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去世当天,我在医院陪他情人

每读故事 2024-10-11 08:52:29

洪卫安死了。

死的时候他的妻子岑霜于在医院陪着他的情人。

岑霜于和最后一个小朋友挥手说了再见,再回教室把桌椅整理好,就算下班了。

她很喜欢小孩子,所以高考填志愿二话没说选了幼师这个专业。

毕业之后,如愿考上了本地中心幼儿园的编制。

不过前段时间,她又从别人梦寐以求的编制中出来了,跳到了一个私立的贵族幼儿园。

除了工资更高以外,还有一点是因为她很喜欢这个班里的小朋友。

岑霜于回到家,神经一放松下来,整个人就特别疲惫,打开门的一瞬间,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中药味,用来调理身子的。

家和幼儿园完全是两个地方,如果说幼儿园是天堂的话,那家就是监狱,时时刻刻提醒生不出孩子的事实。

岑霜于曾经坚信一个女人的宿命就是在特定的阶段成为母亲。而她就已经在这个阶段停留了很久,目前还没成功。

可能这辈子都成功不了了。

岑霜于去厨房拿出保温杯倒出早上熬好的中药,不敢呼吸,以最快的速度一口吞下,可是化不开的苦涩还是淤积在心口,消散不去。

看了两眼手机,已经六点多了洪卫安的手机还是正在通话中。

也不知道跟谁在打电话。

她没有查岗的习惯,等他明天出差回来,或许要好好查查。

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惹得她心脏跟着怦怦直跳。

岑霜于起身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看着还很年轻,只是小腹在宽大的T恤下微微有些隆起。虽然不施粉黛,可到底是年轻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鲜活,透着光。

“请问你找谁?”

“你是洪卫安的老婆?”女人的眼神从上到下岑霜于扫描了一下,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胜券在握。

“他不在家,你改天再来。”岑霜于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悦,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来者不善。

“我不找他,我找你。”女人越过她直接进了门,鞋子都没脱,就开始四处打量起房子。

女人表情处处显示着对这个房子的不满意,但是又能将就。

真没礼貌,岑霜于想。

“找我有什么事?”她不客气的开口,阻止女人继续像参观博物馆那样参观她的家。

“我怀孕了。卫安说,等孩子生下来就会跟你离婚。但是我呢,不想名不正言不顺的,所以早晚都要离婚,不如你现在退出吧。”

女人摸着自己的肚子,目光一下子温柔了下来。

知三当三,还敢贴脸开大?

岑霜于觉得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很想笑。

“你说怀孕就怀孕,说让我离婚就离婚,民政局你家开的?”

“要说母鸡不下蛋还能煲鸡汤,女人生不了孩子还能干什么,你听没听过,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啊,大妈?”

女人不仅没礼貌,而且没素质,张口一句接着一句就好像用高跟鞋的跟碾着岑霜于的心脏,走来走去。

门没关好,门口有两个探头的邻居,她们没有劝架,都伸长了耳朵等着一场好戏。

岑霜于知道,她们常常私下也说她天天在幼儿园带孩子,自己却生不了孩子,影射她在外面乱搞。

她们都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生不了孩子,全是她的错吗?

岑霜于的内心越发嘈杂,喧闹,有一头怪兽催促她反抗。

刚喝下去的中药返流冲过咽喉攻击了她的味蕾,惹得人一阵恶心。

她恍惚听到有孩子的哭声,是从女人肚子里发出来的,是从卧室发出来的,是从电视发出来的,是从厨房发出来的。

好吵。

不要吵了,不要哭了,都闭嘴。

她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直直的挥向上门滋事的女人。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那个女人吓得立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跑出门,大喊“疯了,疯了,杀人了。”

周围的邻居站的老远,“小岑啊,有话好好说,把刀放下来。”

“这个女人要我离婚,你让我怎么好好说话。让你离婚你离不离?”

