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明，是这家医院的一名医生，最近接到了一个有点棘手的病人。确切地说，是两位病人——75岁的老夫妇。妻子赵奶奶患有糖尿病多年，最近并发了肾衰竭，需要长期透析。她的老伴孙爷爷呢，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因为长期照顾妻子，积劳成疾，心脏状况也不是很好。本来，两位老人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可当护士告诉他们可以准备出院时，赵奶奶却摇了摇头，说：“我们不出院，要在这里过生日。”我当时正在办公室处理病历，听到护士惊讶地复述给我时，我也愣了一下。生日？一般住院病人，巴不得赶紧出院，怎么会执意要留在医院过生日？想着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缘故，我决定亲自去看看。推开病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坐在病床边的孙爷爷，手上拿着一只橘子，慢慢地剥着皮。赵奶奶半靠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但眼里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和执着。“孙爷爷，赵奶奶，今天我们安排了你们出院的手续，但听说你们想要留下来过生日？”我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赵奶奶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虚弱但依然坚定：“小李医生啊，我们都75岁了，也不知道还能过几个生日。这次，我们想在这里，和老头子一起，过最后一个。”“为什么要在医院呢？”我问得很直接，实在有点搞不懂。孙爷爷抬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复杂，似乎在斟酌着什么，随后才开口：“小李医生，我们俩没什么亲人了。儿女都在外地忙，过年都不一定回得来。平时我们在家过生日，也是两个人，吃碗面就算了。可今年不一样，赵家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知道她没几年的光景了……她的生日是下周，可我们怕她熬不到。”孙爷爷的手顿了顿，橘子皮掉在了地上。他垂下眼帘，看着赵奶奶，眼神里全是无奈和心疼。赵奶奶也转过头看着孙爷爷，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我这个命啊，早就看透了。只是想着，趁现在还能走动，我们在医院过一个生日，像个仪式一样。医院里有你们这些医护人员，像是我们这些老人的依靠。你们帮我们过个生日吧，哪怕没有家人陪着，至少有你们这些‘新家人’。”听完这些话，我的心猛地一缩。赵奶奶和孙爷爷的故事不复杂，却让人心里一沉。这么多年，他们独自生活，早已习惯了与家人之间的距离。可现在，他们想要抓住一些什么，抓住那种微弱的希望和陪伴——即使是在医院，也不愿意错过这可能是最后的生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心情有些复杂。我们医护人员每天面对生老病死，应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可此时，我却觉得眼眶有点湿润。也许，是因为这对老夫妻之间的深情让我想起了什么，又或许是他们的孤独在这个瞬间刺痛了我。沉默了片刻，我笑了笑，对他们说：“赵奶奶，孙爷爷，那我们就一起在医院过这个生日吧！我来帮你们准备。”听到这话，赵奶奶眼睛亮了一下，握着孙爷爷的手更紧了，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安心。接下来的几天，医院的护士们都开始张罗起生日的事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凑钱买了一个小蛋糕，护士长还亲自去挑了一个气球，用笔在上面写了“生日快乐”。病房里，也挂起了几条简朴的彩带，虽然简单，但充满了温馨的气息。那天是赵奶奶的生日，整个病房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护士们为老两口唱了生日歌，孙爷爷的手颤颤巍巍地为赵奶奶点上蜡烛，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推到她面前。“赵奶奶，许个愿吧。”我笑着对她说。赵奶奶望了望孙爷爷，又看了看我们，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我希望……来生还能和老孙再在一起。”说完，她睁开眼，眼角已经湿润了。孙爷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在给她安慰，也像是在给自己力量。“行了行了，老头子，别在这煽情了，吹蜡烛吧。”赵奶奶抹了一把眼泪，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蜡烛熄灭了，蛋糕分给了大家。孙爷爷亲手切下一小块，送到赵奶奶嘴边：“吃一口吧，咱过生日就图个高兴。”赵奶奶笑着张嘴，咬下一小口。她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口蛋糕里。那天晚上，大家都特别开心。看着孙爷爷和赵奶奶的笑脸，我忽然意识到，有时候，陪伴与温暖不需要多么华丽的场景，只需要身边的人。这个小小的病房，成了他们最后的避风港。第二天早晨，我去查房，发现赵奶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孙爷爷依然坐在她旁边，手握着她的手，默默地看着窗外。“孙爷爷，赵奶奶昨晚怎么样？”我轻声问。孙爷爷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静却透着深深的疲惫：“她走得很安详，没什么痛苦。”我的心一紧，喉咙发干。赵奶奶走了，但她带着满满的爱，走得平静无悔。我点点头，拍了拍孙爷爷的肩膀，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在这个病房里，他们完成了最后的愿望——一个没有家人的生日，却有满满的爱与陪伴。这是我做医生以来，最难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