同情,而是感觉下次再收获这么多人头恐怕要等很久了。
等到休息够了,白起便命人将公孙喜送回秦国,然后一声令下,秦国的十万雄师全体开拔,如暴风骤雨般,一路攻下洛阳盆地周边魏韩五座城池,天下为之震惊。
至此伊阙一战,白起全歼魏韩精锐主力二十四万,两国超过三分之一的兵力化作微尘,五座军事要地为秦所占,从此门户大开。这也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在此战之前,韩魏对秦尚能抵抗,在此之后,韩魏几乎彻底躺平了,除了战国晚期魏国公子信陵君还能拼一下,其他人都是任由蹂躏。
如此战果,旷古皆无,上自黄帝,下到春秋五霸,近至孙子吴起孙膑商鞅,还从来没有过一战全歼对方二十四万人的记录。这下就连对白起抱怀疑态度的秦昭襄王,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喊出一个“服”字来!按照秦律,攻城只要斩首八千,野战只要斩首两千,各级军官就可以爵升一级(屯长与百人将若带领本团队斩首33级还可再升一级),指挥官则可以爵升三级。而白起此战全歼魏韩精锐主力二十四万,已超额完成任务百倍,全军都可以加官进爵,而白起也爵升三级,从左更升为大良造,与商鞅、魏冉所拥有的封君侯爵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除了爵位,白起的官位也升了N级,拜为“国尉”。“国尉”这个官,相当于后世的“太尉”,也就是国防部长了,白起实际上已经成为了秦军的最高统帅。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士兵,在短短十几年内坐到如此高位,这在整个战国时代是前所未有的。事实上也只有秦国这样的军功爵牛制度,才能生的出像白起这样的牛人来。
注1:此二战皆由齐国领衔的合纵之战,垂沙之战乃因楚国吞并越国破坏了战国的实力均衡,函谷关之战则是因为秦国无礼扣押孟尝君与楚怀王,引发众怒。此二战后,韩魏从楚国手里得到了南阳盆地北部地区(宛、叶以北),并从秦国手里夺回了韩国旧都平阳一带以及河东风陵渡口,实力有所复兴。
注2:伊水在上古时代并没有流入黄河,而是在洛邑以南,遇到了龙门山的阻挡,形成了一个湖泊。当雨水充足的时候,这个湖的水就蔓延到整个洛阳盆地,给农耕文明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因此,在上古时代,洛阳盆地并不适合人类居住,直到大禹治水,在龙门山挖出一个巨大的缺口,修筑一条人工河道,将伊水之水引向母亲河黄河。而龙门山,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龙门石窟所在。
注3:因齐相孟尝君发动政变夺取君位失败,齐湣王将其驱逐,孟尝君便干脆放飞自我,到魏国组织合纵,一心联合诸侯反攻齐国。齐湣王遂转换路线,听取燕国间谍苏秦之策,欲联合赵燕,削魏吞宋。
注4:此战交战之处,应在龙门山及其南面野狐岭之间的广阔原野上,多年来这一带屡有战国铜簇出土。1986年在野狐岭一带又发现十一年皋落戈,据考证可能为韩襄王十一年(前301年)所铸造,正是伊阙之战的遗物。参阅蔡运章、杨海钦:《十一年皋落戈及其相关问题》,《考古》1991年第五期。
注5:长矛通常为4.5米,戟则全长2.5到3米,隔着人墙突刺时,戟横出的小枝很有可能干扰到前排的战友,故戟手列前排。战国时的戟,一般由戈矛联装,或者二戈、三戈联装而成(见战国曾侯乙墓出土之三十件戟),故称“有枝兵”(《说文·戈部》),其作战方式相较戈、矛都更为灵活多变,然而随着战国中期以来步兵密集方阵越来越流行,有横枝的戈、戟越来越难运用自如,只有长矛不受影响,故而两千年来,其主战兵器的地位难以撼动。
图:曾侯乙墓出土之战国戟
