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法利夫人》是法国作家福楼拜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讲述了受过贵族教育的农家女艾玛的婚外情史。三段婚外情,让她在情欲的欢歌和心灵的忏悔中受尽情爱的折磨,最终走向灭亡。
提到福楼拜,不得不提起这部让他打过官司的小说。《包法利夫人》是福楼拜经过五年时间,呕心沥血创作的巨著,面世后在法国文坛引起了巨大轰动。但却因为内容被指控为败坏道德,一度险些被禁。幸亏在律师塞莱的辩护下,这本书才得以顺利出版,让我们一睹这场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交响乐章。
书中的主人公夏尔·包法利取材于现实生活,原型是青年欧解·德拉玛。1834年之前,欧解一直在福楼拜父亲主持的卢昂医院实习,后来娶了美貌的农家女德尔芬·库蒂丽叶。然而,德尔芬生性浪荡,喜好风流,在婚姻期间屡次不忠,最终还败光了德拉玛的财产,服毒自尽。这个写满小人物不幸的现实悲剧,在福楼拜的艺术加工下,变得更为动荡、露骨,直击人心。
与大多婚外情题材不同的是,在《包法利夫人》中,福楼拜除了对主人公背叛婚姻的心理做了细致入微的描写,更多地加入了自己对人性和金钱探讨。物欲横流的现实世界中,除了不靠谱的婚姻,还有受金钱桎梏的卑微生命。就像老舍说的: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人与爱情的距离,隔着思想,隔着金钱,隔着千山万水。
夫妻思想差距的困扰背后,是在为年轻的轻浮草率买单在被冠上包法利的姓之前,她叫艾玛。艾玛的母亲早逝,父亲是一个阔气的种地人。少女时期,艾玛被送到附近的修道院学习。但她身上仿佛有着天生的叛逆因子,当其他女孩还坚守修道院的清规戒律时,她已多了一分不安现状的躁动。
在修道院的日子里,艾玛越来越不把所谓的戒律放在眼里,尤其喜欢听一个嫁过人的老修女讲述那些动人的爱情故事。在不断编织出来的爱情王国里,艾玛是女王,主宰着世界。
因此,当乡村医生夏尔·包法利出现在艾玛的生命中时,她一度以为找到了自己的终生浪漫。那时,他们在花园互相依偎,一起聊修道院,一起聊学堂,从音乐本子,聊到了已故的母亲。两个人都以为,那就是爱。
无论是长期以来,枯燥乏味的修道院生活、压抑在心的浪漫理想,还是夏尔的忠厚痴心,都加速了艾玛对他的心动。情欲之花的催化下,两人很快结婚。只是年轻的艾玛尚不明白,这种冲动之下的懵懂爱情,只因幻想而绽放。木讷老实的包法利,事实上远远承载不了她的热情和欲望。
当平淡的婚姻代替恋爱的惊喜。艾玛与包法利在生活观念和思想上的差距逐渐显现。包法利不再是艾玛心目中的完美伴侣。艾玛喜欢温柔体贴的男人,但是夏尔事实上不解风情,只会愚蠢地迎合屈从,不仅在生活上无法给艾玛浪漫和刺激,更别提床笫之欢。
可在这一潭死水的婚姻生活中,能为艾玛买单的,到底是她自己。艾玛天性里是一个天真又富于浪漫的女人,对男人有别具一格的魅力。可是当这种天真和不切实际的浪漫过了头,就只剩草率和愚蠢。
婚前,与其说艾玛爱上夏尔,倒不如说她爱上了自己对爱情的想象。因此,在还未来得及考察二人的三观、性格、以及各自的生活习性之际,艾玛就急于交出自己。这份草率,成为她不幸婚姻的一大源泉。
爱慕虚荣的表象下,是难以调节欲望造就的毁灭继浪漫婚姻理想的破灭,真正让艾玛陷入痛苦的,是侯爵舞会带来的震慑。经历过上流社交圈的繁华和精致,艾玛也开始向往上流阔太的生活。回家后,她不允许女佣戴软帽,要求她们称呼自己为“太太”。面对眼前穿着旧衣、泥鞋,不修边幅的丈夫,她幻想着:她的白马王子,应当穿着青绒燕尾服,脚踏软皮长筒靴,头戴尖顶帽,手戴长筒手套,踏着音乐的节拍,缓缓走近她的身边,亲吻她的手。
