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京城出了名的恶女。
也是太子最谦卑的狗腿子。
大婚前,庶妹却怀了太子的孩子。
我疯了一般撒泼,吵闹。
父亲道:“你妹妹性子柔和,定能与你和睦,多个照应也好。”
太子冷眼睨我:“她是你亲妹,你何必这般斤斤计较,失了身份。”
所以,太子恩许庶妹先我入东宫,尽得宠爱。
我沦为满京笑柄,更无端被扣上私通的罪名溺毙在荷花池。
“嫡姐如此以证清白,也算全了侯府的颜面。”
庶妹尽得美名,抬为正妃。
再睁眼,我回到了庶妹怀了太子孩子那日。
我不哭不闹,提起院里的刀,转身进宫。
1
“姐姐,都是柔儿的错,若不是那日东宫赴宴,太子被人下药,妹妹恰巧路过,又怎会生了这般祸事,都怪妹妹不该陪姐姐去东宫赴宴。”
孙姨娘拉扯着哭得不成样子的林若柔,抱作一团。
“你姐姐是未来的太子妃,东宫便是她的家,何须你那琴艺撑脸,你本就不该同去,如今出了丑事,可如何是好。”
我听着耳边不断涌进的字眼,什么太子妃,什么丑事,一切从恍惚变得清晰。
我重生了,重生在庶妹林若柔告知家人她怀了太子孩子这日。
听着母女俩的一唱一和,尽是乖顺认错,却又将错推的干干净净,仿佛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若不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我当真要被这对伪善母女骗过去。
见我不语,一向偏心的父亲开了口。
“芷儿,你素来与你妹妹亲厚,若是一并嫁去东宫,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我素然的脸上染上些许凉薄:“父亲,庶妹爬床这件事可不是什么美谈,您是想让她做妾还是通房?”
“你……她好歹了永章侯府的女儿,怎可为妾?”
我施施然地倒了杯茶:“那这事儿没有皇上的旨意可就不好办喽。”
林若柔捏紧了帕子,爬到父亲脚边,期期艾艾。
“我知此事是我对不起姐姐,也给侯府蒙了羞,事到如今,只好一死了之保全侯府,父亲,母亲,女儿不孝,就先去了。”
林若柔假势撞住的动作刚起,我赶紧配合她演出。
拍掌叫好:“对对对,死了就干净了,妹妹抓紧!”
2
父亲和孙姨娘拉住林若柔,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孽障,她是你的亲妹妹,还有你姨娘,自幼对你视如己出,事事以你为先,你怎可逼她去死?”
我冷笑着看这一家三口,还真是父慈子孝,只我一个外人。
孽障?
我是,是他们亲手养出来的。
我是侯府嫡女,襁褓时便被指婚给太子,只因我有个手握重兵的外祖。
如不出意外,我日后合该是个淑娴端慧的女子。
可生母早逝,父亲娶了新人,早就将我这嫡女抛在一边。
孙姨娘确实待我视如己出,侯府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我,她说我是天之贵女,所有人都是我的奴仆,都该顺着我纵着我。
我不爱读书,她便烧了我房内的古籍。
“读书是男子之事,芷儿为女子,读书无用。”
我不善女工,她便将教授师傅赶了出去。
“那是绣娘该做之事,芷儿日后是要为太子妃的,怎可学下人的活计。”
我被养的刁蛮任性,时常欺负林若柔,姨娘从不怪罪,每每总是夸我性子洒脱。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我成了上京城中的小霸王,人人避之不及的恶女。
唯护林若柔一人,只因她事事以我为先,她和姨娘是待我最好之人。
何谓捧杀,我这姨娘当真毒辣。
直到林若柔怀了太子的孩子,我被这母女俩的言语哄骗,加之父亲的劝慰,也就同意了。
甚至让她先我入东宫,可他却霸着太子独享恩宠,后来更污我与人私通,将我溺毙在荷花池中。
“嫡姐如此以证清白,也算全了侯府的颜面。”
太子赶来时不过嫌恶的别过眼,对外风光大葬,实则将我扔去了乱葬岗。
如今往事重演,我岂能让他们好过?
3
“林若芷,你当真让孤失望!”
随着一声暴怒呵斥,太子裴昭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他心疼地扶起林若柔,将她哭湿的碎发掩到耳后。
望着哭红眼如兔子般娇弱的人,裴昭对着我怒目圆瞪。
“本就是孤的错,你何必在此咄咄逼人?”
“她是亲妹,你何必这般斤斤计较,失了身份。”
“孤断不会委屈柔儿为妾,她会是孤的侧妃,还有,孤决意先让柔儿入东宫,而后再娶你。”
我嗤笑一声:“太子殿下这话可与圣上说了?”
“孤自是说了,所以你只能接受。”
我一步步逼近,阴恻恻地说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你在外名声恶毒,在内欺辱亲妹,若不是早有婚约,孤定不会娶你,林若芷,你休要不识好歹。”
所有人都知道我倾心太子,十年如一日的跟在他身后,定然的爱惨了他,所以我一定会忍下来的。
此刻,裴昭,父亲,孙姨娘嘴边噙上了笑意,林若柔窝在裴昭怀里,眉目含情,又透着狡黠和得意。
我退回原地,一字一顿:“那不如退婚吧!”