岑霜于举着菜刀又冲着邻居,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是要我离婚吗,你过来啊。”

“别……别乱来。”女人后退好几步,退到楼梯口,鞋子没踩稳,竟从楼梯上滑了下去,滑了好几个台阶,有血液从她的下半身缓缓流出。

“见红了,快打救护车。”有个邻居急忙喊到。

岑霜于的怒气一下子散了去,只剩下慌乱,她看到了自己。

“疼,好疼,我的肚子。”那个女人没了傲气,像只受伤的小兽,低声求救。

对,打救护车电话,岑霜于慌忙的拿出手机,没拿稳,手机也从手上滑落,掉到地上清脆的一声。

好在救护车还是来了。

孩子还是没保住,岑霜于在医院守了一个晚上,直到女人被推进普通病房。

她才松了一口气。

女人刚醒就抓着岑霜于的手不放说要报警,死活不肯放手,再次招来了一堆围观的人。

哪想到警察真的说来就来了,不过不是为了女人的事,而是因为洪卫安死了。

岑霜于刚才熬了一个大夜,先是经历了小三上门挑衅,然后是自己失控伤人。

此刻又迎来了丈夫的死讯。

这一夜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她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真的不是做梦。

在警车上的时候她还侥幸地觉得肯定是警察弄错了。

不过马上现实就给了她一个耳光,那具尸体确确实实是洪卫安。

洪卫安的脸因为失血过多呈现出一种凄凉的灰白色,脸上有两道红褐色的血痕,显得刺眼又诡异。

胸口处是一个血窟窿一刀向下,干脆利落,血肉模糊。除此之外还被扎了好几刀,好好的身体,留不下二两好肉。

很难想象是有怎样的深仇大恨。

怎么会这样。

不是今天就要出差回来了吗?

甚至她都还没问那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她想听他解释一下的。

一滴眼泪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流下来,她就两眼一黑,陷入了沉重的黑暗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在病房里躺着,左手挂着点滴,应该是葡萄糖。

“为了协助我们尽快抓住凶手,现在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女警贴心的把她扶起来,给她垫了一个枕头。

岑霜于木讷地点点头,刚刚才看过尸体,恐惧,悲伤,让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和洪卫安关系怎么样?”

“我们关系很好。”

岑霜于想了想,结婚六年,他们可以说是恩爱有加,节日是有鲜花的,大虾是拨好的,生理期是有红糖水的,家务活也是洪卫安主动承担了大半。

她身边所有人都说老洪简直是当代男模。

“你最后一次联系洪卫安是在什么时候?”

“应该前天吧。对,就是前天下午的时候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不过昨天下午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忙线没打通。没想到就这样了。”

岑霜于再次被洪卫安的死讯击中了,悲从中来。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去锦御湾吗或者说是谁约他去的?”

“御锦湾是在上海吗?他说要去上海出差几天,本来今天就要回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两个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最近有没有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有发生什么比较特别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他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一般不惹事。而且从不把工作的时候带到家里说。他总说工作室工作生活是生活,在家就要享受生活。”

“昨天晚上六点到八点,你在干什么?”

“你在怀疑我?”她一口气没上来,重重咳嗽了两声,引得胃酸倒流,干呕出了两口胆汁,苦涩不已。

“昨天晚上八点我在跟他的情人打架,然后打去了医院。所有邻居都看到了。”

她表达了受害人家属被当成嫌疑人的不满。

“只是例行询问而已。好了,如果还有什么消息我会再找你的,谢谢你的配合。”

女警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叮嘱了两句。

“还有医生说你只是低血糖,吊完盐水就可以出院了。”

岑霜于闭着眼睛,泪水不受控的就往下流。

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了,她穿着病号服,刚做完流产手术,脸色很是苍白,光着脚走了进来,站在岑霜于的床头。

“是你杀了他,是你不想离婚杀了他对不对?”女人气势汹汹看着她。

岑霜于看着女人,“我才是他法律承认的老婆,他没了我比谁都难过,你这时候还要来找存在感吗?”

她还有些虚弱,即便提高音量气势也远远不够。

“如果不是你,他至少还有一个孩子,现在孩子也没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看得出来女人有点想动手的意思。

被来换药的护士呵斥出去,“这里是医院,要打出去打。”

岑霜于扭过头不再去看那个女人,洪卫安都已经死了她跟这个女人还有什么可争抢的。

她也没有力气继续支撑自己和女人较劲,悲伤逐渐渗透她的身体,让她无力招架。

她想起了她和洪卫安的相遇。

没有小说里的那些俗套。

大学那年,她因为上课迟到被老师罚站,下课后直接随机跳上了一辆公交车。

开到哪里算哪里吧。

后来,那辆车就带着洪卫安开进了她的心里,她爱他的鲜活,爱他的骨血,爱他的一切。

所以不顾双方家庭对这场婚事都不太满意,还是结了婚。

当初以为眼前是全部难关,过了就一路平坦,可是人生是沟壑,本就是一关接着一关。

关关难过。

到现在更是死路一条。

岑霜于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家,刚给手机充上电,幼儿园就打来电话说是有家长投诉她。