她被欲望冲昏了头脑,误以为感官的奢侈享受就是心灵的真正愉快,举止的高雅就是感情的细腻。
可在现实中,丈夫依旧木讷、迟钝,对她的转变浑然不觉。而艾玛怨恨这种雷打不动的稳定,思想上的差异让他们的婚姻逐渐陷入无可调节的矛盾。“他们生活上越接近,心理上的距离反倒越来越远了”。
经历了那场华丽而奢侈的舞会,艾玛彻底病倒了。显贵的身份,浪漫的爱情,她都没有。为此,艾玛终日沉浸在得而复失的痛苦之中。为了疗愈这一块“心病”,艾玛爱上了享受和挥霍。她用昂贵的衣料装扮自己,将房间布置成高档的样子,给蜡烛剪精美的纸托盘,订购巴黎最时髦的刊物,拿出来翻了又翻。
有一次,夏尔带着艾玛去看一场歌剧。原本兴致缺缺的艾玛,在看到别的观众急急忙忙走向右边的过道,而自己却走向左边的包厢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暗暗得意的微笑,摆出了公爵夫人般的神气。
在平淡麻木的婚姻里,用金钱的奢侈寻回一点得意,成了艾玛所有精神愉悦的源泉。为了维持自己的身价,艾玛开始变本加厉地向商人勒合定下贵重的物品。直到欠下了八千法郎,才明白悔之晚矣。面对一张张的账单和法院的判决书,被抵押的家产,艾玛到处借钱,讨价还价、分文必争,见人就借,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但还是还不清手上的账单,最终服毒自尽。
佩特罗尼乌斯在《残篇集》中说到:当一条船下沉的时候,金子会把它的主人带向深渊。
很多人将艾玛的自我毁灭,归结于她膨胀的物欲。但是事实上,艾玛最深层的悲剧,其实是源于她不懂得调节欲望。对于一个自幼受到贵族教育的女性来说,追求更加精彩的人生,更充裕的物质享受,无可厚非,但是彻底的浪漫主义,唯独没有让艾玛分清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在实现欲望的这条道路前,其实每个人都有两条路,一条是通过不断提升能力,通过自我奋斗和努力,加速满足自己的欲望诉求,而另一条也非常现实。当我们的能力配不上野心,人就要懂得去调节自己的欲望,从而脚踏实地,过好眼前的现实生活。
无论是选择哪一条道路,在欲望面前,人最可贵的,莫过于还能做自己的主人。而艾玛因为看不清这一点,仅仅把奢侈和享乐成为生活的主旋律,沦为了金钱的奴隶。眼睛看到天上去的结果,只能是脚下踩入深渊。
走投无路的婚外情,模糊婚恋本质造就的悲哀在小说中,除了金钱社会的迫害,真正促使艾玛走向精神幻灭的,就是她那两段无疾而终的婚外情。
在艾玛心目中,爱情对于她,“好像从天而降的暴风骤雨,横扫人生震撼人心,像狂风扫落叶一般,把人的意志连根拔起。”单调又毫无浪漫细胞的夏尔,在她心中连开胃菜都不是。
艾玛的第一个情人,是小镇上的文艺青年莱昂。爱情是个神奇的东西,一旦爱上就开始迷失自我。放在现在,莱昂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文员,只不过多读了几本书,听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就开始泛泛而谈,满嘴唾沫星子。但是听到艾玛心里,却像是找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知心人。
