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北归》是怎样对民国大师的材料进行裁剪的?

网络天马行 2024-02-11 08:28:16

柴静有一篇阅读量超千万的《而我却今天才知道他的存在》,描述了物理学家叶企孙解放后蒙冤的悲惨遭遇,里面有一句很煽情但明显有破绽:

当时的中关村一带,有不少人都看过他,他穿着一双帮裂头缺的破棉鞋,有时到一家小摊上,向摊主伸手索要一两个小苹果,边走边嚼。如果遇到学生模样的人,他伸手说“你有钱给我几个”。所求不过三五元而已。

柴静有所不知,七十年代初,三五元是普通人半个月的生活费了。

叶企孙教授

大名顶顶的《南渡北归》描述叶企孙的生活,也落入窠臼。以下文字摘录自《南渡北归》:

日夕凉风至,闻蝉但益悲。自1969年出狱始,叶企孙每月只能领50元工资,吃饭穿衣皆不能足,生活凄惨。当看管的红卫兵稍微放松一点,叶本能地溜出来在中关村一带的小摊上讨吃讨喝,嘴里不住地嘟囔着别人很难听懂的话语。

当时中科院有几个研究所已迁往北大校园所在的中关村一带,不少与叶熟悉的朋友见到了下列惨不忍睹的一幕:叶企孙头发花白,弓着背,整个身子呈九十度直角状,穿着一双破棉鞋,踯躅街头,间或踽踽前行。有时来到一家店铺小摊,或买或向摊主伸手索要一二个明显带有虫咬疤痕的小苹果,边走边津津津有味地啃着,碰到教授模样或学生打扮的人,便伸出一只枯干的手,说:“你有钱给我几个”,所求不过一二角而已!望者无不为之潸然。

《南渡北归》的作者吸取了柴静说的 “所求不过三五元而已”被人质疑的教训,改成所求不过一两角。殊不知,在七十年代初,50元工资工资何不少,那时候地位极高收入也不低的工人每月工资分别是一级工资35.5元,二级工资41.5元,三级工资48元,四级工资56.87元,五级工资66.53元,六级工资77.85元,七级工资90.08元,八级工资112.5元,各地区略有不同,差别顶多一两元。一般工人三级四级工,但是上有老下有小,人均月生活费一般10元以下。叶教授虽然受到冤案牵连,但每月50元工资,不但养自己天天吃肉没问题,再请一个仆人都没问题,绝不可能“吃饭穿衣皆不能足”的。实际上,那时候还是解放前他就雇的一个老仆人照顾他的。

而且在《南渡北归》作者的笔下,好像叶教授到死到一直每个月只拿50元。实际上叶教授后来处境起码经济待遇是不错的:

1972年5月,北京大学对叶企孙作出了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的结论,恢复教待遇和每月350元的工资,并在北大中关园给他分配了一套一室一厅的住房。

1977年1月13日,叶企孙在医院因抢救无效,平静辞世,终年79岁。

1977年1月19日,叶企孙追悼会在八宝山举行。

《南渡北归》中关于叶教授出狱后的描述

尽管七十年代叶教授的冤案还没有平反,但1972年每月工资350元,起码可以秒杀当时99.9的人。去世后在八宝山举办追悼会,也是一般人没法获得的殊荣。这一切,在《南渡北归》那里是不存在的。

对其他大师的材料也有明显的裁剪获取采用孤证,比如对胡适大师,按书中所述:

几年后,美国著名史学家、哥伦比亚大学名教授查理·毕尔在他的名著《罗斯福总统与大战之序幕》一书中说:胡适“在大使任内,运用一切方式和力量推动美日交恶,是众所周知的。他一心一意要把美国带入太平洋大战,使中国可以有翻身的机会”。世人看到的是,随着日本偷袭珍珠港,美英等国正式对日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中国从孤立抗战走向了与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共同抗战的道路。

我还是在这里第一次看到认为美日交恶的原因是胡适离间的结果,第一次听说美国著名史学家查理·毕尔,第一次听说有《罗斯福总统与大战之序幕》这么一本名著。上网搜索,不但没有到《罗斯福总统与大战之序幕》这名著的资料,就算著名历史学家查理·毕尔的资料也没有。所有关于这本“名著”或者这个“名教授”的源头,都是来自《南渡北归》这本书。这本书存在不存在都成问题,就算存在,拿来作为美日交恶的孤证,也大可商榷。

胡适之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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