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二人格和周起延纠缠了七年。
他厌了,找最好的心理医生召回了我的主人格。
第二人格永远消失。
直至他发现了张旧照,里面的人与他有几分相似。
我摆摆手,轻佻一笑,“抱歉,那个傻子爱错了人。”
他却疯了一样求我,让她回来。
1
心理治疗室里,我头痛欲裂地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那张我魂牵梦绕的脸。
我本能地伸手想去触碰他,他却一脸嫌恶地躲开,多的一眼都未在我身上停留。
他蹙着眉头,问医生:
“你不是说她的主人格回来之后,就不会纠缠我了吗?”
纠缠两字,落在我耳朵里,异常刺耳。
我大脑里的痛感退却后,恍惚间记起他跟我说过,只有死别,才会将我们分开。
医生一脸公事公办模样,“治疗已经结束,你作为家属处理好之后的事。”
我没听进去医生的话,只眼神定定地在他脸上看了很久,突然发现他好像变了一点。
脸颊比从前瘦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变成了双眼皮。
他出奇地厌恶我,包括我的目光。
语气极其不耐烦。
“既然主人格都回来了,你也没必要还缠着我了吧。”
我还没读懂他话里的意思,一张离婚协议书已经摆在我面前。
我半晌才从纸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周起延?
是谁?
这不是他……
幸好。
若真的是他这么对我,我会比死了还要难过。
“周……”我叫不出他的名字,张了张唇,只叫了声:“周先生。”
周起延没听过我这么叫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我一直缠着他的第二人格已经彻底消失。
这么叫他,理所应当。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
“周先生,什么时候能离掉?我赶时间。”
他不是我要找的人,我也不想跟他浪费时间。
他没想到我答应地这么痛快,“尽快,下个周一。”
却又锁紧眉心,“赵婧与,你应该不是装的吧。”
我虚弱地笑笑,“我和你又不熟,装什么。”
他冷笑,“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招。”
2
我没地方去,只能跟着他回了家。
他和“我”住了七年的家。
我对这里毫无印象,他让司机将我放下,又回了公司。
我局促地走进去,只在这里待几天,等我找到房子就立刻搬出去。
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妇女看到我后,喊我过去做晚饭。
其他的佣人都叫她张妈。
我才知道,平日里,“我”为了讨好周起延,事事亲历亲为,包括做饭。
可我在英国读书那几年,都没学会做饭。
张妈见我没动作,脸色也多了片阴云。
从鼻腔里哼出音来。
“太太,是你当初揽过去的,现在又嫌累了?”
我看着厨房里的刀具,提起又放下。
“周起延今晚回来吗?”
我见到他,只觉得陌生,不想多见。
他对我的第二人格厌烦。
可我也不知晓她是个怎样的人。
张妈阴阳怪气,“先生是你的丈夫,问我做什么,难道他不回来,你就不准备晚饭了吗?”
我转身要走,“很快就不是了。”
本就不是。
她却一点不信,反讽我道:“你当初抢了秦小姐的未婚夫,现在又不珍惜了。”
我皱了皱眉头,抢?
一张嘴,话都让他们说了。
我对他们的事一无所知,自然没办法辩解。
“秦小姐是谁?”
我随意地问。
还没等张妈回我的话,楼下就传来了动静。
回来的是两个人。
周起延和一个挽着他手臂的女人。
“那就是秦小姐。”
张妈扔下我,笑呵呵迎了上去。
仿佛秦小姐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但无论怎样,“我”还没和周起延正式离婚。
看她的随意程度,似乎是常客。
秦舒看到我时,大方地喊了我句:“妹妹。”
我没好气地看她:“谁是你妹妹?”
提步就要上楼,收拾自己的东西。
秦舒,我认识她。
高中时的事,我能记一辈子。
她熟练地将自己的外套给了张妈。
“虽然爸妈现在不认你,你也没把这些年爸妈花在你身上的钱还清,但这些年我没跟你计较这么,为什么你还是这么不待见我?”
我没说话,只看了眼她。
父母把我送出国之后,就很少跟我有过联系了。
再后来,这具身体就被第二人格占据了。
我……
我只有满腔疑惑。
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哪里有过别的孩子。
周起延漫不经心地目光扫过了我,不遗余力地嘲讽我:
“她精神分裂已经治好了,估计还没反应过来。”
秦舒愣了一下,露出怜悯的神态,“姐姐忘了她被抱错的事,那我就不刺激她了。”
我听着他们的话,愈加疑惑。
分裂出第二人格,一般都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是因为……
我……当年被抱错了?
