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村的接生婆,村里多年的妇女主任。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正华”。“正直、朴实无华”,是我对她名字与生命的解读。我对她的感情,就如同对家乡的情感一样,醇厚而美好,尽是生命的芬香与甜美。
她已经睡在老家的青山绿水中,与家乡的天地融为一体了。父母亲送走了她,而我,这个她用双手接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则只能通过重温过去美好的记忆,来缅怀她。
我是从她的手中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村里70、80年代出生的孩子,都和我一样,是被她从娘的身体中接出来,被她麻利地剪掉胎盘,从她的手中哇哇落地的。她是我们生命诞生的第一见证人,也是我们健康成长的保护神。因为有她,村里30多年来,100多户人家的孩子,没有一个幺折在母亲的肚子里,都平安降生,健康成长。
我与村里的孩子们都是从她手开启了生命的历程。因为这个原因,我们都特别与她亲近,视她为另一个妈妈。我们常常没事有事往她家跑。肚子饿了,跑到她那,就能装满一口袋炒米。膝盖摔破了,满脸泪水跑到她那,她就会拿出接生用的小药箱,细心地,满是怜爱地帮我们擦红药水。在村里惹了祸,怕村人告状,怕妈妈责骂,先跑到她那求助,她再把我们送回家,就能逃过妈妈的责骂。村里双抢农忙时,家家相互帮忙时,我们这些干不了什么活,只会添乱的小屁孩,都争着抢着到她家去帮忙。当然,帮忙是假,混吃是真,我们可以吃到西瓜、冰棒、瓜子等好吃的东西,可以塞满肚子后,坐在她家的田埂上玩蚂蝗。
她每天要串门检查村里孕妇的胎位,讲解孕妇保健养胎事项。她经常半夜被叫去接生,常常要劳累一天一晚,才能顺利将孩子迎接到这个世界上;她经常要给村里刚出生的孩子洗澡,做满月的洗礼;她不时要给村里妇女讲述生理知识,要组织她们进行身体体检。她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忙村里的孩子与女人们。这导致她忙自家农活的时间很少,也导致她家里一直不太宽裕,生活条件比其它人家要差些。村里有人说她傻,尽干些没什么报酬的事,误了经营自己的小家。但这些言论从不影响她的激情、奉献与爱心,她沉浸在为小生命与创造生命的女人的奉献与忙碌中。她对我妈妈说,村的老接生婆选择她作了接班人,她答应会平安迎接村里的每一个小生命,她要信守承诺,让村里的生命不断延续与繁衍。”
母亲陪她接过一次生。母亲去过一次,就再也不去了,说分娩的场景太紧张了,说接生婆担子太重,稍有意外,孩子与母亲就可能出现闪失,人家就会怪责一辈子。母亲说接生一事,只有她能做,且只有她做到一丝不苟,毫无差错,乐此不疲。
在那个我的父母辈们为生活操劳,为耕种黄土地没日没夜忙碌,每天劳累倦乏的岁月。她虽然比他们更忙,忙着东家西家的接生,忙着呵护村里孩子妇女的健康与平安,忙着农活,忙着照顾一家老小。但她却从未表现出农家女子为生活所劳累的疲乏与倦怠,她总是那样的正直善良,快乐开朗,慷慨大方,清爽从容,朴实无华,让人感觉特别的温和与温馨。我想她之所以这样,是她非常清楚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她是迎接生命的人,她要让孩子们第一眼就感觉生命的从容与美好,从而更加热爱这个世界。
1999年,十月怀胎的我,在女儿快临产时,非要固执地要回老家瞧瞧。我和母亲颠簸着赶回老家,进家门没多久,就动了胎气,女儿在肚子乱折腾,急着要出来。没有任何经验的父母,急得团团转,我也满是惊恐。关键时刻,她赶来了。她一来,父母亲就有了主心骨。她帮我把脉,看胎位,安胎气,一切有条不紊。等孩子的爸爸赶来接我时,我已恢复平静与安宁。随后,她又与母亲一起,陪伴我赶往医院,记得赶回长沙医院的一小多小时,她一直用她的双手顶着我的腰,并不时温心安慰我道:“不要害怕,胎位很正,你会生出一个非常可爱健康的孩子。”我到医院后,她见证了孩子在医院平安出生,见证又一个生命来到人世后,才安心回老家去了。
这些年,我非常珍爱自己的生命,并孜孜不倦地为展现生命的精彩而奋斗。因为,她这个从我娘胎里将我抱出的女子,从我出生那一刻就告诉我,生命如此美好,我必须无限珍重与热爱。这些年,我一直保持着一颗善良而朴实的心,并用这颗心去拥抱世界。因为,她这个从我娘胎里拥抱我的女子,告诉我,爱让生命如此美好,有爱就有心灵的平和与从容。这些年,我热爱自己的职业,用激情去经营自己的职业人生。因为,她这个从我娘胎里将我拥抱出来的女子,告诉我,热爱自己的职业,为它无私奉献,人生会有一种自我陶醉的幸福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