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冷门,越能封神

我是历史其实挺有趣 2024-05-02 15:37:39

(嵯峨山)

北朝西魏年间,有个地方叫做北雍州。

这个北雍州,具体地点在今天的陕西三原县西北大概三十多公里的嵯峨山附近。

嵯峨山,位于今天陕西的淳化,三原,泾阳三县交界之处,山势雄浑,层峦叠嶂,秀拔苍翠,不过山势虽然陡峭,但是却并不难以攀登,反而是比较平缓的扇形地貌,假若登临嵯峨山,可饱览群山环抱之势,小半个关中更是尽收眼底。

终南之北太华东,万丈巍峨耸碧空,峦叠嶂深沟壑秀,山青水绿物华丰。

相传,黄帝曾经在这里铸造宝鼎一尊,鬼谷子曾经隐居此地,老子李耳也曾经在这里讲学,不仅如此,嵯峨山更是漫山遍野樱桃树,粉白与翠绿交织,树枝轻轻摇曳,花瓣随风飘落,纷纷扬扬,美不胜收。

可以说,北雍州钟灵毓秀,是一块风水宝地。

但是在西魏的时候,北雍州却难称福地,我们来看一下当时的记载:

《周书·卷三十七·列传第二十九》:州带北山,多有盗贼。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北雍州这个地方啊,因为山太多,易于隐蔽的地方也很多,所以这个地方滋生了很多的匪盗,有光天化日拦路抢劫的,有一到晚上就入室偷盗的,是大到杀人害命,小到偷鸡摸狗,就没有这帮人不敢干的,他们疯狂作案,搞得老百姓没有办法安生过日子,可以说,当地这社会治安是相当的不好。

这北雍州啊,曾有过很多任刺史,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但是这些刺史无论是手段强硬的派出衙役四处搜捕,武力镇压,还是安慰招抚,道德感化,效果都不怎么样,这盗匪不减反增,那是越来越猖獗。

剿匪剿贼不利,明面上有这么几个原因,一是刺史的力量实在有限,他调动不了太多的兵马。

(盗匪横行)

什么叫刺史,主要体现在这个刺上,这里边这个刺的意思,是检核问事,是监察,说白了虽然很多时候都把刺史当做太守用,但他本质上并不是本地的地方长官,而是朝廷委派下去的临时职务,属于是特派员。

这官员都是外地来的,本来调兵就调不了多少,他往往还不太了解当地的情况,做起事情来就很容易事倍功半。

这第二呢,跟北雍州的地理位置有很大关系,当地多山,山多,路就难走,峰密,那就能藏人,这种地形地貌很不容易开展搜捕工作,往往是一波一波的衙役派出去,三五天也捉不到一个贼。

而且,北雍州处于三县交界之地,人口流动频繁,可以说是鱼龙混杂,情况相当复杂。

一般人到北雍州去做了刺史,还真不一定能把这份工作给干好了。

明面上的原因已经很难搞,而暗地里的因素则更加棘手。

因为,这些匪盗之所以如此猖獗,屡禁不止,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是有后台的。

而他们的后台,就是雍州本地的豪族和乡绅们。

长久以来,我们一直认为,在古代,一个县的县令,一个府的知府,一个州的刺史(太守),那他们就是当地权力最大的人,我们把这种职务称为父母官,意思是他们就好像拥有古代父母对子女的绝对权力一样,生死荣辱,生杀予夺,全都被官员们拿捏在手里。

他们是朝廷命官,是一地的最高管理者,他们更是能轻而易举的完成他们想要完成的事情。

从理论上来讲的确如此,但是其实操作起来,却发现有诸多不便。

(古代衙门)

比如北雍州的刺史,他在北雍州城里应该是有办事的衙门的,有府邸,可整个衙门里算上三班衙役,师爷书吏,仵作更夫,家丁护院,使唤婆子,把战斗力和非战斗力都算上,有两百人就算是很了不起了。

虽然说从西汉中后期开始,刺史已经从监察性质逐渐变成了一州之地的行政长官,到了隋唐时期更是改刺史为太守,但行政的力量究竟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的。

区区几百人的衙门,怎么管理庞大的人口基数,这就需要当地的豪族士绅们来出力。

这豪族士绅们,家资颇丰,反正肯定是要比刺史有钱,平时地方上修桥铺路,要靠他们出钱出力,年节活动,祭祀典礼,也要士绅们来牵头。

他们以亲缘关系相互连结,一个豪门望族中,有在朝廷里做高官的,还有在朝廷里做完高官告老还乡退下来的,他们政治环境中则更有话语权。

一个刺史,由中央朝廷选拔出来,下放到地方,他本来就人生地不熟,而他治下的大部分吏员,捕快,衙役,师爷,书吏,管粮食的,管账房的,却基本上都是世代世袭下来的职务,而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士绅家族之中的人呢?

所以,刺史相对来说是比较孤立的,尤其很难和豪族士绅们对抗。

北雍州的匪盗们有士绅们做后台,士绅们给他们武器,给他们藏身的地点,给他们通风报信,给他们各种支持,你区区刺史,调兵要等兵部的文书,文书下来了,给你几百人,或者就算是给你几千人几万人,跟匪盗和士族们里应外合,你也很难对付。

所以,北雍州一直动乱不绝,朝廷也很头痛,但一直也没什么好办法。

直到,一个叫做韩褒的人赴任。

(韩褒 形象)

韩褒,字弘业,昌黎大棘人,也就是今天的辽宁朝阳。

《周书·卷三十七·列传第二十九》:褒少有志尚,好学而不守章句。

说韩褒这个人,从小就有远大的志向,很有理想,想要干大事儿,而且他这个人还十分好学,有文化,但是他学习的方式和别人不太一样,他从来不读死书死读书,不拘泥于传统礼教文化,而是有着自己的独到看法和理解,所以自小他这个人的想法和思维,就比较跳脱。