无漏偏逢连夜雨。

她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立马打车去了学校。

投诉她的家长是班里她最喜欢的那个孩子杨可可的家长。

那天晚上可可回家要看动画片,不肯吃饭,被可可妈说了两句,就哭着闹情绪,说要去找霜于妈妈,要换一个妈妈。

“你说说你是怎么教孩子的,让孩子不认自己妈妈,管你叫妈妈?”

“首先可可妈,可可叫我妈妈是因为那天中午她午睡做噩梦害怕要找妈妈,我才安抚她说妈妈在。我并不知道她会把这件事情带回家去说。再说,这只是一件小事,您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岑霜于的语气带着点生硬,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要为小孩子随口的一句气话,大老远跑过来被人指着鼻子骂。

“这是小事?老师和母亲两个身份都弄不清楚的老师,我不认为能教好孩子。再说,听说你一直没有生孩子,不会就是这样才故意教坏小孩的吧?”

可可妈咄咄逼人。

全世界都知道岑霜于没有孩子,谁都能跟上来踩一脚。

“好了,小岑老师,快跟家长道歉。”

校长厉声说道,毕竟这个幼儿园的孩子家庭都是非富即贵,哪个都惹不起。

她唯一能拿捏的就是她手底下讨生活的幼儿园老师。

“对不起,是我的失职。”岑霜于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

心里想的却是,我生不出,你就能生得出?

“这不是道歉能解决的,我要求开除这个老师。”

“可可妈妈,这样是不是有一点点过激了?岑老师出发点也是为了哄孩子,并不是故意的。这样,我给可可换个班级可以吗?”

“不行。”岑霜于立马反对,“我的意思是,可可好不容易适应了班级,有了自己的好朋友,这样调动班级对孩子心理上也不太好。让可可出现这样混乱的认知,是我的错,后面我一定注意自己的言行。”

她诚恳的道歉。

“这还差不多,如果下次还有这种情况,希望你自己引咎辞职。”

可可妈一看就是富家太太,带着点骄横跋扈,得理不饶人,细长的延长甲直直好像立刻就要戳到她的太阳穴。

“知道了。”

岑霜于低着头,把姿态放的不能再低。

直到听到高跟鞋的声音走远了,才抬起头看。

“小岑老师,有些家长是这样的,你也别难过。不过以后教育孩子上面,还是要谨言慎行。”

她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才被放回家。

哪知道刚进小区,就遇到了前两天见过的那两个警察。

“是卫安的死有线索了吗?到底是谁杀了他?”

她有些急切的问,这几天洪卫安的死把她折磨的说她是具行尸走肉也不过分。

“我们还有些疑问想问你,方便去你家里说吗?”

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方不方便的,岑霜于心想。

“这个男人你认识吗?”女警拿出一张照片。

“认识,是卫安的同事,叫翟亮。嗯,就是这个名字。前两年来家里吃过几次饭。不过我不太喜欢他,油嘴滑舌的。”

“这段时间他还有去过吗?”

岑霜于摇了摇头,“他跟卫安的死有关系吗?”

接着,她有些为难的开口,“就是有一个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说,我们自己会判断。”

“卫安第一次带他回家之后,他就开始对我有意的追求。还有两次故意挑卫安不在的时候过来给我送花,送水果收拾,说一些追求的话。有些男人就是这么普通又那么自信。”

“这件事洪卫安知道吗?”

“他知道,有一次他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翟亮送过来的花,二话没说跑去找翟亮打了一架,那天甚至还打去了派出所。从那以后,他们就没有联系了。”

女警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客厅里内部装修的结构,黑色水笔流畅的在她的指头里转了一圈。

“你是幼儿园老师,却不喜欢孩子。是有什么原因吗?”

“不喜欢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孩子?”

“那为什么结婚这么多年你不肯生孩子?”

