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集体时，我母亲一连生下了三个女儿，第四胎才有了我这个男丁。

我十六岁那年，个头矮小，读书又不用功。父亲怕我初中毕业后，上不了高中，又干不惯队里的农活，就让做木匠的大姐夫带我学徒。大姐夫笑了笑说："他想学木匠？学几天试试，最好是让他上高中″。

就这样，大姐夫带着我进了大队的木业厂。刚进门，因为天气炎热，三十多岁的江师傅，光着上身正在做板椅。大姐夫开玩笑说："呀！剥了一头牛，中午有牛肉吃！″

江师傅眯着眼睛笑着回应道："对呀！还有一壶好酒"。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木匠手艺讲究量、劈、锯、凿等环节。我刚学艺时，只是帮大姐夫打打下手，量量尺寸。

大队木业厂集中了八位木匠师傅，做一些椅子木桶锅盖之类的产品，卖给供销社，充实大队经济。

木匠多了，闲话也多。老莫头年岁最大，嘴巴又刁。开总是拿江师傅开玩笑："老江呀，三小队你那个相好的，正在盖新房子，没去帮他做些木干活儿吗？你不去，日后别想沾人家的身″。

没想到江师傅倒取笑起人家来了："老莫大，三队水莲肉乎着呢，人家说最喜欢木业厂的莫师傅，干活不收工钱″。

大姐夫平时和江师傅关系很要好，开起他的笑话更不留情面："老江，水莲身体勾人，你也要悠着点，别让她丈夫打断你的腿″。

众人正在说笑之时，有一位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在大门口探了探头，就走了。这时江师傅也放下手中活出了门。

莫师傅说："说曹操，曹操到。老江相好的来了″。

下午散工时，江师傅把莫师傅和我大姐夫叫到一旁，的咕道："表妹水连明天上梁，今晚我们几人去帮她偷梁，维山(我大姐夫名字)带上你小舅子，凑个四季发财″。

那时农村盖新房子，都时兴偷梁。就是上梁的前一天晚上，偷一棵好树，第二天制作好，再安在顶梁的位置。

到了晚上十二点左右，水莲的丈夫带着三位小伙子，同我们四个一道出发。看准的那棵梁木，是下塆建国院子旁一棵的椿树。

偷梁有讲究研：砍树前，在主人门上挂一个竹篮，里面放一块猪肉，两瓶酒，还有一个两元钱红包。价钱大大超过那棵树的价值。主人看到这些礼品，明知有人偷树，也故意装作不知道。

我们一行人偷梁很顺利，凌晨三点左右就到家，水莲放上一串长长的鞭炮，喊了声："梁回啰″！

"喜呀″！偷梁的人齐声和道。

莫木匠吩咐："把梁架起来，梁不着地″。一群人把椿树架好后，就进房吃水莲准备好的酒菜，这叫迎梁酒。四位木匠不能入睡，天一亮就要开斧做梁。

开斧做粱前先放鞭炮，水莲给四位木匠每人一个红包，现金都只有一角八分钱。莫木匠扬斧高喊："金斧一扬"。众人回应"喜呀″！

"儿孙满堂″。 "喜呀″！

"发富发贵″。 "喜呀″！

"家庭兴旺"。 "喜呀″！

... ...

天大亮，骂梁的人来了。明知人家偷树做梁，但不能说破，只能隔着老远骂，骂的也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骂的时间越长，偷梁的人家越兴旺。

到了中午十一点是午时，就开始上梁。做好的新梁披上一丈八尺的红布，由八位小伙子送到屋顶。这时鞭炮不断，水莲和她的丈夫站在屋顶上，准备好糖、烟、各种馒头，等待莫木匠叫梁。

莫木匠高喊："吉时上梁″。

新屋下面一大群人必须喝粱："发呀"！

水莲和丈夫就向下面人群中，扔预备好的东西，下面人嘻嘻哈哈抢成一团。

莫木匠又接着喊："儿种状元″。下面上回应："发呀″！

"女做皇娘"。 "发呀″！

.... ...

闹到十二点后，上梁结束。主人必须差自己一儿一女到被偷人家，请主人来喝上梁酒。

水莲家只有两个女儿，做新房就是冲喜想生一个儿子。总不能让两个女儿，去请人家来喝上梁酒吧？正当水莲有些为难时，莫木匠朝我一指说："这不是现成的半大小子吗″？

江师傅连忙把水莲的大女儿海珍，拉过来同我一比，个头差不多，高兴得一咧嘴："般配！就让他俩去"。

我瞪了老江一眼说："我又不是他家儿子，凭什么让我去"？

水莲冲着我笑弯了腰说："不是儿子，做女媳更好哇″！

我听的水莲这么一说，脸羞得红红。大姐夫笑着说："去吧，去吧，没事儿的″。

这时，海珍一把挽着我的手说："走吧！小孩过家家闹着玩的"。

我心想，这个小姑娘了，怎么这样泼辣吗？就随她去了。

中午吃席的时候，老莫老江和丈姐夫喝醉了。临走时，海珍地塞了我一大包糖和瓜子。

到了八月底，接到公社高中的入学通知书。我扔掉了，大姐夫给我的那把大斧子，上学去了。入学的那天，我发现海珍同我分在一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