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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卜莲花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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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姨父跟同事孙有亮喝大酒，听他大倒苦水，姨父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一个主张，他开口道：

老哥啊，咱们两人感情向来深厚，你的苦恼就是我的苦恼。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有一个女儿，今年十九岁，智力很正常，干活是一把好手，就是人长得丑了点。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咱们可以做儿女亲家，这样一来，咱哥俩的感情，就可以地久天长。

孙有亮一听，眼睛一亮，喜出望外，频频点头。

两人一拍即合，安排两个孩子见了一面，就定下了婚期。

孙友亮立刻给了大姨父两万元彩礼，婚礼紧锣密鼓进行着。

不用问，明白人一眼看出来，我大姨父是贪图孙家的一大笔彩礼钱。

当时我表哥已经21岁，开始有人替他说亲。

虽然他长的不错，奈何家里穷，拿不出钱来替他盖房，因此，说了两个对象，最后都黄了。

这两万元彩礼拿到手，大姨父谋划着，可以替表哥娶一个媳妇儿了。

他与表哥满心乐意，可苦了我的表妹。

跟那个傻 子一见面，她就看出来不正常，心里想着，自己虽然长得丑，可也不能嫁给这种人啊。

听到自己父亲收下了2万元彩礼，婚事已经铁板钉钉，她绝望了，趴在唯一疼爱她的大姨怀里嗷嗷哭。

大姨对于这个丑女儿，一直很偏爱，感觉她小小年纪，命运太苦，承受的太多。

眼看着表妹要被大姨父像商品一样卖掉，并且对方是个心智不全的人，她也急了，想了想，她扶起来表妹说：

闺女，别哭，哭也没用，你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向来说一不二，你如果不同意，他能打死你，我看你还是跑吧，跑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这个家。

表妹哭哭啼啼问：妈，我能跑去哪里？

大姨说了一个地址：闺女，这是你小舅的家，你把它背下来，他当年当兵复员没回老家，而是留在了新疆农场，听说现在他已经是一个领导了，你去找他，让他替你找一份工作，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表妹一想到新疆那么远，腿肚子都打颤，但想到目前自己的不堪处境，她内心里的倔强占了上风。

02

在大姨的打点下，1989年春，表妹拎着一个装满吃食的包裹，以及一点钱钞，迈开两条细腿，向着遥远的新疆进发。

那时候的交通还不发达，并且她也舍不得花一分钱坐车，只能尽量步行，有时候走累了，会拦下一辆顺风车带她一程。

幸亏她还能识点字，去小舅家的方向没有摸错。

表妹并没有读过书，她能认识字，完全要归功于两个双胞胎弟弟。

他们八岁上学，害怕宝贝儿子在路上出意外，也害怕有人欺负他们，大姨父规定表妹负责接送。

表妹第一次去学校，就被一阵阵朗朗书声吸引，她多么想背起书包坐在宽敞明亮的学堂里啊，可这对她来说，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透过窗户第一次看到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汉字，觉得很是神奇，跟着念了起来。

两个弟弟回来做作业，她就会翻看着书本学。

每次去接弟弟，她会特意提早一点，就是为了多听听老师讲课。

日积月累下，一般书报她还是能看得懂的，这次奔赴新疆，识字的好处深刻体现了出来。

整整跋涉了半年多，表妹从春天走到夏天再走到秋天，走走停停，寻寻问问，鞋底走薄了，走穿了，某天傍晚时分，她终于站在了小舅的门口。

当小舅妈打开门，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叫花子，吓得她连连后退，大声叫唤：

铁柱，快出来，铁柱，快出来。

我小舅的大名叫朱铁柱，人如其名，块头很大，浑身肌肉就像铁疙瘩。

他闻声出门，表妹一看见他，万分激动下，喊了一声“小舅，是我，我是小芳”，然后，人就这么倒在了地面。

等到她醒来，已经在小舅家的床上，周围站着三个人：小舅，小舅妈，还有十岁的小表弟。

我们都见过小舅的，小舅隔两年就会回到老家探亲访友，因此，他毫不费力就认出了表妹。

当表妹详详细细向小舅说出来所有事情经过，气得小舅捏着拳头骂：

这个大姐夫，我真想回去收拾他一顿，思想太迂腐顽固，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亲生女儿？

回头他又安慰表妹：小芳，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以后你就做我的女儿，再也不要认那个老顽固为父亲。