这个问题对一个女人来说可能有些冒犯,女警问的小心翼翼。

岑霜于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应该是那个想要名正言顺的女人想把所有罪名推到她身上。

她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开口。

岑霜于才不是别人口中不了蛋的母鸡,她不仅生过孩子,而且还生过两个孩子。

她和洪卫安是在结婚第三年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

那一刻,她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生孩子被称为开枝散叶。

她经历过反复的孕吐,长时间腰酸背疼昼夜难眠,肚子也因为孩子的胀大,出现一道一道妊娠纹,激素紊乱让她变得时而暴躁易怒,时而伤春悲秋。

不过,她的不舒服都有洪卫安的陪伴,他没有像别的男人那样找借口逃避责任和义务。

他和妇产科医院的院长有些亲戚关系,每一次的产检他都会提前挂号预约。为了她和孩子的健康,给那个亲戚送礼都送了不少。

每次岑霜于都说,去公立的医院能省一大笔钱呢,孩子出生以后吃喝拉撒哪样不是钱?

洪卫安总会笑,“那些钱都是能赚回来的,最重要的是你们要母子平安,相信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那一瞬间,她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好在一切都很顺利,医生说孩子很健康。

她一天天感受孩子和她同频率的心跳,无比期待和孩子见面的那天,期待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却在临近预产期的时候,洪卫安带着她去商场买婴儿用品,不小心在躲避熊孩子横冲直撞的时候绊了一脚,摔到地上。

周围是人声嘈杂,是洪卫安大喊救护车,叫救护车,一股热流从下半身流了出来。

醒来的时候,肚子已经平了下去。

洪卫安一看到她醒来,连忙握着她的问她好点了吗。

“孩子呢?男孩还是女孩?像你还是像我?”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忐忑地问。

洪卫安神色悲戚,抽了自己两巴掌,“都怪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和孩子,孩子没了。”

她只觉得昏天黑地。

“什么叫孩子没了。不可能,我只是摔了一下,怎么会没了。”

“霜于,霜于,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难过,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还会有?可是再有一个也不是她了。”她手心抚在肚子上,试图感受另一颗心脏的跳动。

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肚子是平的,只剩下妊娠纹提示曾经有一个孩子来过。

她好像跟着那个孩子一起死了。

洪卫安请了一个月的假,每天陪着她,伺候她坐月子,帮她洗头擦身,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她。

可她还是走不出来。

她亲妈说,“你们没结婚的时候,我还挺看不上小洪的,可是看看他现在做的,哪个男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你也别一天天整那个死样子,见好就收。”

她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

她难过想不开是因为死了一个孩子,又不是夫妻吵架过家家。

况且她没有怪任何人,只是怪自己不小心,难道自己不想说话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吗?

一年之后,悲伤被治愈了一些,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再次备孕。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会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试管很成功,她悬着的心慢慢落地,这个孩子比上一个更活泼,她的孕吐也更加严重。

可是她很开心。

这么有生命力的孩子,一定不会轻易离开她了。

为了以防万一,到了怀孕三十二周,她怎么都不肯出门,每天只在房子里转。

她把家里所有有尖角或者有隐患的位置都缠上了厚厚的海绵,浴室厨房铺满防滑垫。

可能是太过于紧张,那天吃过早饭,她就感觉小腹很痛。

她紧急给洪卫安打了电话去了医院,孩子还是早产了。

等麻药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孩子又一次没了。

没了就是没了。

生下来一个死胎。

护士看着她的眼神都充满同情。

怎么会是死胎呢?

明明昨天那个小家伙还踢了她的肚子,上一次产检,医生还夸小家伙很有生命力。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去哪里了。”

“霜于,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你要冷静。”

洪卫安紧紧抱住她。

岑霜于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的孩子啊!怎么就没了啊。你骗我的对不对,你是不是把孩子藏起来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在她身上。

甚至两个孩子长什么样她都没看到过,孩子就没了。

岑霜于很确定自己就是在那一天彻底死去的。

她还在坐月子的时候,听到门外婆婆和洪卫安说,“她都生了两次了,不行就离了,趁着还年轻再找一个。”

“妈,你说这个干嘛啊!”

“当初我就不喜欢她,你喜欢我什么都没说,现在孩子也生不了。总之洪家香火不能断!这是底线。”

她打开了门,在那对母子还在继续讨论离不离婚的时候,“洪卫安,我们离婚吧。”

“霜于,你别听妈的,她不会说话。日子是我们两个过,我绝对不会和你离婚的。”

洪卫安郑重其事向她保证。

“没有他,我真的熬不过那段时间,可是现在他没了,我要怎么过啊。”

岑霜于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一点,可是眼泪却止不住。

“你去的医院是哪一家?”