他们聊看过的小说,聊巴黎的演出,新式的四队舞和不认识的世界。当这个男人怀抱着带刺的仙人掌当做礼物,不顾满手的刺出现在艾玛面前,她觉得这就是她的灵魂伴侣,愿意为了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没过多久,偷欢的激情褪却,年轻的莱昂便为了前程,远赴巴黎,徒留艾玛一人暗自神伤。
可是哪怕在感情上受了第一个情人的诓骗,艾玛还是执拗于自己对浪漫爱情的幻想。因此,情场老手罗多夫仅用三言两语就让她沦陷。她迫不及待地求欢,在渴求已久的爱情里神魂颠倒。
结局已显而易见。艾玛和所有的情妇一样,新鲜劲一过,就如同墙上的蚊子血和衣襟上的白米粒,只剩下赤裸裸的单调和无趣。妄图鼓动罗多夫私奔无果之后,艾玛再次被抛弃,她的满腔热情“全是胡诌”,成了笑柄。
回顾艾玛的一生,是用情欲编织起来的一张网。网住了自己,也网住了夏尔。两段走投无路的婚外情,映照出了当时资本主义金钱社会的现实和冷漠,也照见了艾玛的人生悲剧根源。
小说中一直反复提及,艾玛的浪漫爱情理想,对精致生活的追求,而这一切,其实无处不映照着她模糊婚恋本质的事实。艾玛作为一个“理想家”,她幻想着的,是一种惊心动魄、热烈喧嚣的生活,永远激情四射、光芒万丈,最好每一天都是一场冒险。
但是当恋爱过度到具体的婚姻,生活不可能永远是鲜花舞会,柴米油盐才是人生的主旋律。无论艾玛最初的选择是不是夏尔,不可否认,时间总会带走热恋的激情,取而代之以平静的心安。也正因如此,艾玛的每一个情人都在激情过后,将她抛弃。
反观夏尔,这个看似老实木讷的男人,才是艾玛一生不离不弃的守护者,哪怕艾玛在心里轻视他、鄙薄他。可是一直到真相大白,这个可怜的男人竟然还恨不得自己就是艾玛的情人。何其可悲!
如果说恋爱的本质是荷尔蒙作祟的激情,婚姻的本质更多的该是责任、扶持与相伴。但是艾玛却以恋爱的准则框定自己的婚姻。作为一个妻子,她数次背叛丈夫;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孩子不曾履行教养的责任。只是一意孤行,在自我的不切实际理想中一次次拉扯,赌上了全部人生。在小说的结尾,处于生命弥留之际的艾玛做出了最后的忏悔:
“我就是瞎子,我摸摸索索地在残酷的生活长路上前进,现在我已经遍体鳞伤,甚至失去我的生命,但是我依然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活着的希望,我永远也得不到我想要的,我将被锁进永恒的黑暗中。"
在福楼拜的笔下,艾玛虽然愚蠢、贪婪、虚荣,但是她在本质上又是一个为追求极致爱情而生,为极致浪漫而死的悲情女人。
而比这更悲哀的是,她终其一生追求的浪漫爱情与极致物欲,不过是仅存在她幻想之中的一个影子,如镜中花、水中月。艾玛将自我想象中的彻骨浪漫,以及欲望尽数寄托在了一个个不懂她的男人们身上。
与其说她在这些男人和自己经历的生活中,找到了浪漫,求得了虚荣的满足,倒不如说,这些看上去的浪漫、虚荣只是艾玛以自我为中心,做出的一系列心理欲望投射。而对镜拈花,下海捞月,注定了她的生命会是一场美丽的徒劳。
当爱欲来临的时候,选择迎合还是婉拒?当物欲无法承载现实的浪荡,是沉沦还是反抗?读完包法利夫人的故事,你也许会发现,欲望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追求的过程容易让人迷失最初的目标,正如艾玛,将感官的奢侈,视为心灵的愉快,将举止的高雅,误以为是情感的细腻,一生都在荆棘丛里找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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