注6:春秋战国时的长兵器相较从前已有了许多革命性的变化,其长柄不再使用单一竹木材料制造,而是选用了一种将木、竹、丝、漆多种不同性能的材料复合而成的积竹柲。积竹柲选用坚固颀长的木杆为芯,外层以相对柔软、弹性良好的竹条蔑合,然后用丝麻或者藤条仅仅缠裹,最后再涂漆制成。这种复合材料比单一材料更为坚韧适手,是先秦时代兵器制造技术的一大创举。
注7:秦陵出土的较完整弓弩手陶俑和长兵手陶俑,数量分别是490件和407件,弓弩手还略多,说明此时弓弩手的作用在步兵军阵中已日渐重要。另外,秦陵出土了4.1万枚铜箭簇,其中99.7%是椎体三棱簇,椎体三棱簇的穿透力与杀伤力都远超从前的扁平双翼簇;而且,由于弩的发射力道比弓大,普通箭簇在命中目标后容易折断,所以秦军弩箭适当增加了铤的长度,秦陵出土的许多箭簇长度达到38.4-41.9厘米,其中箭铤则达到33.9-37.7厘米,从而又大大增强了弩箭的重量与穿透力。
图:秦陵出土长铤三棱箭簇
注8:春秋战国时的长矛,已开始在矛头悬挂“毛羽”,以防止鲜血喷溅并流到柄上,妨碍持矛之人继续使用。《说文》:“矛者,刺兵也,其饰县(悬)毛羽。”“毛羽”指的是动物的毛发或禽类的羽毛,挂有这类装饰的矛,可以说是后世红缨枪的鼻祖。另外,长矛柄上往往还开有血槽,可沟通伤口内外气压,避免矛头在插入敌人躯体时被紧绷的肌肉夹缠而难以拔出。
注9:长铍手乃独立列阵的精锐秦军,常常立于两翼战车之前,作为秦军突击的刀锋。
注10:秦国的青铜剑比起春秋末年的吴越宝剑已有革命性的进步,春秋末年的吴越宝剑由于青铜刚性较好而韧性较差,其长度一般在28到56厘米之间,而秦剑使用了青铜复合铸造工艺,使得它可以在剑身(或称剑心)上使用韧性较好的低锡青铜,然后使用韧性较差的高锡青铜铸造一个剑刃部分,并将剑身(剑心)完全包裹,从而实现刚性和韧性的均衡。这种先进的加工工艺使得青铜剑这种铸造武器的结构强度和性能直追锻打的钢铁武器,亦使得战国末年的秦剑长度拥有了长达1米的惊人长度,这甚至比同时代的西方钢铁长剑更长。另外在造型上,秦青铜剑采用了由宽变窄、由厚变薄的有节奏的递减工艺,可以减少剑穿刺时的反作用力,增强剑的弹性。2011年北京大学考古文博院对秦兵马俑青铜剑的最新测试结果亦显示,秦剑几乎全部采用了铸造后淬火或退火的工艺,以及青铜复合铸造工艺。
注11:本文中所有关于秦军战斗细节的描写,都出自秦始皇留下的伟大“时间胶囊”——秦陵兵马俑,以及河南汲县出土的战国铜鉴上的《战国水陆攻战图》。该图显示,站在后排的弓箭手或使用长杆兵器的战士并没有拔剑,使用长剑的都是在第一线进行激烈肉搏的勇猛士兵,甚至有手中双持戈剑或舍弃戈戟而只持短兵杀敌的画面。由于剑是所有兵器中最短的,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所以战场上剑阵、剑法的真谛就是“有进无退”,对剑手的掩护并非依靠剑手自身或者手中的盾牌,而是依靠后面手持长兵器的同伍同袍的支援。
注12:在西洋史上,使用刀轮战车的记载较多。如阿瑞安在他的《亚历山大远征记》中就记载,波斯王大流士与亚历山大大帝作战,一次性就动用了两百辆刀轮战车并配以马甲、长杆矛攻击对方。最夸张的是普鲁塔克《道德论丛》中说大流士在土耳其的格兰尼库斯一次战役就损失了502辆刀轮车。色诺芬在《长征记》中更煞有介事的描述道:“刀从中轴往两旁伸出,也装在车身下,指向地面,以便能把所碰到的一切切割碎裂开来。”但是,西方的刀轮战车并没有找到考古证据,反而在中国,这种记载虽几乎不见,却出土了不少类似的带长刃车毂,比如战国曾侯乙墓中就出土了两件矛状车軎,车軎就是装在车轮轴头上以防止车轮脱落的零件,车軎铸成矛状,矛身末端略弯翘,应是与波斯人的刀轮战车同制。参阅谭维四:《曾侯乙墓》,浙江文艺出版社,2023年,第97-99页文及图。
图:曾侯乙墓出土矛状车軎
图:近代法国画家安德烈·卡斯泰捏凭想象描绘的波斯刀轮车
注13:至今,龙门石窟中还有一处旅游景点被称为擂鼓台,传言即为当年白起擂鼓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