“繁林妇产医院。”

小何看上去有些失神,嘟囔了两句,“果然…”

“那你醒来之后有看到过他们吗,我是说……”

小何忽然抓住岑霜于的手臂,神色有些紧张。

“没有,我醒来的时候,卫安已经把所有都处理好了,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后来你们还有要继续生孩子的打算吗?”

“后来我就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几次半夜自杀,去看了心理医生。每周一次复诊,吃药。卫安考虑到我的情绪,也没敢提这个事情。”

“那你自己呢?怎么想的?”

女警拿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我当然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啊。”

“祁白,就是那天跟你打架的女人你之前知道她的存在吗?”

“不认识。不过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女人,你见过那个正经女人上赶着给人当小三的?”

岑霜于左右手十指交叉,有些不安的松了一下又再次捏紧。

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在提到祁白的时候,很烦躁。

女警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今天麻烦你了,有消息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在等警察消息的几天时间像一场盛大的凌迟,钝了的小刀慢悠悠的划过她的皮肉和神经。

她开始变有些迟钝,有时候上课也在出神,被学校要求停课休息调整一段时间。

女警这时又来家里一次。

“小何同志怎么样了,抓到凶手了吗?”

她比上一次还要急切。

小何看起来同样疲惫,蜡黄的皮肤,一看就是通宵熬了几个大夜。

“这个女人你见过吗?”小何拿出一张照片,同样又是一个女人。

“没有。”她随意瞟了一眼照片,然后摇了摇头,“她是谁?和案子有关系吗?”

“你确定吗?”

“我确定。”岑霜于不假思索回答。

“那这些你要怎么解释?”

小何拿出一沓照片,是她与那个叫张娜的女人见面的照片。

岑霜于有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冷静下来。

“只是一起拼桌喝了一杯咖啡,你不给我看照片我都记不清了。”

她不自然地把碎发别再自己的耳后。

“八月17日,你在繁林医院看到洪卫安陪着张娜去做产检,后来洪卫安中途离开。你就尾随张娜去了咖啡店里,你们聊了快四十分钟,拼什么桌能聊四十分钟?”

小何拿出两段调取的监控视频,逼得岑霜于实话实说。

“对,我见过这个女人。她是洪卫安的情人。”

是的,她见过那个叫做张娜的女人。

三个月前,她觉得浑身不舒服,用验孕棒测出来两条杠。因为怕空欢喜,所以没有告诉洪卫安,就自己去了医院检查。

却不想在医院看到洪卫安扶着怀孕的张娜,看月份应该已经有七八个月了。

他们说说笑笑在排号等产检,像一对小夫妻。

岑霜于从来没想过洪卫安会背叛她。

那一刻她差一点就冲上去想问问洪卫安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她忍住了,她害怕她真的听到答案之后,他们的关系再难收场。

所以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洪卫安,说自己想吃城东那家现烤的蛋糕。医院到城东在回家一来一回要两个小时,她在赌他们的感情,洪卫安不会拒绝。

果然,洪卫安在接到电话之后,跟那个人女人说了两句什么以后就匆匆走了。

她还是略胜一筹的,她有些得意,又有些悲哀。

明明原本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的人,可是此刻却在这一点小事上沾沾自喜。

等洪卫安走了之后,她才上前去找张娜。

“我是洪卫安的老婆。”她开门见山。

她以为张娜至少会羞愧,或者惊恐,可是没有。

“我知道,我是洪卫安的情人。”

她大大方方,张着红唇大笑,没有什么遮掩的。

“为什么要介入别人的家庭,你家里人知道你当小三吗?这么贱。”

岑霜于故作镇定,不漏出一点慌乱,她不想输。

“我知道,但是我不在乎。跟谁在一起快乐就跟谁在一起呗。”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包烟,可能想抽两口,不知想起了什么,细细闻了一下烟草的味道,就又放了回去。

“说吧,给你多少钱能离开他?”

