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耳洞里度日如年。我记得那是我上阵地猫耳洞的第五天,在这五天里,我清理了几次猫耳洞,找到一张战友的全家福,相片已经受潮了,有些褶皱,变得有些许模糊,我把它抹平,看着相片上是和我年纪相仿的小伙子,前面坐着的应该是他父母吧,我又想起了我的父母和我的妹妹,人在世间生,谁无亲父母啊!我感觉我的眼泪就快掉下来,他牺牲了吗?他此刻应该规建了吧,我不敢多想,但我想相片里也是战友,这就好像有战友在陪同我守猫耳洞一样,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我把相片小心的放在两个弹药箱的夹层里,这里应该是猫耳洞里最干燥的地方了,等我下阵地时,我一定要把这张相片带下去,亲手交给这位战友。猫耳洞里的水也快喝光了。刚上来的第一两天,我还尝试着在脸上抹点水洗洗,简单的刷个牙,看着越来越少的水,我感觉这些洗漱都变得有些多余。要节约用水了。猪肉罐头全是油,吃了一两口就腻得想吐,关键解腻还要多喝水,压缩饼干像锯末一般喇嗓子,难以下咽。猫耳洞里除了中午,都很潮湿,压缩饼干开封后放上一两个晚上就变得松软,上面长一层绿霉。牺牲,我倒不怕,但我怕被俘。听说被俘的战友都要受到非人折磨,生不如死。五天里除了有天晚上下了阵蒙蒙细雨外,都是晴天,我由开始时的高度紧张逐渐过渡到适应下来。守土卫国,是我们军人应尽的职责。今天是军工来送给养的日子,早早的我就开始期盼着。
猫耳洞里的孤寂是最难以排解的,没人说话,到了晚上,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军工上来,送给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能找个人说说话。我从早上等到了黄昏,军工没有来。我明白军工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军工一般会在白天过来,曾有过军工战友晚上上阵地被我战友误伤的案例。山里的晚上有点凉,猫耳洞里也在散发着白天吸储的余温。在山顶的猫耳洞里,后半夜有些冷,我把潮湿发霉的军装搭在身上。我正感觉有些睡意,突然我猫耳洞后方响起了枪声,紧接着又响一声爆炸,听声音像是手榴弹爆炸,不好,越军来摸洞了,我看到右前方石头上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我探出身去赶紧向黑影射击,几发子弹打在石头上崩出火花。山对面的敌人的猫耳洞在向我所在的位置射击,我赶紧闪身进了猫耳洞,向正前方的山下扔了两枚手榴弹,其实我心里也很慌,我怕敌人从山崖爬上来,手榴弹只爆炸了一枚,另一枚可能受潮了。
这时后方据我五米远的猫耳洞里传来战友强忍着的隐约哭喊声,感觉是捂着嘴在轻声喊:小李遭了。小李是我们班的,来自河南平顶山的战友。可能是被越军摸洞时扔进的手雷炸伤了。战友哭喊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我当时真想爬出猫耳洞向岩石那边甩几个手榴弹过去。天慢慢亮了起来,我再度紧张起来,检查了弹药,因洞内潮湿,有些子弹已经生锈了,我拿着军服的袖口擦了起来。又拿了两枚手榴弹放在洞口前,这次我不拧开盖了,不能让手榴弹受潮,这时救命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