舅妈笑道：你看你，火爆脾气又犯了，哪有这样跟孩子说话的？注意一点自己的形象。

小舅这才平静下来。

03

在新疆的日子，表妹过得很快乐。

她在江苏老家算丑女，可是在新疆，她一点都不丑，她的黑黄皮肤，跟当地的姑娘相比起来，还算白皙的呢。

尤其是她那苗条秀丽的身姿，在一群膀大腰圆的本地姑娘中，倒是显得楚楚可怜我见犹伶。

小舅让表妹去面粉厂上班，表妹说：舅啊，我只会种地，哪里懂什么磨面粉？你还是安排我下地干活吧。

表妹既然这样要求，小舅也没办法，只好把她安排去了归属农场的农田里劳作。

新疆地大物博，人烟稀少，劳动力不足，种了三年地，表妹心活了，她承包了几百亩农田耕耘。

又过两年，她手里已经有千亩良田。

好在那时候已经实行农业机械化管理，有耕种机播种机有收割机，自己来不及，就雇佣当地的农民帮忙。

表妹在这片土地上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她发挥自己潜藏在内心的聪明才智，从图书馆借来科学种地的书，日夜钻研。

在她的努力下，在小舅的辅助下，26岁的表妹一年就能靠着种地收入五六万。

这个数目，在90年代，已经是很惊人的了。

她很感激小舅与舅妈对她的帮助与照顾，毫不吝啬拿出来一部分钱孝敬他们。

自己创造出成绩，手里有了一定的财富，表妹小时候的自卑感一扫而空，变得自信满满。

在这漫长的七年里，她不但事业上获得丰收，还收获了美满的爱情。

小舅的老上司有一个儿子，比表妹大三岁，有一次他到小舅的农场玩，一眼看到了开着拖拉机在地里耕种的表妹。

表妹的修长身姿，飘逸长发，还有在脸上滚动的汗珠，无一不吸引着他。

经过小舅的介绍，两人就此认识。

随着了解的加深，他们惊奇发现，彼此的三观很吻合，共同语言很多。

经过四年的漫长恋爱，两人终于喜结良缘。

表妹夫一家落户在盛产和田玉的和田县，他本人在卫生局工作。

两人结婚后，表妹仍然留在农场种地，一到周末，表妹夫就会坐车过来看她，是典型的周末夫妻。

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的深厚感情。

04

表妹四十岁后，由于长期的辛苦劳作，身体健康出现了问题。

在表妹夫的强烈要求下，她只好把地转包给别人，自己回到和田县的家调养身体，正好也能照顾儿子与公婆。

本来表妹夫家的经济条件就不差，再加上表妹十几年丰厚收入加持，他家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富户。

他们不但买了一套别墅，还添置了一辆名牌车供一家出入。

表妹调养好身体，她也没有闲着，在城里买了一个店面，专门把当地的土特产通过网络销往全国各地。

当然，她一开始是不懂网络销售的，可她向来是好学之人，专门请了内行人来家指导运作，时间久了，她自然而然上了手。

离开故乡三十年，她回家的次数缺指可数，2013年，大姨生病了。

表妹听说后，第一时间就回老家把她接去了新疆看病，病好后，大姨再也不肯回江苏，就留在了那里生活。

当年我表妹逃跑，大姨父的2万元吃进嘴里又吐了出来，气得他暴跳如雷无处发泄，抓过来大姨狠狠打了一顿。

他口口声声说是大姨放走了表妹，坏了他的好事，吵着闹着要跟大姨离婚。

最终婚没离成，两人分房而居，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就是我大姨不肯再回老家的主要原因，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他们三个儿子不争气，没能力赡养娘老子。

我的表哥与两个表弟，一辈子碌碌无为，自顾不暇。

而且双胞胎表弟不学好，其中一个结过婚又离了，大姨与大姨父伤透了脑筋。

两人岁数都大了，没有什么生活来源，虽然有三个儿子，却一个也靠不住。

那次，表妹光鲜亮丽回来接大姨去新疆生活，大姨父吵着也要去，表妹说：

你去干嘛？你不是喜欢儿子吗？你就跟着你三个儿子过日子。

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承认我是你的女儿了？如今，你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去我家呢？

几句话，堵得大姨父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表妹带着大姨离去。

2019年，表妹第二次回老家，这次她是参加表姐儿子的婚礼，我有机会看到了她。

多少年不见，表妹早已脱胎换骨。

她满脸的雀斑不见了，鼻梁好像也调高，小时候的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皮肤白皙，神采奕奕，气质满满，典型的丑小鸭蜕变成白天鹅的故事啊。

这次，大姨父又吵闹着要跟表妹去新疆生活。

也难怪他不要老脸的提这种要求，大表哥为了他儿子结婚，欠下很多债务根本顾不了他。

两个双胞胎表弟，动不动就消失不见，如果回来还要问他要钱用呢。

表妹被纠缠不过，看着昔日耀武扬威的老父亲，如今变得如此弱小无助，她内心的亲情被唤醒，最终还是把他带去了新疆。

这就是我表妹的故事，她的一生非常励志，真的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好在她通过自身不懈的努力，终于化茧成蝶，迎来了自己美好的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