韩褒在北魏时就在朝廷任职,后来北魏分裂成了东魏和西魏,他转而依附了西魏宇文泰,立有军功,因此被委派为北雍州刺史。

韩褒到北雍州的时候,当地的治安非常乱,本地衙门对盗匪猖獗的情况基本处于漠视的状态,倒不是他们不想管,而是他们管来管去根本管不了,无奈之下只能放弃。

韩褒是武将出身,上过战场打过仗,比这更凶残的局面他见过,比这更顽固的敌人他也对抗过,所以似乎捉两个乱贼流寇对他来说实在是小意思,但是韩褒明白,匪盗的根源不在于匪盗本身,而在于匪盗背后的后台,衙门除掉一批匪盗简单,可是除掉这一批,豪族士绅们又会培养起另外一批来。

所以,想要彻底的解决匪盗问题,必须从士绅们的身上下手。

但是问题是,你也没有士绅们违法犯罪的证据,你不可能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或者全都消灭了。

而且,这豪族士绅,他们是西魏社会的重要阶级,是精英群体,他们有大量的土地和财富,他们是为了自保而豢养匪盗也好,是为扩大自己的势力纵容匪盗行凶也罢,还是和匪盗达成了利益关系,这对韩褒来说都不重要,因为,以韩褒刺史的身份,他没有办法直接和士绅宣战,更不能把自己放在和士绅们对抗的位置上,因为实际上主导北雍州的不是他韩褒,而是士绅,真要是把士绅全都得罪了,士绅们今天不交钱了,明天闹意见了,后天找人去朝廷里给自己说黑话,弹劾自己,那么韩褒这个刺史恐怕也没得做了。

(豪绅士族)

所以,韩褒采取了一种非常有意思的做法,那就是,他把北雍州的士绅们全都找来,说了这么一段话:

《周书·卷三十七·列传第二十九》:“刺史起自书生,安知督盗,所赖卿等共分其忧耳。”

韩褒说,我呢,虽然是刺史,是武夫,但其实我最开始是文人出身,经验不足,这回又是初出茅庐,缉盗捕贼这种事儿我肯定是不行,我肯定办不好,所以关于北雍州的治安问题,还得各位士绅们出力帮助,由你们来和我共同负责。

您看,韩褒这一席话,就把当地的治安问题变成了他韩褒和全体士绅的问题。

并且,衙门这么多年下来,说没消灭盗匪,其实也消灭了一些,还捕获了这一群群盗匪之中的不少头目。

这些头目,基本上是每年秋天砍一回,但韩褒认为他们很有价值,不仅没有处理他们,反而授予他们官职,又给他们划定各自的管辖范围,让他们成为治安管理的一部分。

韩褒说了,我呢,知道你们是贼首出身,但是朝廷宽宥,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现在我把北雍州分成了好几块治安区,你们每个人都负责一块,当然官儿不是白干的,到日子那你们得把自己片区的治安管好了,得把区域内作乱的盗匪都给我捉住。

捉住了,朝廷有赏,可要是捉不住,那就要追究你们的责任。

两手操作,实在是耐人寻味。

以前士绅们包庇匪盗,几乎是没有成本的,这批被官府剿灭了,他们又组织起另一批,反正他们有的是钱,有的是人,这对他们来说无所谓。

但是,韩褒一下子把自己和士绅变成了命运共同体,那么形势可就大不一样了。

(江山无垠)

以前匪盗不绝,吃瓜落受处罚摊责任的只是刺史自己,但现在豪族士绅们也有责任,而且韩褒更是通过自己的行政权力,几乎把剿灭匪盗的主要义务和责任全都转移到了士绅们身上,士绅们反而成为了主要责任的承担者,这匪盗一日不绝,被处罚被打击的反倒成了豪族士绅这个群体。

这是什么操作,这是典型的风险转移和责任共担,韩褒利用了士绅们的自利心理,因为,士绅们在北雍州的任何行为,当然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以前,和匪盗勾结可以维护他们的利益,所以士绅们对匪盗纵容袒护,但韩褒改变了这个现状,现在的情况变成了,只有消灭匪盗,士绅们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

如此一来,他们不仅不会再和匪盗勾结,反而会尽心尽力的剿除匪盗,士绅们当然是被迫的,但是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而古人对韩褒的另外一手操作,也给出了具体的分析:

《折狱龟鉴·卷七·察盗》:褒取名簿勘之,一无差异,并原其罪,许以自新。

这些匪首们获得了将功赎罪的机会,必然尽心尽力,帮助衙门提高捉捕匪盗的效率,而韩褒之后更是贴出告示,以从轻发落的条件来鼓励那些犯案的盗匪自首。

这么一来,盗匪们的后台倒了,匪首们大大提高了剿匪的效率,更有不少主动投案的,因此不过几个月时间,北雍州的匪盗就绝迹了。

不费一兵一卒,而只靠身份的错位,利益的勾连,以及,韩褒本人巧妙的智慧。

韩褒一生,经历颇丰,从北魏,西魏,再到后来的北周,他一直都有显赫功名,官儿也越做越大,北周丞相杨坚,也就是后来的隋文帝对韩褒则更加敬重,每次韩褒回朝廷里拜见杨坚,杨坚都会亲自赐座,亲切的和韩褒攀谈,礼遇颇厚。

能在王朝更迭中游刃有余,能在乱世变化中波澜不惊,这又不仅仅是靠个人的智慧就能完成的,更因为,韩褒了解人性。

孟子说,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

人性二字,写出来很简单,读出来也很容易,但其中千变万化,想要参透,却往往需要,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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