“一百万,你能给吗?”张娜抬头挑眉,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二十万,我只有这么多。我给你钱,你离开他。”

“啧啧啧,你还真痴情呢,这样的男人也要。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老公真的很一般。”

张娜笑的很夸张,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说完,就打了路边的的士走了。

“刚才问你为什么要说不认识那个女人?还是说你在刻意隐瞒了什么?”

“这跟卫安的死有什么关系吗?无关的事情我不想说就没有说。这难道都不可以?难道要我跟全世界都说,对,我老公出轨了。”

“你知不知道,任何人际网对警方都是很重要的线索。你隐瞒一点点,就迟一点找到凶手,还是你根本不想找到凶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想他已经死了,我不想再让别人议论他。”

岑霜于痛苦的捂着脸,其实是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面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破碎的感情。

不过即使洪卫安曾经背叛她,可是他已经死了,她舍不得计较了。她逼着自己忘记他所有不好,这样就能记得他久一点。

“你不恨他吗?这样一个男人。”

“我恨过,可是我没办法一直恨他。”

那天见过张娜之后岑霜于就回家,把结婚证撕了,婚纱照和家里其他七七八八都一起砸了个粉碎。

洪卫安回家拿着刚买来的小蛋糕,看到一地狼藉没有生气。只是轻声细语的安抚她,“怎么了,谁惹小公主不开心了?”

“我下午见过张娜了。”

洪卫安脸色变了一下,立马跪在地上。

“对不起,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人,霜于,我错了,真的对不起。”

“我妈一直想要我有个孩子,但是你现在的身体,我不忍心再看到你受苦。”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已经跟她说过了,生下孩子,我就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走的。”

她抓起床头的花瓶就往他身上砸,花瓶碎在他的头上,血液沿着皮肤纹理流淌,滴在大理石地砖上。

“只要你能原谅我,怎么打骂都可以。”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也笃定她吃这套苦肉计。

确实,岑霜于想过离婚,断了两个人的关系。

可是五年下来的感情不是假的,那些幸福的瞬间也不是假的。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起初她还是有家的,后来妈妈生了男孩,继母生了一儿一女。

她成了两个家的累赘。

从小到大遇到的这么多人里,只有洪卫安是对她最好的。

如果没有他,她就再一次没有家了。

“距离你三个月前见过张娜,那到现在孩子应该已经出生了,洪卫安有把孩子带回来吗?”

小何沉思了片刻,又把注意力放回在张娜身上。

“没有。从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过孩子的事,我不可能帮别人养孩子。”

“对,你说是不是卫安要跟张娜分手,张娜不愿意所以杀了卫安。”

“对,就是这样。她就是凶手,我们一起去抓她。”

岑霜于飞快抓住小何的手,整个链路在她心里开始变得顺理成章。

她笃定张娜就是凶手。

“这件事情还没有证据,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会去调查。你不要着急,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况且,张娜失踪了和翟亮失踪的。”

“失踪了?他们一定是畏罪潜逃了。”

“这个我们会调查的,告诉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去翟亮家蹲点。”

翟亮死了,在躲避警察搜查的时候,被横穿出来的大货车撞上。

大货车司机酒驾,喝了二两白酒车速一百六十码,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冲着右后车位撞了上去,车门凹了进去,折断的门框直接插进翟亮的身体。

一起受到波及的还有张娜,虽然有安全气囊护着,重伤昏迷。

而小何警察和一起搭档的男警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强制要求休息,换了二队继续调查。

二队接手案子之后,只是过来例行问了两次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后续。

洪卫安的死就像石头砸进了湖里,泛起涟漪之后风平浪静。

岑霜于没想到小何还会再来找她。

“你是不是还知道一些什么?”

“听说你被停职了?”

她们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主动回答对方。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小何才开口,“我也是个妈妈,被强制休息几天我才有时间停下来陪陪我的孩子。”

岑霜于不知道小何为什么开始絮絮叨叨说这些,不过她的心确实有些被这种平凡的温情打动而变得柔软起来。

如果她的孩子还在,会是什么样呢?会是个小跟屁虫那样跟在她身后,还是小大人那样呢?

“霜于,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小何又开口问了一次。

“小何你已经被停职了,这件事情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呢?学学你的搭档明哲保身过了这段时间继续当你的警察不好吗?”

“我的孩子是个女孩,很可爱。可是其实我并不想生女儿,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怕她受到伤害,两个月前有个女孩在繁林医院生孩子死了,那天是她二十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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