4
我没看他们几人的表情,转身走了出去。
库房内,端起已经落了灰的砍刀,我用软布一点点擦拭干净。
吩咐侍女:“小桃,准备马车。”
“姑娘,去哪?”
“进宫!”
我跪在御书房外,天上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我身上,不觉冰冷,只觉一股真实的存在。
那紧闭的大门没有丝毫松动,我了然的,太子之事必瞒不过圣上,但皇家子嗣凋零,圣上膝下唯两子,太子和齐王,齐王先天不足,身体孱弱,能否有子嗣都不好说,而林若柔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会是皇长孙。
哪怕这孩子来的失了皇家颜面,圣上也会认下。
我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而后对着御书房的方向高呼。
“裕国公遗孙求见圣上,裕国公遗孙求见圣上……”
很快,内侍开了门,我被迎进内殿。
“林若芷,太子之事朕已知晓,是你委屈了,林若柔只为侧妃,断不会越过你去,且朕已警告太子,若这林若柔不安分,去母留子未尝不可。”
我双手交叠头伏在地上。
“圣上,请准许臣女与太子解除婚约。”
“你说什么?”
“臣女不愿与妹妹共事一夫,更不愿委屈自己苟且一生,反误了太子和妹妹的真情实意。”
“婚约既成,断不可更改,你回去吧!”
“殿外立着的是外祖的荣刀,是裕国公满门忠烈的英魂,臣女愿用裕国公满门功勋换取自由之身,求圣上成全。”
圣上沉默半晌,终是落了话:“既如此,朕便成全你,这件事毕竟是太子负你在先,朕亲封你为河阳县主,日后婚嫁断不会为人诟病。”
如此,甚好。
裕国公一族战死疆场,我身披他们的英魂换取自由,心下有悲痛有怅然,但到底护了自己周全。
小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姑娘,你怎可绝了和太子的婚事,这可是除皇后外最尊贵之位,还有,这岂不便宜了二姑娘?”
我坐在马车上敛眉轻笑。
我是疯,又不是蠢。
裴昭的太子妃不做了,是我弃了。
可不代表皇后之位坐不得。
5
路过城中最大的酒楼时,我遣小厮去二楼的雅间递上一张纸条。
那矜贵清冷的男子立在窗前与楼下的我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被他捏在掌心的纸条上赫然写着:好戏还在后面。
很快,我与太子解除婚约的消息传满上京,流言四起,无外乎是说我性子刁蛮被太子厌弃,县主之位也是苦苦求来的。
我不予解释。
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
最高兴的莫过于林若柔,她却偏要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
“姐姐,毁了婚事,日后你可如何是好,妹妹实在不该……”
这番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对对对,都是你的错,你不是要寻死吗?怎么还活着?是柱子不够硬还是荷花池不够深,没事,姐姐我这里有砒霜,你要不要尝尝?”
林若柔气得甩了帕子,看着我阴冷发笑。
“你这样恶毒的性子活该被太子哥哥厌弃,日后老死家中别来求我!”
“好走不送!”
6
半月后,林若柔被抬进了东宫,虽为侧妃之礼,恩泽却不亚于正妃。
以至于在贵妃的赏花宴上再见林若柔时,众人皆对她恭维奉承,顺便对我这个前太子妃冷嘲热讽。
“这不是太子妃吗?哦,不,是被太子殿下厌弃了的前太子妃,这样名声的人怎还有脸来参加贵妃娘娘的赏花宴,要是我,干脆出家当姑子算了。”
“被自己的妹妹抢了风头,看她还敢仗着身份称霸,如今怕是被踩了一脚都不敢吱声。”
我端坐在凉亭里看着她们聒噪的搭台子,林若柔嘲笑的嘴脸分明,走到我身前时又换了一副嘴脸。
“姐姐,可还在怨恨妹妹?你知道的,妹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林若柔,这戏演上瘾了?”
礼部侍郎家的女儿挡在眼含泪珠的林若柔身前,义正词严。
“如今的二姑娘可是太子侧妃,再不是你可以随意揉捏的妹妹,没叫你跪下请安已是侧妃仁慈,你这般不通礼仪之人简直是贵女之耻!”
我冷哼了一声,凤眸眯起,声音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到。
“我是不通礼仪之人,倒是不知侧妃这肚子又是何种礼仪教养出来的?”
林若柔立马捂住肚子,眼神惊慌不已。
“姐姐莫要胡言。”
“是不是胡言,找个太医不就清楚了,太医医术高明,定能诊出妹妹的孩儿几个月了。”
四下议论声起,尤其在林若柔慌张的表情下,众人不难猜出她是婚前失贞与太子苟合,女子最重清白,立时就有人与林若柔拉开距离,鄙夷之色尽显。
“林大姑娘请慎言,这般诋毁不过是想离间孤和柔儿,孤与你也算十余年的情义,如今你婚事艰难,孤也不愿看你如此,若你肯修性温礼,孤愿抬你为侧妃,已是全了多年之谊,莫要再出言不逊。”
太子裴昭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还真是不要脸,侧妃?不过是怕我说出点什么,再者,我的背后可不止侯府那么简单,他该是被人提点醒悟了。
“此事就不劳皇兄费心了,臣弟的王妃不过说了几句实话,皇兄怎就恼了?”
我转身,不远处一袭浣花锦墨袍眉目含笑之人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