3
我尝试着去拨父母的手机号,发现他们都已经将我拉黑了。
只找到了记账本,上面记得都是这七年我还欠养父母多少钱。
大脑瞬间空白。
周起延没有理会我的停顿。
他让张妈把我的东西全部搬到客房,直到离婚冷静期结束,我彻底离开。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这几天我就会走,不给你添麻烦。”
他毫不在意,没有抬头,“最好是这样。”
我顿了顿,还是把想问的那句话问出了口,“既然这么讨厌她,为什么当初还要娶我?”
纠缠七年。
浪费我七年。
让我和许忆断联七年,我在张妈扔到客房的那些东西里,找不到他存在的一点痕迹。
“这话,你该问自己。”
他不肯答。
似乎是觉得毫无所谓,一个多的字也不想跟我讲。
我拿走了他桌上的离婚协议。
虽然之前的事我没参与,但之后的生活是我的,协议我还是该认真看看。
“这是你的律师拟定的,自然是对你有利,我也要找专业律师帮我看一眼,你有没有坑我。”
他不屑地笑了声。
“赵婧与,你这个主人格比她聪明点,她——”
我开口将他的话截住,但我已经能猜到,会是诸如愚钝不堪、不识时务之类的词。
“她已经彻底消失了,我也能保证你之后不会再看见我。”
我做事果决,不喜欢拖泥带水。
他本该是如释重负,却还是怔了下。
她不会这样跟他沟通,一向卑微,从张妈对我的态度就能窥见一二。
这种不平等的感情,她忍了这么久。
我叹了口气。
试着向他问能不能约我父母,和我见一面。
虽然知道是自讨没趣,但那到底还是我父母,去找许忆之前,我总该和他们道个别。
还有,去找我的亲生父母。
秦舒是单亲家庭,高中时她的母亲很少出现在家长会上,后来只来了一次,便给她办了转学,去了别的城市。
如今想起来,似乎抱错这件事初见端倪。
周起延幽深的眸子里透出几分疏远,
“秦舒是你姐姐,你去找她问不是更好?”
他态度一直冷漠,怕我又用这件事来纠缠他。
“是啊,姐姐。”
秦舒不知何时推门进来,笑靥如花。
我对上她的笑颜,没有开口。
她在这个时候进来,真不知在门外等了多久。
我绕开她就要走,却听她说,“这个周末是我的生日会,到时候大家都要回老宅呢,虽然大家都不想见到你,但你如果要去,我可以邀请你。”
这种话,听着就有鬼。
周起延却抬起了头,轻蔑地笑了声,“帮她?经历这么多事,你还是太善良,小心被蛇咬。”
尽管我的主人格已经回来,他还是把我当作她。
所有人眼里,我都是那个占了秦舒真千金身份二十多年,抢了她未婚夫的恶毒角色。
我本想辩解,张了张嘴,却只淡淡的笑了下。
此时此刻,我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这世上,养父母已经将我放弃。
但许忆一定不会放弃我,他会信我的所有。
周起延倦怠地抬眼,“你还有事?”
对我下了逐客令,仿佛和我在同一空间多待一秒,对他都是劫难。
我装作不经意地摆摆手,对上秦舒挑衅的目光,
“没别的事儿了,下周的生日会,我会去的。”
4
去生日会前,秦舒让人给我送来一件礼服。
与我成人礼时本要穿的那条裙子,一模一样。
只是那条在成人礼前一天丢了。
我那时猜到和秦舒有关系,但所有人都说是我欺负她,最后不了了之。
我刚把礼服取出来,张妈就冲了过来。
“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要偷秦小姐的?以前偷救了先生的恩情,现在连一件衣服都不放过!”
她义愤填膺,仿佛我罪大恶极。
我锁紧眉心,这件礼服本就是我自己设计的,怎么谈得上偷呢。
礼服还被我拿在手里。
周起延不知何时从我身旁经过,慵懒的目光扫过我手里的裙子,唇角勾出讽意。
“东施效颦。”
我这才知道,秦舒今天穿的就是这条裙子。
这七年,“我”总会在不经意间和秦舒撞衫,所有人似乎都默认了,是我在模仿她,还想霸占着千金小姐的位置不放手。
我无论怎样解释,都会换来一句,“小偷的话,谁信啊。”
互换的人生,给我定了原罪。
我却昂起了头,对上周起延厌烦的神情。
“这件礼服本就是我设计的,我穿着问心无愧。”
大概是“我”几年都没抬起头跟周起延说过话了。
他看到我自辩的样子时,脸上少见的浮现出讶色,很快消失。
只因秦舒这时给他打了个电话。
不知秦舒说了什么,他和我之间缓和一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